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從教生涯那麽多年,什麽學生沒見過,還真不覺得這算什麽事兒。“為什麽屎盆子又扣在我頭上!”雩祈不服氣。老張還在碎碎念:“秦冕應該也幫了你吧,你們這兩孩子……”雩祈更加震驚:“連秦冕你都不放過,他這個心頭寶你也要得罪?!”老張咳了兩聲:“怎麽說話的啊你這孩子。”他掀了掀眼皮,看向他,開口問:“真不是你們?”雩祈委屈地癟嘴:“真不是,騙你做什麽?我們都還不知道謠言的源頭是從哪來的呢,而且我們要是真想這麽幹的話,在江阮舟得罪我的時候就幹了,現在說出來有什麽用?”“我才不是那種喜歡打擊報複別人的家夥!”老張無言以對:“這件事還有誰在此之前知情啊?”雩祈哼了聲:“在我們學校應該隻有我和秦冕知道,但是在市二中應該是人盡皆知。”老張心裏已經有數了,擺擺手:“行了行了,我知道了,這件事我會處理,趕緊下去吧。”雩祈有些不服氣,伶牙俐齒地說:“那你就這樣冤枉我了,讓我白白被欺負?不給我一點補償嗎。”老張揉了揉眉心:“好了好了,我會給你一套五三讓你做的。”“你、你這是在趁機打擊報複!”雩祈腳底一抹油,溜得比兔子還快。生怕老張覺得一套五三不夠,還給他來一遝試卷。他們二人的談話也隻落入了有心人的眼中,江阮舟就在下課的時候去找了老張,言辭誠懇地說了這件事,並且說明這應該不是雩祈他們所為,因為這事他曾經在市中學校就經曆過一遍,能這樣做的,多半還是他以前的那些老同學。老張聽了也沉沉地歎了口氣,對此心知肚明。他自己已經算得上是比較開明的老師了,心裏也很清楚國內對同性戀這事接納度不高,這才導致了江阮舟在哪裏都不順。他隻讓對方安心讀書,其他什麽都不管就是了。到了周五下午,學校就處理了一批好事者,這件事徹底沉寂下去。雩祈也拿到了老張給他帶來的一堆試卷資料和各種書籍,據他所說這是冤枉雩祈的補償。雩祈看他哪裏是補償,分明是惡意報複!秦冕都看了一遍,對他的這個說法表達了不讚同:“這些資料都是按照你的各科成績查漏補缺找的,老張對你有心了。”雩祈皮笑肉不笑:“是呢,我可真是感動得都快要哭了呢。”秦冕啞然失笑。他含笑:“也許這就是對你做好人好事的回報呢,雩祈。”雩祈剛想說什麽,就見秦冕突然在他麵前張開手,一顆他很喜歡的奶糖就擺在手心正中央。秦冕其實並不喜歡吃這些甜食,隻有雩祈很喜歡這些。尤其是在高中大量用腦的時候,他就經常吃這些來維持大腦的運轉。為避免長齲齒,也不吃多了,就一天三顆。雩祈伸手去抓,指尖觸碰在秦冕的掌心,摸到了對方厚厚的繭子,他心漏了一拍,莫名跳得很快。像是觸電了一樣,他趕緊移開自己的目光,不敢再看。秦冕似乎意識到了什麽,垂下了自己的眼睫,斂去眼中的幽色。他其實知道自己現在的心態並不是多正常,或許還帶有奇怪的病態,就像一頭惡犬牢牢圈住了自己的竹馬。這樣為雩祈喜憂的狀態不知道會持續多久,秦冕忽然發覺自己很饑餓,仿佛無論做什麽都不能填飽他那名為愛意的欲念。雩祈等秦冕轉過身,才完全放鬆下來。他小小的腦仁並不能思考那麽多,隻是忽然發覺自己好像對秦冕的感覺不簡單,那種情緒太複雜了,他想不明白也不敢往下深想。江阮舟這個現成的例子就橫亙在他們麵前,讓雩祈望而生畏。雖說他平時放縱大膽,肆無忌憚了些,其實本質還是個膽小鬼,他還沒有那麽多的勇氣。他捂住自己砰砰亂跳的心髒,趕緊溜去廁所平複一下情緒。洗手池淅淅瀝瀝地放水,雩祈撲了點涼水在臉上冷靜冷靜,江阮舟宛如鬼魅一般悄無聲息地出現在了他身後,把雩祈狠狠嚇了一跳。“你幹嘛,裝鬼嚇我?”江阮舟翻了個白眼:“你想太多了,我走過來又不是沒有腳步聲,是你自己想事情太入神沒聽見,別掰扯到別人身上。”雩祈沒想到江阮舟現在還能那麽伶牙俐齒,一時間有些稀奇,看樂子一樣看著對方。江阮舟也不惱怒,直勾勾地盯著他看,突然說了句話:“雩祈,其實你喜歡秦冕,對吧?”雩祈就像一隻被踩了尾巴的貓,應激炸毛了:“你胡說什麽呢,以為人人都是你嗎?而且我跟秦冕隻是因為是竹馬,所以才這樣親密的!你不要想太多了。”江阮舟嗤笑一聲:“膽小鬼。”可把雩祈氣得不輕。江阮舟意味深長地說:“我知道,我現在是前車之鑒,你看了我的下場之後,肯定會畏懼走上這條路。不過我看秦冕對你不一般,也不知道你們兩個能不能活出不一樣的人生來,我還挺期待的。”他最後那句話既陰陽怪氣,聽起來又酸溜溜的。雩祈直接給聽懵了,臉都漲紅了,“你你你”說了半天,支支吾吾說不出個所以然來。最後也隻能望著江阮舟的背影吼道:“學生的本職就是學習,想什麽情情愛愛啊你!”天降還是打不過任性竹馬(15)雩祈回去之後腦子裏也還在想這件事, 在江阮舟出現之前,他一直都以為自己是直男。他認為自己喜歡的是女生,將來也會和女生在一起。就算沒有跟女生談戀愛的心思, 也隻是覺得沒有碰上喜歡的人而已。直到江阮舟的出現和他說出來的那些話, 愣是給了雩祈當頭棒喝。顯然, 他也意識到了自己感情上的不對勁。他把秦冕對自己的嬌慣當成了理所當然的事情, 倘若有一天他失去了這樣的特殊待遇呢,那個時候該怎麽辦,他完全能夠接受嗎?雩祈盯著秦冕清瘦挺直的背影發呆,他以前總認為自己對秦冕的占有欲是處自對竹馬的, 朋友之間有私欲也不是不正常, 何況他知道自己是個多麽霸道的人。這種感情真的是出於喜歡嗎?雩祈開始緩慢地思考。如何快速判斷出來他究竟對秦冕懷揣著怎樣的想法,答案也很簡單。他開始套用數學答題的方法,假定秦冕和別人談戀愛……都不用思考對方談戀愛之後還會不會再順從他的心意想法, 光是想到秦冕會和另外一個人親密,雩祈就眼眶鼻尖發酸,自顧自地腦補出一堆秦冕重色輕友的大戲。他想通了,這種酸溜溜的, 像吃了一顆青梅在嘴巴裏嚼著的感情,也許就是喜歡。還是最讓人發酸發澀的暗戀,要咀嚼千百回才能嚐到甜意。雩祈心裏過了幾十集的苦情戲,在上課鈴打響後才回神。他搖搖腦袋, 覺得自己不能再這樣下去了, 怎麽能因為江阮舟的一兩句話就開始神思不屬,之前不是還信誓旦旦地說學生就是要搞好學習嗎, 想那麽多幹什麽,反正秦冕也不會跑。周五這天對學生來說都是美妙的, 基本下午放學後就宣告了本周學習的結束,雩祈以往碰上今天都是很高興的,基本上都會美滋滋地跟在秦冕身邊說個不停,計劃假期怎麽玩。但是現在他卻出奇的沉默。“你身上難道又發生了什麽跌宕起伏的事情?”曲百川身為雩祈的發小,當然不可能憋著,有話直接就問出口了。雩祈腦袋搖得跟撥浪鼓似的:“沒有啦,我隻是最近在思考人生而已。怎麽,就不允許我學學那些古代文人抒發一下感情,感慨一會兒人生嗎?”曲百川這張嘴說不過他,無語道:“行行行,你隨便思考,別拉著我們一塊想就成。”雩祈冷哼一聲,悄咪咪地又去看一直安靜不做聲的秦冕,他以前坐在對方的自行車後座上,和這人挨得很近,不會覺得有什麽。但是現在變得很特殊,他覺得心跳得很快,感覺隻要看一眼秦冕,臉頰就開始發燙。怎麽會這樣啊?!這也太不對勁了吧!感覺像是生病了,他之前都沒有這種狀態的,是不是秦冕給他下蠱了?雩祈回了葫蘆巷,就直接從秦冕的自行車後座上跳下來,連招呼都不跟他們打一個就跑開了,弄得曲百川一直在後麵跟著喊,不過沒有叫住風風火火的他。心亂如麻的雩祈回來之後就跑上跑下,做事也沒個具體規劃,就亂七八糟地弄些家務給花澆水,後麵發現還是沒辦法平靜下來,就開始發愁。手機裏的鈴聲忽地響起來,雩祈拿起來一看,發現是秦冕給自己發的消息,很尋常的一句話,就是讓他過去,他給他輔導作業。雩祈愣愣的,臉都擰巴在一起了。這樣下去實在是太糟糕了,他都不知道秦冕對自己是什麽樣的想法。要是隻有他一個人在這裏想東想西,而秦冕卻毫不在意,對他一點都不公平。伸頭也是一刀,縮頭也是一刀。分明隻是今天才發現不對勁,也糾結了半天不到,雩祈就雷厲風行地準備處理完這件事了。他不是個能藏得住事的人,有什麽新奇的東西,或者碰上了什麽小秘密,他都是一口就告訴秦冕他們了,絕不藏著掖著。而且他平時有什麽想要的,隻是不是作奸犯科,他的兩個竹馬都會幫他達成心願。這就導致了雩祈任性且有肆無忌憚,有什麽事今天就解決,絕不留到明天的肆意性格。現在也是如此。不過他稍微還是比以前要好多了,之前沒有莽莽撞撞立馬就說出口,而是采用了迂回戰術。他的戰略很拙劣,就是打算在提起相關話題時,不經意地假裝脫口而出,看看秦冕的反應。要是態度不好呢,他就嘻嘻哈哈插科打諢,說他其實是在開玩笑,把這件事翻頁,也算是過去了。要是態度好呢,他就刨根究底,問問秦冕究竟是個什麽樣的想法,他自己正茫然著呢,急需要一個情感人生大師來開解自己。但其實雩祈這個人太單純太傻了,他自以為做好了準備,落在秦冕眼中就是心事重重,漂亮的小臉上寫滿了“我有話要說”這幾個大字,做題的時候都心不在焉的,生怕別人不來問他究竟發生什麽事一樣。秦冕合上了書,順著他的心意:“要談談嗎?”雩祈啊了一聲,有點呆呆愣愣的,仿佛還沒有意識到發生了什麽事一樣,他下意識地開口:“談什麽?”空氣靜了幾秒,秦冕眸光落在一臉迷茫的雩祈身上,那雙黑白分明的眼睛裏確實是清澈的愚蠢,一點都不作假。秦冕歎了口氣:“談你現在想的事情,連一個題都沒做,你當我是傻子嗎?”雩祈猛地反應過來,又掃了一眼比自己臉還幹淨的試題卷,陷入了濃濃的羞愧和反思當中。他現在也太好懂了吧,一眼就被秦冕看穿了,都藏不住什麽秘密!思索了半天,他支支吾吾地問:“那、那個,秦冕,你對江阮舟究竟是什麽看法啊。”秦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