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不起。”


    陳楨的聲音在顫抖,他皮糙肉厚,平日裏習慣了受罰,不知道女子肌膚嬌嫩,這麽一會兒的功夫,便會磨破。


    他不過是想要讓這個仗著殿下寵愛,恃寵而驕的小村姑,吃點教訓,好日後長長記性,沒想讓她受傷。


    陳楨欲起身去拿金瘡藥,卻不想少女一被鬆開,便又哭又罵地朝他打來。


    “混蛋!”


    “你們南宮家的都是混蛋!你們這些高高在上的世子公主都是混蛋!”


    “我姓陳。”陳楨握住她打下來的手,更正她。


    他將她的手放到桌上,站起來退了兩步,“是我的錯,待殿下回來後,我自會認罰,你不要激動,我先給你上藥。”


    沈連綺也隨他站起來,雪白的臉上掛著淚,因為抬手擦眼淚,麵上沾了幾絲血,看上去越發地慘了。


    她看著陳楨,哽咽道:“我要去王府。”


    陳楨看著少女哭得梨花帶雨的模樣,心有策動,卻還是冷言拒絕了她,“不行。”


    他不便走開,便讓守在外麵的侍女為他取來金瘡藥。


    平日裏還會和沈連綺說上幾句話的侍女敲門進來,頭低得快要埋進土裏,更是恨不得此刻眼瞎耳聾。


    陳楨將軍把殿下最寵愛的沈姑娘惹哭了,還攔在屋中不讓她出門,若傳了出去,隻怕殿下震怒,聞鶴居上上下下,都要遭殃。


    “你哪也不能去。”陳楨冷冰冰地說。


    “我又沒有賣身給世子府!憑什麽要這樣對我!”


    沈連綺哭得淚如雨下,她不常見到大哥,見不到弟弟妹妹,不知道外麵發生的任何事,世子府錦衣玉食,她衣裳鞋襪的顏色卻都是被挑選好的,像一個金絲雀,被關在聞鶴居,哪裏也去不得。


    若不是她身上有蠱蟲,避子藥恐怕都不知道喝幾碗了。


    “沈連綺,你在周惟榮身上還沒有得到教訓嗎?”


    陳楨看著少女哭得無比傷心,心有不忍,但還是道:“隻有殿下才能護得住你,你以為你除了世子府,還能去哪裏,你好好侍候在殿下身側,日後自有享不盡的榮華富貴,你兄長弟妹,也無人敢欺,這是多少人都求不來的福氣。”


    沈連綺怒道:“這樣的福氣,給你你要不要啊!”


    陳楨沉默了兩秒,然後說,“自我被選到殿下身側,家中父兄高升,姊妹也都有了不錯的姻緣。”


    沈連綺,“……”


    她看著陳楨,眼睫還掛著淚,憋紅了臉,卻也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你若哭夠了,便上藥吧。”陳楨拿起金創藥,要她伸出手。


    沈連綺悶悶伸出手,藥粉還沒落在腕間,門外便忽然傳來冷聲。


    “你們在幹什麽!”


    南宮慎幾步跨進來,陳楨連忙起身道:“殿下,沈姑娘手腕被麻繩磨破了皮,屬下在給她上藥。”


    南宮慎冷眉微微舒展開,抿了下唇,道:“這些事,日後讓侍女來做就是。”


    “是。”陳楨應了聲後,恭敬退下。


    沈連綺抬著淚眸看了南宮慎一眼,忽然想到假山處,她差點摔倒時,南宮慎那避嫌的樣子。


    她唇角扯了扯,自嘲地笑了一下,垂下眼,偏開頭,不想看他。


    南宮慎在她身邊坐下,握住她的手,垂著眼,為她上藥。


    藥粉落在傷口上,刺疼得讓沈連綺忍不住抽了抽手,但手指被緊緊抓住,反而被握得更緊了。


    南宮慎聲音柔下來幾分,“不要動,先止血化瘀,結了痂後,再用生肌膏塗抹,以免留下疤痕。”


    沈連綺沒回,仍偏著頭,沒有看他。


    南宮慎包紮完傷口,見少女仍然不理他,忍不住伸手戳了一下她的臉蛋,“還在生氣?”


    沈連綺想要拍開他的手,但又想到什麽似的,回過頭來,收了臉上的不快,淚汪汪地看著他道,“殿下還要去王府嗎?我惹下了這樣的錯事,我隨您一塊去,去向老夫人認錯吧。”


    王妃不在,老夫人便是王府主母,應該正在接待前來賞梅的夫人們,她現在去還不晚。


    聽她這樣說,南宮慎眼底笑意愈甚,他用打濕溫水的帕子,給少女擦幹雪白臉蛋上的淚痕。


    “你有這份心就夠了,祖母不會怪罪與你,冒犯公主的事,你也不用擔心,祖母她老人家會向太後娘娘求情,日後啊,你與雪菡一塊兒,多去陪陪祖母,她會喜歡你的。”


    沈連綺又說了幾句好話,見南宮慎不鬆口,最後忍不住道了句,“我沒有冒犯她!”


    南宮慎已經知道事情經過,“事情我都聽說了,我自不會讓你被人平白欺負了去,但公主畢竟是公主,是我考慮不周,日後不會再讓你去侍候了。”


    沈連綺咬牙。


    她就知道,南宮慎還是會站在公主那邊。


    畢竟公主代表的是皇位,而她,不過一個山野村姑,雲泥之別,哪能相提並論。


    老夫人又曾是太後的禦前女官,整個南宮家,就等將皇位收入麾下了,怎麽可能會在這個節骨眼上,惹出不確定性。


    她嘴上雖說著想要去向老夫人賠罪,但心裏卻沒有打算去。


    祿嬤嬤既然認出了她,那老夫人也一定會知曉她的真實身份。


    她不知道老夫人的選擇是什麽,但也不準備打草驚蛇,不能讓她們知道,她知道自己才是真公主這件事,更是要尋找新的機會,出去拋頭露麵。


    要說拋頭露麵……


    她眸色微動,主動抓住了南宮慎的手,垂下眸子,咬了咬唇瓣,軟聲道,“殿下,我想吃玉樓的鬆鼠桂魚,待賞梅宴散了,我們晚間去玉樓吃飯吧。”


    南宮慎猶豫了幾秒,但還是拒絕了她,“今日不行,我一會兒要去祖母那兒,你若想吃玉樓的鬆鼠桂魚,我派人去玉樓取來。”


    沈連綺開始作,不滿地哼了聲,“玉樓離世子府這麽遠!鬆鼠桂魚送到,都涼了,不好吃了!”


    “我就是要去玉樓吃嘛,聽說還有說書人說書,上次去就沒聽到,我想吃鬆鼠桂魚,也想要聽說書人說書。”她抓著他的手搖晃,用讓自己腳趾摳地的語氣來撒嬌。


    玉樓人多眼雜,二三樓的雅間更是有數不盡的達官貴人,玉樓外那一條街,也都是酒樓楚館,往來無數在京城有頭有臉的人物。


    皇宮她進不去,但隻要有足夠多的朝堂之人見過她,總會有那麽一兩個見過她母親的人,將此事捅到皇帝麵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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