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穿成乖軟夫郎的農家書生 作者:卿戈 投票推薦 加入書簽 留言反饋
立冬,一場小雪後,河麵上結了一層薄冰。謝見君下學回來,滿崽便纏著他說要和小山去滑冰。“不可,那冰太薄了,下不得河。”下午剛把一群逗留在河邊,躍躍欲試的孩子門趕回家去,這會兒想起那一踩就裂了口子的冰麵,他想也不想就拒絕了。滿崽立時垮了個小臉,蔫蔫兒的像是霜打的茄子,他在家纏了雲胡一整日都沒得應許,還以為一直慣著自己的阿兄能鬆口呢。謝見君見他嘴巴撅得老高,滿臉都寫著不高興,也不哄他,故意抬眸衝剛從門外進來的雲胡,揚聲道,“雲胡,咱家的小油壺你可見著了?”雲胡被問了個懵,下意識地回道,“油、油壺在灶房、我去、我去給你拿”“嗯,拿來吧,以後油壺就不用放在灶房裏了,我瞧著我們滿崽嘴上就能掛住小油壺了,”謝見君笑著捏捏滿崽紅潤的小奶膘打趣道。聽出了謝見君話中的揶揄,雲胡“噗嗤”一聲笑,惹來滿崽嘟著小嘴,奶凶奶凶地瞪著他倆,腦袋上雲胡給紮的小發揪都跟著炸了毛。謝見君斂了逗他的心思,溫聲溫氣地哄著他,“好了,好了,滿崽乖,趕明兒等河麵上的冰層結得厚了,阿兄帶你和小山去玩。”饒是心裏再如何不樂意,滿崽還是乖順地答應了。一連幾日,雲胡都忙著在家裏打案幾,一時顧不得他,隻他出去耍時,幾番叮囑他不許下河。奈何這小崽子對雲胡的話左耳進,右耳出,趁他不注意就和小山溜去了河邊。他站在河岸邊兒,猶猶豫豫地不敢伸腳,被大虎和小石頭尋著機會好一通嘲笑,氣得小臉兒紅撲撲的。“膽小鬼,河裏的冰厚著呢,這你都不敢下,丟人!” 正說著,似是想要向他證明,大虎使勁跺了兩腳冰麵,河中央的冰麵紋絲不動。“瞧見了吧,膽小鬼,隻有傻子才不敢上來玩呢,哼!”小石頭跟著也跺腳,那聲“哼”就像是從鼻子裏使勁哼出來的,冒著濃濃的不屑。“你、你們!”滿崽被他倆激得向前兩步走,站在河沿邊上,伸出左腳輕點了兩下剔透的冰麵,浸在河中的冰上下起伏,映得水光瀲灩。“滿崽,你別聽他們挑釁。”小山在身後不放心地扯住滿崽的衣角,好生相勸道。“呦呦呦,跟結巴在一起時間久了,連自己都變成結巴了!”大虎刮著自己臉頰,陰陽怪氣地嘲諷滿崽,“小山,我勸你別和滿崽在一起玩,小心你也被傳染成啞巴!”滿崽氣得火冒三丈,恨不得擼起袖子來同大虎幹一仗,他緊攥著拳頭,望著眼前的冰麵,眼一閉心一橫,向前跨出一大步。“哢嚓”一聲,清脆的冰裂聲在耳邊響起,小山神色閃過一絲驚慌,正要開口提醒滿崽,就見滿崽已然從他眼前消失,隻覺得眼前一陣風閃過,還未回過神來,半個身子浸在河水裏的滿崽就被人拎著後衣襟拎了出來。滿崽嚇了一跳,小心髒砰砰砰跳個不停。“我是不是說過不許來河邊玩?”謝見君陰惻惻的聲音從耳後傳來。他禁不住打了個寒噤,身子縮成一小團,像隻做錯事兒的小貓,一身炸毛都撫順了下去,乍涼的河水順著衣褲腳“滴答滴答”地落在地上,沒一會兒暈開一個小水窪。謝見君將身上的夾襖脫下來,把大半身都濕透的滿崽包裹起來,抱在懷裏。知道自己沒聽阿兄的話,小滿崽附在他的肩頭上,大氣不敢出。“現下知道乖了?看我回去怎麽收拾你。”謝見君緊了緊懷裏的小人兒,落下不輕不重的一句話,轉而對著還在河中央的幾個半大孩子吆喝道,“在河邊玩玩可以,河裏太危險了,別踩到冰麵上去,趕緊回來吧。”說罷,他一手托抱著老實不敢撲騰的滿崽,一手牽著小山往家裏走。殊不知大虎對著他離去的背影做了個鬼臉,小聲地嘟囔了一句,“切,傻子才不玩呢。”*雲胡這會兒忙著給案幾打磨呢,隻聽著院門“吱呦”一聲響,謝見君抱著滿崽進門來,原本身上出門前穿的夾襖嚴嚴實實地裹在小家夥身上,他心裏暗道不好,可別是滿崽跑去滑冰掉河裏了。果不然....“雲胡,麻煩你去燒鍋熱水來,等會兒倒浴桶裏...”,謝見君抱著滿崽,直直地進了屋子,擔心他被河水冰了身子骨,不大點的年紀若是凍出點好歹來,以後可有得罪受了。雲胡剛巧燒開了一鍋水,想著稍稍放涼些,等著滿崽或者謝見君回來,、正當合適喝,聞聲,便將熱水用小木勺從鍋中舀出來,依著謝見君的囑咐,悉數倒進了浴桶裏。白茫茫的霧氣蒸騰而起,謝見君把脫得光溜打顫的小滿崽丟進浴桶中,“好好泡一會兒,祛祛身體裏的寒氣。”滿崽拽著雲胡的衣裳,躲在他身後,一雙水汪汪的星眸裏氤氳著水汽,叫人看了都心生憐惜,不忍再訓斥他。“怎、怎麽了?”雲胡正身,將滿崽護了護,對上謝見君略帶嗔怪的眼神,軟聲問道。“讓他自己說,今個兒去哪兒?”謝見君不吃滿崽可憐巴巴這套,語氣雖是溫柔,但不免有些嚴厲。“阿兄,我錯了,我不該跟小山去河邊,也不該去冰麵上,還...還掉進河裏了。”滿崽半個腦袋悶在水裏,咕嚕咕嚕吐出兩個小氣泡,怕自己要挨訓,他又往雲胡身邊湊了湊,幾乎要隱住自己的存在。雲胡見謝見君是真的生氣了,自己也跟著發起怵來,又擔心謝見君發作於滿崽,他壯著膽子上前扯扯他的衣袖,怯生生替小家夥求情道,“別、別生氣了、滿崽、滿崽他知道錯了、是、是我沒看顧好他、你、你別生氣。”謝見君繃著臉不說話,心裏卻早消了氣,他拍拍雲胡的手背,安撫他道,“不怪你,是這小崽子太調皮,你已經做得很好了。”話了,又看向浴桶中的滿崽,拎了拎他的小耳朵,聲音略帶威脅之意,“若是讓我再抓著你去踩冰麵,可就沒這麽輕易饒過你了。”本以為自己要挨訓,不成想隻挨了兩句念叨,滿崽鬆了一口氣,連連道,“不去了不去了!”一聽著謝見君的語調有些緩和,雲胡緊繃的肩頭都跟著放鬆下來,他拍拍自己胸口,暗道了兩聲,“還好、還好”。晚些,玩了一下午又因著落水之驚,滿崽早早地就歇下了。雲胡剪去燒得垂長的燭芯,原本昏暗的屋中漸亮了幾分。“忙了一天了,你也早些睡吧。”謝見君將剛默完的紙往旁邊一搭,等著晾幹的功夫,同陀螺似的不停歇的雲胡,輕聲說道。“不、不累”雲胡搖搖頭,手執著墨錠,在烏黑的硯台上打著圈地磨墨。這是自謝見君讀書以來,二人形成的默契。謝見君沒得再勸,隻加快了手裏練字的動作,想著再默完這一頁書,便收整起來,一道兒早歇下。如今他誦背得愈發順利,字也練得更規整,許褚今日還誇讚他進步之大,乃可塑之才。空寂的夜裏乍然響起重重的叩門聲,伴隨著福水村裏長謝禮急切的吆喝,“見君!見君!歇下了嗎?”雲胡下意識捂住滿崽的耳朵,怕他被這動靜驚醒,見滿崽隻是哼唧一聲,沒有要醒的意思,他才安下心來,扭頭看向謝見君。二人眸光短暫一碰,察覺到雲胡的不安,謝見君披上外衫,“莫怕,我出去瞧瞧去。”他點起一盞燭燈,提著出了屋門。“見君!”院子外謝禮的吆喝聲未停。“來了,來了。”謝見君快走幾步,拉開院子裏的門閂,“禮叔,出什麽事兒了,您快些進屋裏來。”“見君,我不進去了,禮叔問你件事兒,下午,你在河邊,可見著老李家的虎子了?”謝見君怔了怔,想起下午他將滿崽和小山從河邊帶回來了,虎子的確也在,他點點頭,“是見過,約摸著申時剛過半,就在咱們村裏的河邊上。”“哎呦,壞事了。”謝禮猛一拍大腿,“那虎子到這會兒還沒回家呢,老李家兩口子都快找瘋了。”謝見君心裏咯噔一聲,別是、別是掉河裏了吧?他沒敢說出來,隻將外衫係好,回屋裏同雲胡知會了一聲,出來時,他點起燈籠,“禮叔,咱們到河邊瞧瞧去。”倆人緊趕慢趕地到了河邊,這會兒河岸邊已經圍了好些人,連福生也在。見他倆過來,福生迎上前來,“禮叔,河中有個大冰窟窿,聽小石頭說,他走之前,還沒有這冰窟窿呢。”“那大虎呢?小石頭不是跟大虎在一起嗎?”謝見君忙問道。“,小石頭說,下午那會兒,他們見滿崽掉進河裏之後,就不敢再河邊玩了,加之被你抓了現行,怕告到爹娘那裏去,幾個孩子就走了,但唯獨大虎沒走,死強著非要在河麵上滑冰。”福生將自己聽來的話轉述給謝見君和謝禮。大虎娘伏在岸邊,哭得幾至暈厥,“我的兒呀!我的兒呀!你到底去哪兒了!你給娘捎句話啊!”小石頭被他爹照著身後狠踹了兩腳,也扯的嗓子哭得歇斯底裏,一時間河邊亂作一團。“都別哭了,像什麽話!孩子還沒找著,就在這哭喪作甚?”謝禮蹙著眉頭嗬斥道。這河其實算不得深,即便是河中央也不過剛剛沒過一成年漢子的胸膛,但對孩子不一樣,像虎子這麽大年紀的娃娃,若是掉進河裏了,趕上那不會鳧水的,鐵定活不下來。可即便是會鳧水,現下是什麽時節?那河水冰得刺骨,很難說虎子要真的掉進去了,還能留口氣。謝禮自是也考慮到這點了,他思忖片刻,向著來河邊看熱鬧的村裏人高聲道,“有沒有年輕人,願意下河裏幫著找找孩子?”眾人鴉雀無聲,別說天冷,這會兒都入夜了,誰知道河裏有什麽?別是孩子沒撈回來,把自個兒給搭進去了。大虎娘跪在岸邊,給眾人“咣咣咣”磕頭,哀求大家幫著找找大虎。她家男人個頭不高,腿腳有些跛,又不會鳧水,也隻能下水,在距離河沿邊不遠的位置尋一尋。謝見君瞧著心裏不落忍,想起已然睡下的滿崽。雖說他同滿崽相處不過幾個月,倘若是滿崽尋不見了,他定會毫不猶豫地下水。“我去吧。”他往前站出一步,“嬸子,你別急,我下河裏給你找找去。”“我也去,我會鳧水。”福生緊跟著也站出來。圍觀的眾人似是都鬆了口氣。“還愣著看什麽,不趕緊去找兩根麻繩來。”謝禮忙吆喝道。大虎娘對著謝見君和福生磕頭道謝。謝見君側身避開這禮,同福生幫著將大虎娘扶起來,福生娘帶著幾個婦人過來,將大虎娘扶了下去。很快,村裏人找來兩根結實的麻繩,一頭拴在福生和謝見君身上,一頭由岸上的人把著,若有不測,他們立馬拉繩子,將他二人拽回來。固定好繩子,謝見君手持著木棍,憋足了一口氣,一腳下進了水裏,寒意直往骨頭縫兒鑽,他打了個寒噤,呼出一口白氣。“見君,還行嗎?”在他不遠處也一道兒下水的福生問道。謝見君咬緊牙關,衝他擺擺手,自己拿著木棍,一麵將河麵上的冰杵碎,一麵往河中央的冰窟窿走去。越往裏走,河水愈發涼,他忍不住打起了寒顫,腳步有些虛浮,有幾次險些踩不穩,靠著木棍才站穩身形。手中的燈籠閃爍著昏暗的光,與岸邊的燭光交相輝映,他杵碎冰窟窿附近的冰塊,猛地將木棍杵到河底,向外拔時,木棍不知被什麽東西勾住了。他心裏一沉,咬著牙躥了一股狠勁兒,將木棍從河底拔出來,木棍頂端赫然勾著一個銀鎖。瞧這式樣,是孩子的長命鎖。第29章 謝見君將木棍上勾著的銀鎖解下來, 握在手裏,一時不知該如何是好。“見君?”福生從另一邊過來,瞧著他直愣愣地站在水裏, 一動不動, 當是以為他被水草纏住了腿, 忙出聲關切道。謝見君抿了抿嘴, 將手裏的銀鎖遞給福生。“這...”福生瞪大了雙眸, “長命鎖?”, 他壓低聲音問道。“嗯”,謝見君沉沉地應了一聲。尋常人家的孩子剛出生時,家裏都會找銀匠給專門打上一個這樣的長命鎖,以此來護佑孩子平安順遂。他瞧著這銀鎖的式樣不算陌生,他和見寧幼時, 脖子上也都係著同這差不多式樣的小銀鎖。隻是現下不確定,他尋到的這個是不是大虎的?倆人對著這把小銀鎖, 一時無話, 相立在刺骨的河水中, 麵麵相覷。片刻, 福生歎了口氣,“走,見君,不找了, 這河裏太冷了,真不是人待的地方,咱們先回, 拿著這銀鎖,讓虎子他爹娘都認認去。”謝見君也正有此意, 福生過來前,他拿著木棍已經將冰窟窿附近的河底都探查過來,毫無收獲。這天黑水涼的,他渾身早都凍透了,光是立在水中,便忍不住打寒噤,連說話都帶上了顫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