鬧事的難民被帶走,被一同帶走的,還有沈連綺兄妹三人。


    小虎鼻青臉腫,赤著的胳膊上更是淤痕無數,陳楨扔了瓶藥酒給他,看著這一身腱子肉的半大小子,忍不住道:“年紀不大,本事不小,有這牛勁,以後上軍中使去。”


    “謝,謝謝。”小虎緊緊挨著姐姐,臉上一陣後怕。


    當他聽到,那些人在找姐姐和小妹時,瘋狂想要從人堆裏擠出來,但到處都是人擠人,他們互相推搡,毆打,雙拳四手,拳打腳踢,處處皆是襲來的無差別攻擊,讓他防都防不住,更別說反擊了。


    如今看到姐姐和小妹完好無損的站在麵前,心底才長長舒了一口氣,“姐,以後我再也不離開你們了,否則大哥回來會打死我的。”


    南宮慎見幾人沒事,沉著的眉眼才舒展開,他揮手道,“帶他們下去。”


    沈連綺身上披著南宮慎的鬥篷,她想要將鬥篷還給對方,但鬥篷已經被穿在身上的濕衣弄髒,抓著鬥篷的手指緊了緊,沒再言,垂著眸子行了個禮,跟士兵們一起退了下去。


    走了沒幾步,南宮慎冷漠的聲音從後麵傳來,“若想要你們大哥平安無事,這幾日無論發生什麽事,都不要出來亂跑,等我的人去接你們。”


    “什麽意思!”小虎一下扭頭,濃眉間帶著警惕的不善。


    南宮慎上下打量這初生牛犢不怕虎的半大小子,沉思片刻後道,“他可以留下。”


    “留下,去哪?”小虎連忙抓住姐姐和小妹的手,梗著脖子道:“我哪也不去,大哥要我照顧姐姐和妹妹。”


    陳楨為難地看向殿下,南宮慎麵無表情地揮了揮手,讓他們退下了,沒強求。


    沈連綺垂著眸子,帶著弟妹們行了個禮,轉身離開。


    她沒有問為什麽,且不說她知道為什麽,就算她不知道,在南宮慎麵前,也最好做一個沒有腦子的笨蛋美人。


    日後待她回了宮,他們之間免不了會產生大量交集,甚至是摩擦和和對峙。


    現在在他麵前暴露得越多,日後對她隻會越發不利。


    所幸她長了張極具迷惑性的漂亮臉蛋,沒有比腦袋空空的美人這個人設,這更能讓人放鬆警惕了。


    南宮慎看著少女披著他的鬥篷離去後,轉身上馬,“讓沈連成來見我,是時候了。”


    陳楨欲言又止,最終低頭道:“是。”


    士兵帶著沈家兄妹三人,來到離城主府一牆之隔的一處偏僻院落,院子很小,隻有三間房,一間堂屋,一間廂房,還有一間廚房,和長鹿縣南宮先生的家有些像,但屋頂瓦片具在,屋內的家具陳設也要嶄新一些。


    士兵給他們提了一袋米麵和菜,“這幾日哪裏也不準去,安心待在這裏。”


    與其說南宮慎救了他們,不如說軟禁了他們,至於要挾的人是誰,不言而喻。


    小虎和小嬌都察覺到了不對勁,小虎想要上前理論,沈連綺抓住他的手,搖搖頭,“不要去。”


    “沒事,我們在這裏安心等大哥回來,世子殿下讓我們住在這裏,也是為了保護我們。”保護和囚禁,有時候也沒有什麽區別。


    接下來,那些找不到沈連成的流民、又或者江陵城內的富商官員們,都會把怒氣發泄到他們身上,直到天平徹底失衡,一方雀躍,一方咬牙咽下。


    “真、真的嗎?”小嬌滿眼迷茫,她想到了破廟毆鬥的人群,打了個冷顫,緊緊抓著姐姐的手,有些害怕地說,“姐,那我們就在這裏老老實實等大哥回來吧。”


    小虎雖然隱約察覺到有些不對勁,但大哥要他保護姐姐和妹妹,而她們現在也都平安在他眼下,便撓撓頭,將疑慮拋到了腦後。


    他擼起袖子,去廚房燒水,“姐,小嬌,我給你們燒水沐浴。”


    當夜,沈連綺睡得正沉,忽然被一牆之外的鬧聲吵醒。


    “泄洪!泄洪!”


    “泄洪!還我們的家!”


    “淹了江陵城!淹了江陵城!”


    “憑什麽江陵城攔住山口,把洪水都堵在江陵原,憑什麽!還我們的家!還我們的家!”


    “……”


    “姐,外麵發生什麽事了?”小嬌害怕地往姐姐懷裏縮了縮,白天破廟的毆鬥給她留下太深的陰影,她一聽到這嘈雜的聲音,便止不住地害怕。


    “沒事,睡吧。”沈連綺摸了摸小嬌柔順的長發,輕拍她的後背,哄她入睡。


    過了一會兒,小嬌的呼吸漸漸均勻下來,小虎的聲音從門外響起,“姐,小妹,你們沒事吧?”


    懷中的小妹抖了抖,沈連綺給她掖上被角,披著外袍,小心下了床,她打開一點門縫,對站在門外的小虎小聲說,“沒事,安心去睡吧。”


    “嗷。”見姐姐妹妹都沒事,小虎撓撓頭,便也回去廂房睡了。


    沈連綺卻有些睡不著了。


    小嬌在屋內睡得正好,她不想吵醒她,便披著外袍,小心打開了房門。


    江陵的雨斷斷續續,始終未停,細雨拂麵,她打了個冷顫,裹著衣裳,去了廚房。


    火堆裏的炭還紅著,她拿起油燈,剛要點燃,便瞬間意識到了不對勁。


    火堆裏的炭,怎麽可能還是紅的……


    “誰!”一道冷風從側邊襲來,沈連綺轉身欲喊,一下被人捂住了嘴,濕漉的衣裳從後背貼來,她整個人被從後禁錮進了濕漉而堅硬的胸膛中。


    “唔!”


    細涼的刀刃貼上脖頸,沈連綺身體一僵,不敢動了。


    與此同時,一股混著血腥味的異香鑽進她的鼻腔裏,令她心底忍不住翻起一陣惡心。


    黑暗中響起沙啞中帶著銳利的冷聲,讓人聽不出雌雄,“敢出聲,就殺了你……”


    這時,廚房半開的木門,被“吱呀”一聲推開,一個漆黑的人影閃入,藥香漸漸在廚房內散開。


    一道有些熟悉的女聲在黑暗中小聲響起,“聖……”


    聲音戛止,女聲淩厲,“誰!”


    刺啦一聲,油燈亮起。


    一張熟悉的臉,在黑暗中浮了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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