“姐姐那時應該處在異能真正覺醒的邊緣……那件事發生後,她對我說過,如果能夠放慢一點對腳步,或許,我不會遇到那些事情。”那是晴朗的一天。國王的舞會在教廷的安排下,順利舉辦起來。而受到所有人關注的蒂絲,自然會有無數人邀請她一同參加舞會。昂特王子在前一天,讓蒂絲留宿在了他的宮殿。而與此同時,那棟居住著溫碧絲的小樓裏,教廷騎士也敲響了門。韓亭熙眉眼微微一動,他聽到這裏,發現故事開始與自己經曆的貼合起來。在他答應溫碧絲作為她的舞伴之後,也正是一名教廷騎士敲響了屋門,讓溫碧絲穿上禮物去舞會。“也就是說,教廷原本想要帶走的是蒂絲?”韓亭熙問。溫碧絲坐在王座上,看上去有一些遙遠,像是懸在天空的一片雲朵,她用輕靈的聲音說:“不是。他們想要帶走的就是我。”韓亭熙露出了疑惑之色。據溫碧絲所言,王都中沒有人知道溫碧絲的存在,那麽按理來講,教廷送來的禮服是送給蒂絲的。“姐姐比我高很多,我也要比姐姐瘦弱很多,所以我們的禮服尺寸是不一樣的。那是教皇送給我的禮服。”溫碧絲笑了笑。當時很少與外人接觸的少女,是以一種忐忑但又歡喜的心情,收下這份教皇的禮物的。明明過去了數萬年,溫碧絲依舊能想起,當自己穿上那件禮服時,窗外的陽光落在輕輕蕩起的裙擺上,浮空的塵埃像是金色的精靈。“溫碧絲小姐,這是您姐姐蒂絲拜托教皇冕下送給您的,她希望能夠和你一起在舞會上跳舞。”“真的嗎?”少女羞澀的聲音如此天真。“自然如此,請快些換上吧,馬車已經準備好了。”“謝謝、謝謝,我會快些的。”“後來呢?”韓亭熙知道故事的結局必然不會美好,他問溫碧絲,“並不是來自蒂絲的邀請,是嗎?”溫碧絲笑了笑:“很明顯呀。如果是姐姐的邀請,她會親自告訴我的。”她輕輕說:“隻是當時的我太笨了,也太開心了。那是我第一次獨自離開家……隻有想要跳舞的喜悅。”舞廳內的血蜿蜒著,流淌到了韓亭熙腳下,他看著眼前這一幕荒誕可怖的景象,隱隱有了一絲猜想。“接下來就如同我們來時一樣,隻有在下馬車的時候有所不同。”溫碧絲一個人麵對舞會自然是惶恐不安,她聽到了騎士稱呼自己“聖女”,但她隻是疑惑為什麽,依舊跟著騎士向著水晶宮遠離舞廳的地方而去。夜晚的水晶宮燈火通明,明亮如晝,但周圍的花園山石,矗立在黑暗中,像一片漆黑的巨口,無聲等待吞噬進入其中的人。溫碧絲在走進一處偏僻的小徑時,失去了意識。她的身體本就病弱,走兩步就會微微氣喘,更何況馬車裏噴灑了能讓人暈眩的香料。“這之後,我再次醒來,在王宮的一處偏殿。”溫碧絲回憶著說,“我的手腳被鎖鏈鎖住,被吊在空中,昂特王子用銀質的刀,劃開我胸口的衣服,在心髒的位置割出一個傷口。”韓亭熙手指輕輕握緊。“很疼。”溫碧絲小聲說,“剖開胸口,很疼。”韓亭熙將目光看向舞廳中的那群如木偶一樣的人,視線停留在他們的胸口。那裏此刻空洞一片,一個個維持著僵硬的姿勢,將自己的心髒捧在頭頂,任憑傷口流淌出汩汩的鮮血,直至流幹淨。“……為什麽要這麽做?”韓亭熙幹脆在大廳內找到了一把椅子,坐了下來,看著溫碧絲,內心輕輕歎氣。“為了一種儀式。”溫碧絲笑著說,“你知道女巫嗎?現在看來,那就是覺醒了異能,然後用能力裝神弄鬼的人罷了。昂特王子從女巫那裏得到了一個儀式將我的心頭血流幹淨,兌上一些草藥和水銀喝下,就可以讓雙生子的另一位,永永遠遠愛上自己。”韓亭熙皺著眉,嗤笑一聲:“真他媽可笑。”他眼前的溫碧絲病弱蒼白,對待萬年之前的事情,已經可以淡然地笑著。但他仍感覺一種怒意,湧上了心頭。這種被蒙蔽的愚昧,犧牲他人來填補自己欲望的行為,無論什麽時候,都想讓他直接一道【歸一】送他們歸西。“但你還活著。”韓亭熙問:“蒂絲來救了你?”溫碧絲忽然沉默了一下。她輕輕蹙著眉回憶過去:“不,我當時快要死了,過了很久才被懷斯特小姐找到……”她話音剛截止,猛然頓了一下,就好像記憶發生了某種錯亂,她細長的手指按住了額角,疑惑道:“不對……不是很久……”那是一個空寂冷清的偏殿,在王宮的最邊緣,是連侍者都很少會來到這裏打掃的地方。此刻那裏輕輕響著“滴答、滴答……”的聲音。夏夜悶熱的空氣中,幾乎不能察覺的混雜著一絲血腥氣。或許是褚澤的精神力,讓伊麗莎白同時有所察覺。她忽然看向了花園遠處的地方。褚澤感受到時光之力忽然加強,像是一種帶著獠牙,恨不能立刻吞噬自己的猛獸,猛然撲了過來。他幾乎是一瞬間,就從伊麗莎白的身上離開,重新回到了規則源域。在這一刻,他忽然意識到了一件事情。因為他那微不可查的影響,伊麗莎白做出了偏離原時間線的舉動。他影響了過去,所以時光將給予他變動的懲罰。所幸,他能夠自由出入規則源域,不然這種程度的磨損,就連祖源這個層麵的六階,都要受到重創。伊麗莎白簡單交代了麗麗安幾句話,目送著麗麗安離開花園,和相熟的夥伴搭上話後,轉過身,將裙擺卷起來,左右交叉打了個結,露出一截方便走動的小腿。她對身體的掌控力很精妙,精神力無形的對她進行著遠超普通人的提高。她腳步落在地麵上,像是一隻輕巧的貓,沒有踩響任何落葉或者枯枝,她無聲無息,在星光下打量著花園裏人走過留下的痕跡,輕巧地順著這些痕跡離開了這裏。當她遠遠看到那幾人的身影時,她遙遠地看到了一張臉。一張帶給她極深的印象,但卻緊閉著雙眼,無比虛弱的臉。蒂絲?她心中微微疑惑。黑夜中,隻借著星光讓對方的輪廓變得不清晰,她不能判斷對方是什麽情況。但眼前的一切,都告訴伊麗莎白一件事,那就是,蒂絲或許遭到了挾持。對方還是幾名身強體壯的男人。一些糟糕的幻想充滿在伊麗莎白的腦袋中。但這裏是王宮,對方能夠如此熟門熟路的帶走蒂絲,說明他們一定與這裏的人有著很深的聯係。伊麗莎白沒有妄動。她悄無聲息跟在後麵,最後看著前方的人進了一個偏僻的宮殿。過了片刻,他們從裏麵離開,伊麗莎白翻過了牆,藏在了外界掩映的矮灌木中。而屋內的交談聲也傳了出來。伊麗莎白眉心一緊。她聽出了其中一人的聲音,在隱隱約約中,與昂特王子有八分相似。而另一人她在每一年的神誕日中,都會聽到,那是現任教皇拉普拉提二世的聲音。沙啞、低沉,如同一隻小憩的蛇,讓人過耳不忘。“……她的心髒歸你,她的……”“我隻要女巫的藥劑……”伊麗莎白緊抿著唇,從昂特王子的聲音中聽出了不妙的信息。鎖鏈的聲音響起。伊麗莎白目光巡視四周,找到了一塊尖銳的石頭,頓了片刻,拿起淤泥將自己臉上糊住,然後將裙子撕爛,看不出原樣。這才握緊手中的石頭,從原地如離弦的箭般,衝進了屋裏。屋內二人都是經過專業格鬥訓練的人,但伊麗莎白體魄更強,反應也更加敏捷。鬢發被打鬥散亂。昂特王子怒吼:“你是誰!你瘋了嗎?!”這讓伊麗莎白神色冷然,一個閃身,用石塊上尖銳的部位狠狠戳進昂特王子的手臂上,迅速拔出來之後,身後一道冷鋒驟然出現。鐵器冰冷的光映照側臉,伊麗莎白眸光微微一緊,幾乎來不及躲閃。教皇冰冷地揮劍而下。褚澤在規則源域內隻是略略修整了片刻,就立刻返回了這裏,然後第一眼,就看到了伊麗莎白垂危的時刻。他無聲在腦海中歎息。無形的力量忽然出現,像是拖拽著伊麗莎白,讓她以一種不可思議的速度和角度,歪曲著身體躲開了這一劍。伊麗莎白來不及驚愕,迅速抬腿踹開教皇手中的劍,翻身勒住他的脖子,幾番掙紮後,教皇臉色發紫,緩緩跪倒在地,最後昏了過去。而褚澤,感受著自己靈魂層麵的磨損,最後看了一眼那位被剖開胸膛留著鮮血的少女。他終於看到了一絲聯係。他想要尋找的人,與這位少女有著血緣上,無比緊密的關係。不過此刻。他短短一段時間內,受到了兩次重創。褚澤意識從這裏再次離去,這次他可以在規則源域放心修整了。變動產生的危機已經解決,他感受到了舊日碎片中那些混亂的信息重新修正,偏離了原本時間線的情況,慢慢再次趨向了某種自洽,以維持“過去”與“現實世界”的平衡。伊麗莎白用石頭在教皇和昂特王子頭上又拍了兩下,她眸光微冷,在思索是否要直接殺了二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