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9章
穿成乖軟夫郎的農家書生 作者:卿戈 投票推薦 加入書簽 留言反饋
倆人在府衙門口分別,雲胡目送一行人沒了影兒才回屋中,大福也已經醒了,平日裏慣來都是謝見君抱他去洗漱換衣服,今個兒一睜眼,人就不見了,他趴在床上,咿咿呀呀地鬧著要尋阿爹。“阿爹今早外出去了,大福乖,爹爹陪你…”雲胡低低哄著大福,餘光中瞥見案桌上,謝見君昨日特地買回來的蜜漬果子,長長地歎了口氣。馮之越提前帶縣衙中的衙役去朝河山布防,說是布防,不過是安排人守住幾個出入口罷了,這衙役身手,本就比不過常年操練的軍士,想要跟山匪較量,硬碰硬使不得。謝見君調兵去朝河山,與馮之越匯合。往朝河山走的路上,他閑來無事,便跟陸同知閑聊起曲蘭縣的情況。“大人,這曲蘭縣算是甘州較為窮困的縣了,百姓日子不好過,年底的稅款也多有拖欠,數年來還一直災禍頻發,前些年走山,當時一整個村子都被埋了,後來陸陸續續地救出來一些人,有的安置在附近村子裏,有些就不知去向了。”“那馮之越是什麽時候上任的?”謝見君追問道。陸同知略一斟酌,“大抵就是走山之後的第二年,至今約摸著也有個四五年了。”“嗯..”謝見君應了一聲,還想再問問旁的,冷不丁從一旁的林子裏鑽出個頭發花白的老嫗。“大人,求您為老身做主呐!”謝見君眼疾手快地扯緊韁繩,才沒讓馬從那老嫗頭頂上越過。他翻身下馬,上前搭了把手,把老嫗扶起來。“大娘,是家裏發生什麽事兒了嗎?”“這...”老嫗一怔,一把攥住他的手腕,枯瘦如柴的手指扣得他有些疼,“大娘,有事您盡管開口。”老嫗哭哭啼啼地說了些許,都是曲蘭縣當地的土話,謝見君聽不太懂。經底下人翻譯才知,是村裏有農戶,霸占了這老嫗家的田地,種了自家的糧食還不給錢,老嫗氣不過便告到了村長處,村長見她孤身一人又撈不著什麽好處,自然不肯管閑事,她是去山上摘果子,途徑看到有衙役經過,才想著過來尋官老爺,給自己討個公道。得知了事情經過,謝見君招來兩名府役,讓跟著老嫗,去村裏找村長處理占地的情況。等府役將老嫗扶走,他招呼隊伍,繼續前行。結果沒走出個幾丈遠,又蹦出來個三四歲的稚童,淚眼汪汪地站在路中間,哭喊著要娘親和爹爹,謝見君無法,又隻得讓人去幫著找找。這一來二往,中間便耽誤了時辰。他加快腳程,往朝河山匆匆趕路。可誰知,一路上仍不斷有農戶出來攔住他們的去路,求的都是些雞毛蒜皮的小事兒。這一個兩個,謝見君當他們是想借機給自己鳴冤,都派府役過去調解幫忙,可人一多,他便覺得奇怪了,好似這些人是在故意擋路,不讓他們去朝河山。他幹脆將陸同知留下,一件件地登記農戶們想要鳴冤的事兒,凡事輕者,皆上報給馮知縣,交由他去處理,事態嚴重的情況,就留作剿匪回來,知府升堂辦案。如此,都安置妥當後,到朝河山還是遲了小半個時辰。馮之越在山下等得百無聊賴,好不容易才將人盼來,便是忙不迭上前給謝見君牽馬。“知府大人,我等已經都安排人,將朝河山圍住了!別說是山匪了,一隻飛禽鳥獸都逃不出來!”謝見君聽著他這些誇誇其詞,抿了抿嘴,命人先去砍了幾株護山棘,這護山棘多長於山間和懸崖峭壁之上,其枝幹上多有尖刺。他帶兵悄默聲地摸上了山寨,將周圍幾處出入口都拿麻繩捆上護山棘,而後一聲令下,帶刀的兵丁們一股腦地湧入山寨。山匪們似是早得了消息,就等著兵丁們攻進來,兩方陷入了膠著的交戰中,謝見君被宋沅禮的家丁護在身後,看著眼前這幫,馮之越口中無惡不作的山匪,眉頭不由得緊皺起來。饒是先前沒見過山匪,他也從前世的電影電視劇中瞧過幾眼,哪個山寨蓋得這般破破爛爛,四處還種了糧食蔬果,那山匪身上所穿衣物都是幹農活時才穿的粗布麻衣,就連用的大刀,也都像是拚湊起來的農具。倒是這些人是真有兩下子,領頭的那個大當家,身手利落得很,一瞧就是練家子,這點,馮之越倒沒說錯。但再厲害,也比不得訓練有素的兵丁,因著早先便接了命令,此次剿匪,以將人拿下為主,盡可能減少傷亡,他們把人撲倒在地,將其擒獲後便停了手。不多時,局勢就已然傾向謝見君這邊,可唯獨那大當家,一直頑固抵抗,撲上前去想要製服他的兵丁們,都被他一腳撂開,好些受了不輕不重的傷。謝見君搭弓,一箭射到他腳邊上,待他發怔片刻,第二隻飛出的箭矢打掉了他手中看起來像獵戶打獵時用的長刀。長刀“咣當”一聲落地,山匪雙拳不敵四腳,最終敗下陣來。剿匪塵埃落定,謝見君放下手中的長弓,厲聲道:“都綁起來,押回府衙候審!”話音剛落,“大人,不好了!”剿匪時不見人影的馮之越忽而又不知道從哪兒冒了出來,急慌慌地小跑到跟前,指著山寨外,驚呼道,“大人,這寨子外麵,不知何時來了好些農戶,他們一個個都拿著棍棒刀鏟,跟我縣衙中的捕快們起了衝突,高喊著要咱們放人呢!”“放人?放什麽人?”謝見君麵露詫色。“讓咱們放了這山寨裏的人!”馮之越磕磕絆絆道,一口氣壓在胸口,沒喘勻和,半刻才繼續說,“他們還把陸大人也給綁了!”第134章 謝見君微眯了眯眼, 往朝河山走的那會兒,頻頻有農戶出來擋路喊冤,他就把陸同知留下, 幫著村民處理家長裏短, 怎麽會被綁來這裏。他命兵丁們繼續捆人, 自己則跟著馮之越身後, 出了山寨。果不然瞧著農戶打扮的人, 一個個提著鐮刀鋤頭, 團團圍在山寨門口,領頭的年輕壯漢,高舉著柴刀,放聲吆喝,“把寨子裏的人都放了!”“我不放, 又如何?”謝見君背手而立,絲毫沒有被眼前這陣仗嚇到。衙役們見他出來, 手持雁翎刀, 紛紛向兩側讓開中間一條路。“大人, 您瞧瞧, 就是這群刁民,咱們費心費累地上山剿匪,這些刁民非但沒有感激之情,還嚷嚷著讓咱們放人, 簡直就是不知好歹!”馮之越躲在他身後,一個勁兒地吹耳邊風。謝見君回身睨了他一眼,而後又轉頭看向村民, “你們要幹什麽?”“快點把人放了!否則,你們今日誰也別想下山!”壯漢領頭, 村民們齊齊高呼,“放人!放人!”“你們不要命了,膽敢威脅我們知府大人!小心知府大人治你們的罪,阻礙朝廷辦案,那可是重罪!”馮之越挺直了胸膛,理直氣壯地斥責道。“連老天都不讓我們活,誰還在乎知府大人治罪,大夥兒說說看,是不是這麽回事!”壯漢一臉的無所畏懼,連帶著身後的村民也跟著起了勁兒。陸同知被布條塞住口,使勁地“嗚嗚”了兩聲,終於將眾人的眸光吸引到自己身上來。“除去陸大人,跟你們回村的府役,你們弄那兒去了?”謝見君凜聲問藏在人群裏那幾個攔路的村戶。“都都都、都讓我們給弄死了,你們要是再不把寨子裏的人給放了,我們連這個,也一並給弄死!”壯漢將陸同知扯到跟前來,梗著脖子威脅道。謝見君瞧著他兩股戰戰,搭在陸同知脖子上的鐮刀都快要抖出來殘影,哪裏是能幹出殺人的事兒來。他清了清嗓子,假作不在意的模樣,開口道:“人,我是不可能放的,你們若執意如此,那就繼續吧。”說罷,他又看向了陸同知,“陸大人,此番委屈您了,您放心,待您死後,這些您對動手的人,連同他們的父母,孩子一個也跑不掉,本官都會讓他們一道兒下去陪著您。”末了,他揮了揮手,讓兵丁們將綁好的山匪,押出了山寨。前來鬧著要放人的村民們,麵麵相覷,一時不知道謝見君葫蘆裏賣的是什麽藥,這可是活生生的一條人命呐,他一個知府大人,說不要就不要了,怎麽還讓他們的家裏人陪葬呢。可、可真要讓他們去殺人,他們哪裏下得去手,先前的府役不過都是被打暈了而已,就扔在村長家的柴房裏,由石頭幾人看顧著。他們帶著陸同知過來,是曉得他官階高,想以此要挾謝見君,可誰知人家根本不在乎。陸同知也沒想到,自己就這麽被謝見君放棄了,他又氣又惱,偏偏嘴裏塞著布條,半個字也說不出來,隻能幹“嗚嗚”,可現下,誰還理會他!“還不趕緊把刀放下!跑這兒來鬧什麽!”被扭著胳膊押送出來的大當家忽而出聲怒斥道。村民們齊齊看向他,“連哥...雲山呐...”連雲山別過臉去,惡狠狠地瞪向謝見君,“一人做事一人當,曆年來的賑災糧是我搶的,跟他們沒關係,反正走山之後,我家裏人已經都死光了,隨便你們怎麽牽連,大不了腦袋一落,碗大的疤!”謝見君原本就有些懷疑,這莫名其妙出來的山匪,興許就是當年走山之後,不見蹤影的那些人,如今聽連雲山一說,果真驗證了自己的猜想,隻是聽著這話,好似有什麽不對勁的地方。“你搶賑災糧,如今還搶出底氣來了?你知不知道,你把糧食搶走了,那些受災的農戶們,他們吃什麽喝什麽?”“大人,不是您想的那樣,連雲山是活菩薩,這些年,若是沒有他和手底下那些人的救濟,我怕是早就餓死了!”攔路的老嫗驟然開口。“是啊,大人,他們不是壞人,他們搶賑災糧都是為了我們呐!”“您不該抓他們!您要抓,就該抓那些貪汙受賄的狗官,連雲山也是被逼無奈!”村民們陸陸續續地給山匪們求情。“大娘,當年我們村走山遭了難,若不是你們好心收留,我等根本活不下來,你們別向他們這些不做人事的狗官求情,他們隻顧著斂財聚富,不會管你們死活!”謝見君嗤笑一聲,不怒反笑道:“連雲山,你說這話前,摸過自己的良心嗎?不管你們死活,還給你們送賑災糧?若不是知道朝河山有山匪出沒,怕村民受其迫害,本官何必大老遠帶人來跑這一趟?”連雲山被說得啞了聲,但仍是一臉的不服氣模樣,“你少在這兒裝好人了!當年走山,我們一整個村子都被石頭埋在下麵,沒吃沒喝,好些人到最後都是活活餓死,疼死,那時候,你們這些狗官在哪兒?!”“你別胡說!”陸同知終於吐出了口中的布條,連忙解釋道:“當時的曲蘭縣前任縣令,立時就帶衙役上山營救了,那會兒訴災,佟知府還撥了賑災款!”“呸!”連雲山往地上狠啐了一聲,“不過是一群人上來裝裝樣子,回去好交差罷了,我們這些活下來的人,家也沒了,親人也沒了,他們隨隨便便地將我們丟在一處空地上,任我們自生自滅,什麽狗屁賑災款,老子連個銅板都沒見著,若不是實在混不下去,我們怎麽可能會山上做土匪。”雙方一對質,這事兒就變得蹊蹺起來。謝見君聽陸同知提過,走山是五六年前的事情,真要追溯,怕是連當時的縣令,都已經找不到了。然陸同知對走山的情況,了解得也不多,隻聽著前任縣令來報,說村民都已經安置進附近的村落裏了。連雲山見謝見君和陸同知都不說話了,那馮之越更是跟沒事人兒似的躲在一旁不吱聲,當是以為他們都心虛了,質問起來,愈發振振有詞。他眼一橫,“還有這些村民,曲蘭縣旱澇頻發,整個甘州都知道,你們這些當官的人,成日坐在衙門裏吃香的喝辣的,貪圖享樂,一到年底就下來要錢要糧食,何曾知道村民們過的是什麽日子?他們就算是紮緊了褲腰帶,也從牙縫裏摳不出銀錢來!每年押過來的,就那點賑災糧,別說是救活一個村子,就連讓大夥兒吃上頓飽飯,都不夠!”一句句控訴砸落下來,寨子門口一片寂靜。半晌。“都說完了?”謝見君不疾不徐地問道,“還有別的要說嗎?”連雲山大喘著粗氣,冷哼一聲,別開了視線。“好。”謝見君轉頭緩緩看向馮之越,“馮知縣,他說的這些都屬實嗎?”“回知府大人的話,走山那會兒,下官還未上任呢,實在不清楚。”馮之越攤手作無奈狀。“我說是走山的事情了嗎?”謝見君陡然沉下臉,“賑災糧一事兒,你作何解釋?”“這、大人...”馮之越一陣心悸,他沒想到這把火能燒到自己身上來,當即便屈膝,“大人冤枉啊,並非是下官貪汙了那賑災糧,佟知府分下來的東西,都被他們山匪搶走了,根本沒到下官手上呐!”“你放屁,我們攏共就沒搶過幾次,你少把罪名往我們身上扣!”連雲山厲聲打斷,他知道他搶賑災糧,謝見君必定不會輕饒,但並不意味著,他就要給馮之越這狗官背鍋。馮之越臉色一變,張了張口,想替自己辯解一二。不等他開口,謝見君的眸光淡淡地掃過來,“馮知縣,你敢打包票,你自己就一點都沒貪?”馮之越額前冷汗涔涔,“大人,下官真的沒敢貪多少!那賑災糧發放到下官手中,也不過災民剛剛溫飽而已,下官是被豬油蒙了心,但下官也怕鬧出人命來啊!”“我看你這知縣的椅子,恐怕是不想坐了!”謝見君冷聲道。馮之越禁不住發起抖來,這謝見君若是年底考核時,將此事上報給朝廷,別說是知縣的椅子還能不能做了,他怕是都得蹲大牢,但他真的沒敢貪多少東西,大頭可都在錢閔和佟知府手裏呢。“我給你三天時間,把你貪的那些賑災糧錢,都給我原封不動地吐出來。”謝見君沒有一絲起伏起伏的聲音從頭頂落下,馮之越暗暗鬆了口氣,心道這知府大人看來一時半會兒還不會辦自己,他忙不迭磕頭謝罪,直言自己這就滾回縣衙裏湊銀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