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說著說著就發現兩人沒有附和,甚至狄薇爾的敵意還很明顯,她便睜大了眼,不可思議地說道:“等等?你們不是一級城市的?是我們星球上二級城市的人?”“不是,”許清源回得很快,他不等那位女性鬆一口氣,又接著說道,“我們是b類星球上二級城市的人。”這話一出,那位女性臉色劇變,等電梯的其他人也都看了過來。他們看兩人的眼神滿是費解,似乎不明白他們為什麽會出現在這裏。“b類星球?那裏的人也出得起i區門票的錢嗎?”“傾家蕩產可能出得起吧?或者借錢?”“可是我來i區就是衝著不和二級城市的人接觸來得哎,他們不僅是二級城市,還是b類星球的二級城市。”“他們不就是送親友來當炮灰的嗎?特地買i區的門票幹什麽?有儀式感地送行?”……這些議論的聲音並不大,聽得模模糊糊的,並不是專門說給他們聽,因此哪怕話不不好聽,許清源也隻是看了他們一眼,並沒有把這些放在心上。但最開始的那位女性不同,她拍了拍胸口,一副心有餘悸的樣子:“天哪,你們不早說自己是那種地方來的,居然還和我搭話?”她說著,很浮誇地噔噔噔後退了幾步:“你們一會不會和我們坐一架電梯吧?那麽小的空間,空氣會很渾濁吧……”“不會的,”許清源看了眼已經抵達的電梯,非常客氣地說道,“因為我們不去i區。”許清源說完,和狄薇爾走向了這些人一開始聚在前麵討論、卻誰也沒辦法通過身份認證進去的電梯間,溫和而平靜地說了最後一句:“我們去l區,希望無緣再會。”第29章 電梯門的這邊和電梯門的那邊, 是兩個截然不同的世界。電梯門的這邊,和睦是基於相似的身份、相似的高高在上,但在電梯門的那邊, 和睦是基於互相尊重。狄薇爾能感覺到氣氛的明顯變化, 整個人都放鬆了下來,還舒了一口氣。許清源看著他笑:“其實他們也隻是特例, 因為尊重其他人、不會因為身份看不起人的本地人,天然就不趨向於選擇i區,相對應的,選擇i區的天然就更為自己的出身自豪。”狄薇爾一愣,不等他消化這句話, 鼓掌聲就從不遠處傳了過來。兩人回頭看去, 隻見一個頭發花白、隨和儒雅的老人正笑看著他們:“這話說得通透。讓我猜猜, 你會來這裏是因為撰稿人的身份?”許清源應了聲:“對。”那老人笑容加深:“那我再猜猜,你是那篇《深層次心理戰》的作者?”狄薇爾感覺這對話已經神棍到超越了自己的認知,眼睛瞪得渾圓。許清源倒是不怎麽驚訝, 反而問道:“是因為那篇文章寫得很稚嫩?”老人哈哈大笑, 直接喊他們到自己旁邊坐,等他們坐下之後, 又繼續問道:“你有沒有發現有人應用了你的文章?”許清源點了點頭,又搖了搖頭:“我覺得他是用了這個心態,但和我的這篇文章無關, 因為那件事從謀劃到實施, 不是一兩天就能完成的,但我的文章發布隻有三天的時間。”老人是真沒想到許清源的觀察力和思維能敏銳到這個程度, 發自內心地感歎道:“後生可畏。”感歎完他示意許清源看狄薇爾,許清源回頭, 對上一張分外茫然的臉。於是許清源笑了起來,從頭開始解釋他和老人的對話:“就像剛才那群人說的一樣,l區並不開放售票,邀請的基本是學者教授一類,為的是讓他們有更好的環境研究這場賽事。但我們看起來和學者教授都沒關係,來了之後一沒有等人二沒有找人,可見我們是自己來的。兩個十七八歲的人通過身份驗證自己過來,隻可能是通過特殊邀約,也就是我們有文章通過審核發布在了賽事研究區。”狄薇爾恍然,許清源繼續說道:“我看過研究區的其他文章,絕大部分都不像年輕人寫的,隻有寥寥幾篇看起來稚嫩一點。聯係我剛才的說話風格,這位老先生把幾篇文章過了一遍,感覺那篇更像我寫的。”如果別人說自己的文章寫得稚嫩,可能隻是表麵謙虛實際內心並不這麽想,但許清源這麽說就代表他真的是這麽想的。他承認這篇文章是現階段的他能寫出來的最好的,但他也認為這篇文章錯漏不少,兩者並不衝突。而作為一個十八歲的少年,文章有點小毛病再正常不過,沒有人會苛責,也不會有人往他是異世界來客的方向想。狄薇爾聽著,點了點頭:“這個我大概能猜到,但應用你的文章是怎麽回事?”“不是應用我的文章,”許清源糾正了他的說法,“是對方的思路剛好是我寫的心理戰思路。你也看了吧,昨天的群體鬥毆事件。”許清源雖然沒有明說,但前後兩句連在一起,潛台詞是什麽所有人都能猜到。一時間不僅狄薇爾,旁邊湊熱鬧聽他們聊天的人都有不少被震住了的。有人問他有什麽證據,許清源便啟動光腦,把光屏調大,又把幾份資料點開了。“這是媒體報道,這是治安部門出具的報告,這是現場視頻,我們依次來看,”許清源首先示意眾人看媒體報道的內容和用的視頻,再對比治安部門出具的報告,“媒體報道盲目擴大參與麵,把很多看熱鬧的、勸架的都寫了進去。”“但這不代表什麽吧?這些媒體向來這樣,一分的事情渲染成十分。”有人不同意許清源的看法。許清源也不著急,他開始播放一段很長的現場視頻,播到第57秒的時候,他點了暫停,調慢了播放速度才再次點擊播放:“媒體確實可能無目的性地擴大參與麵、亂寫一通,但刻意忽略一些人就很奇怪了。”在場的不少人是跟隨長輩過來的,看了半天還是沒看出哪裏不對,倒是那些長輩一眼就看透,搖頭歎息。狄薇爾也在認真看,他皺著眉頭對比這個又對比那個,終於,腦袋上亮起了燈:“我看出來了!這幾個人一直在煽風點火!”“那又怎麽樣?事情鬧得那麽大,肯定是因為有人煽風點火啊!”“但他們沒有被報道,”狄薇爾解釋道,“報道裏沒有提到有人居心叵測、煽風點火。”“我反對,”一個和他們年齡相仿的少年喊道,“這是媒體報道,不是機甲大賽賽事研究區的論文,不嚴謹也很正常。”狄薇爾感覺還有哪裏不對,但他就是看不出來,隻能求助地看向許清源,後者笑了笑,揭曉了答案:“媒體不單獨點明他們在其中扮演了什麽角色很正常,但完全不提就很不正常了。按照媒體報道,參與打架鬥毆的除了最開始的發言惹了眾怒的a-03星普通民眾,剩下的都是其他星球的參賽選手和他們的親友,但這明顯不對,這幾個人也是a-03星的人,他們不是選手,不是親友,為什麽對他們隻字不提?”這回沒有人問為什麽他們不能是最開始的那幾個普通民眾,因為這幾個人不在旋渦中心,明顯是後麵參與的。“還有最重要的一點,這幾個人不是出於氣憤或者看熱鬧的原因煽風點火,而是有目的的,這麽特殊的情況……深挖參與這個事件的人都來自哪個星球、多少是選手多少是選手親友的媒體一點都沒關注、沒發現,這合理嗎?他們和治安部門不同,治安部門給這件事的定性是少年人因不當言論一時衝動做了錯事,已經批評教育了,顯然準備大事化小、不想深究,和一心擴大事態的媒體是兩個心態。”圍觀人群中陸續有人倒吸了一口涼氣,但也有人目光閃爍。許清源看了一眼,淡定收回了目光:“還有……”“還有?!”有一個少女完全無法掩飾自己的驚訝,不過很快她就意識到了自己的失態,捂住嘴不說了。許清源沒有被幹擾,很自然地繼續說道:“還有這個報道下麵的評論,裏麵出現了大量的對參賽選手的指責、嘲諷。乍看起來這是民眾的自發行為,但如果按照時間排序,就會發現早期評論攻擊性、引導性更強,反而後期的評論更客觀、更溫和,但因為早期評論的熱度更高、影響力更大,所以造成了現在這個看起來指責嘲諷占大多數的局麵。”許清源最後總結道:“在我看來,現場煽風點火人員、媒體報道、早期攻擊性言論,都出自同一個、或者說同一批幕後黑手的指使,試想一下,一群十七八歲的少年,在複賽之前被卷進這麽一件事,被家人師長教育不說,還被大規模地指責、嘲諷,心態肯定會受到影響,進而限製比賽發揮。”許清源說完,質疑他的少年也好少女也好,都沒再抗議,而是三三兩兩小聲嘀咕,也不知道在討論些什麽。狄薇爾也湊到許清源耳邊,小聲問道:“清源,你不是在忙著備考嗎?還要寫研究文章,怎麽有時間研究這個的?”許清源看著他,在思考自己要不要回答這個問題,偏偏狄薇爾的眼神太過執著,絲毫不容他逃避,他隻能坦白承認了:“我沒有研究,就是休息的時候隨便看了眼。”休息、的時候、隨便、看了眼。這幾個字狄薇爾都認識,但組合在一起,狄薇爾就感覺自己不認識了。他默默歎了口氣,替自己掬了把辛酸淚,不過掬完又調理好了:“那你休息的時候還看了別的嗎?”許清源正準備否認三連,一道輕咳聲突然從離他不遠的地方傳來。他看了過去,發現是一個長得有點凶的老人,不過此刻對方正努力露出一個和藹的笑來:“小娃娃,你的朋友說你在備考?那你是今年參加聯考的學生咯?我看你很有天賦,要不要考慮來特拉爾綜合學院做學術研究……”“喂喂!不要影響考生的意願!從他的文章看,他明顯更傾向於報考聯邦第一軍事學院,”最開始和許清源搭話的那個儒雅老人不滿了,“他是我的學生!”“他是你的學生?你喊他一聲他答應嗎?”後來的老人嗤之以鼻。周圍的人目瞪口呆地看著兩個德高望重的教授就這麽吵了起來,不由得用羨慕的眼神看向許清源,然而……“清源,你在想什麽?”狄薇爾感覺許清源似乎並沒有受寵若驚,忍不住問道。許清源露出了一個標準、但帶著殺氣的笑:“我在想,如果那家夥敢翻車害我落榜,我就把他偷偷殺掉!”第30章 為了許清源這個未來的學生, 兩位教授大“打”出手,打賭的打。至於他們打賭的內容……那自然是看誰能猜出哪個選手是許清源的未婚夫。許清源很想說自己真的沒有去做學術研究的打算,他就是一個無辜的小文盲, 所以兩位老先生大可不必打賭, 然而看兩人吹胡子瞪眼得分外嫻熟的模樣,他又覺得也許這就是兩位老先生的情趣吧!自己還是不要幹擾的好。況且……許清源很快調整好了心態。難得有機會圍觀兩位知名院校的教授對不同的選手作出點評, 他可不能浪費時間胡思亂想,而應該全神貫注分析兩位的對話,說不定能收獲一些意想不到的知識呢?想通這一點的許清源聽得很是認真,把自己覺得有趣的對話全部記錄了下來用他的記憶力。“這個選手不行,主要靠機甲性能和身體本能, 別說心理戰了, 估計連腦子都沒怎麽動過, 下一個。”“這個選手不行,大局觀不好,對方在這裏攻擊之後, 下一步肯定會去那裏啊!他在發呆個什麽勁?”“這個選手馬馬虎虎, 會一點心理戰術,但也就那樣, 沒什麽太大的亮點,暫且留著觀望。”……“哎?這個選手有點意思,心理戰術用的不錯, 不過有點陰啊, 不像清源的未婚夫。”賽佛裏教授,也就是特拉爾綜合學院的那位教授是帶著晚輩來的, 那晚輩聽到最新的一句點評,沒忍住問道:“心理戰不是本來就很陰嗎?”這話一出, 兩個教授都有些目瞪口呆地看著他。賽佛裏教授碎碎念著“朽木不可雕也”,那人不服氣,看著許清源問道:“你說,我說得有哪裏不對?擅長心理戰怎麽就不能陰險了?”許清源歎了一口氣,不是覺得那個少年笨,而是沒想到有一天自己還要和其他人解釋陸明翊其實並不陰險:“首先,你這前後兩句話不是一個意思。心理戰沒有本來就很陰,但擅長心理戰的人可以陰險,這是兩件事情。”看少年怒瞪自己,嘀咕“你這是什麽廢話”,他思考了一會,決定舉兩個例子:“在賽場上,有人因為攻擊心切、顧頭不顧尾露出了破綻,對手一喜,於是進攻,發現這破綻是那人故意設套,自己被算計了這是我論述最多的那種心理戰;而在賽場上,有人看起來身體不適,好像暈厥在了駕駛艙,他的對手怕他出事,停下攻擊,結果人並沒有事,對手掉進了陷阱裏這是陰險。很多戰術都是在利用對手的麻痹大意,但在機甲大賽這個賽場上,第二種情況裏那個人的所作所為不太妥當,可能導致真的有選手出事對手也覺得是陷阱,進而影響施救。”許清源的解釋很耐心,看少年的眼神也沒有傲慢和鄙夷,那個少年語氣和緩了一點,但還是有些不理解:“這和你的未婚夫是怎樣的人有什麽關係?”這回是聯邦第一軍事學院、也就是最開始和許清源搭話的特希教授回答她的問題了:“他的文章論述的都是光明正大的心理戰,而且你仔細看他的文章就能發現他的身邊肯定有個很親密的人擅長這種心理戰……我說的沒錯吧?”特希教授前麵的話都是對著少年說的,但說到最後一句話的時候卻是扭頭看向了許清源,神色裏帶了些調侃。許清源真的很想否認,表示那家夥不是自己身邊“很親密”的人,可惜這件事隻能天知地知,他到底還是應了:“在我看來,他確實是第一種類型。”幾人說話的時候,新一輪的比賽又開始了。看著大屏上出現的陸明翊的照片,許清源的神色不自覺就柔和了一點,不過兩位教授並不準備通過他神情的變化找出那個神秘的未婚夫,所以視線一直盯著賽場,隻等新一場比賽的開始,然後……“咦?”兩人不約而同地發出了驚訝的聲音。作為視野最好的l區,這個區域和其他區域最大的不同就在於眾人可以透過全景玻璃俯瞰賽場。誠然,比賽規定的最大拉升高度比l區所在的位置高,但大部分時候,選手是不會操縱機甲飛那麽高的,因此在這個區域能非常直觀地看到選手的相對位置,配合空中光屏顯示的場地定點鏡頭和追蹤鏡頭拍攝到的影像,擅長分析的人能第一時間看出選手的戰鬥意圖和布局思路。而兩人這麽驚訝,自然是因為陸明翊呈現出來的戰鬥意圖和布局思路完全不是一個未經世事的少年會有的,他太敏銳、思維也太清晰,一開始的思路也好,發現對手特點之後變更出來的想法也罷,都太過老練,甚至有時候連他們都要想一想才能反應過來他為什麽要這麽做。“不過他的機甲調試也太糟糕了,完全發揮不出他的特長啊!”“他和機甲的配合度也一般,和他的戰鬥水平不是一回事。”“他會不會用武器啊!這個武器是這麽用的嗎?新手才這麽用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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