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開頭是我借鑒的,不是我寫的。”應有初誠實道。不管應有初怎麽說,氣氛已經被他帶得歡脫起來,將聚會推至高潮,並朝著一個不可思議的方向扭曲,此後陸景時出的題都會讓應有初來對上幾句歪詩活躍氣氛。應有初被陸景時連cue幾回,他不得不雙手端起酒杯告饒,陸景時也適時的放過了他。他長舒一口氣坐回席中,倏爾感到自己鼻尖一涼,垂眸一看,杯中正飄著一朵小雪花。“下雪了。”他愣愣的伸手接住一片雪花。他想回家和俞安一同看初雪。“嗯,今年的第一場雪,似乎比往年來得要晚些。”羅平對雪見怪不怪的說。應有初扭頭看著羅平說道:“羅兄,你知道初雪的寓意嗎?”“什麽寓意?來年豐收?”“聽過初雪這天,說謊的人可以被原諒,而告白的人會白頭偕老。”第74章 羅平執酒的手一抖,冰涼刺骨的酒水撒了幾滴在他手背上,手上傳來的冷意和心尖上的炙熱滾燙形成鮮明的對比。“此話當真?”羅平喉嚨發緊道。應有初聳肩,“傳說而已,信則有,不信則無。”天上雪花紛飛,宴會上其他人因為下雪的緣故興致大漲,不覺冷意的推杯換盞。應有初想到中午在家時和俞安說的話,歸家心切難免浮躁了些,他一口飲盡杯中酒道,“羅兄,要不要一起提前走?我想和俞安一同賞初雪呢,你呢?想去試試初雪靈不靈驗嗎?”他對著羅平狡黠的一笑。“這麽好的機會,你要是再不表明心意,等你回京後肯定會後悔的,畢竟你一走就是兩個月左右,誰也不知道這兩個月會發生什麽,你想蘇公子的人氣可是很高的,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喜歡蘇公子的人多如過江之鯽。”“雖然你對蘇公子的態度大家心裏都明白,但你從未向蘇公子表明心跡,萬一他也喜歡你,可你一直不說,他也沒機會答應你呀。”應有初又開解道:“要是他拒絕了你也沒什麽,他目前是樂籍,沒有官府的批準他隻能呆在南寧,隻要他在南寧,就算失敗了也沒什麽要緊的,你至少還能見著他人是不?”羅平聽後,握著酒杯的手一緊,像是下定了某種決心道,“好。”商量好後,兩人一同辭別陸景時,他們心中皆有所念,步履匆匆,前往心之所向。俞安在家坐在炭火前,腿上放著一件給應有初做的冬衣,他正在給衣服上的領口繡一些竹葉作為裝飾。待繡完最後一針,他咬斷線頭,抖開衣服細細觀察著還有什麽需要改進的地方,這件新衣做了快半個月,現在總算完工了。他滿意的疊好,起身抬頭一看,屋外不知何時下起了雪。俞安微微愣神,欣喜的小跑到院子,小心翼翼地攤開手,一朵小雪花落在他手上,觸到溫熱須臾間化成水。“相公,你快……”俞安滿眼歡喜的回頭喊著應有初,突然想到應有初此時正在陸景時的府上不在家時,心中泛起淡淡的失落。期冀已久的雪景好像也沒那麽好看了。“叫我做什麽?”應有初忽然推門而入,“大老遠就聽到你的聲音了。”俞安看到應有初神采飛揚的樣子,眸子一亮,瞬間展顏,快步朝他奔去。應有初張開雙手將飛奔而來的人接住,“哎哎哎,別壓到了。”俞安也感覺到他胸口處有個軟乎乎的物體:“這是什麽東西呀?”“當當當……”應有初掏出用油紙包裹住的烤紅薯道:“下雪天和烤紅薯更配哦!”他為了不讓烤紅薯冷掉,從買好的時候就一直放在懷中,一開始燙得他呲牙咧嘴的,不過現在的溫度正好,微微燙。俞安驚喜的接過烤紅薯,然後一分為二,“相公,你也吃。”應有初就著俞安的手咬了一口,甜滋滋味道在口腔蔓延,在陸府裏吃的一肚子冷食現在也跟著暖和起來。兩人坐在院子裏分食完烤紅薯,望著眼前的美景,誰也不想回屋,他們就幹脆相擁在四麵透風的亭子裏。俞安被應有初抱在懷裏,又用大氅將他包裹得嚴嚴實實的,任凜冽的寒風怎麽吹都吹不進一絲風,他背靠著應有初的胸膛在漫天大雪中兩人說著情意綿綿的話語。應財在屋內烤著火雕刻著口紅盒上的圖案,他看著院子裏相擁的兩人表示不理解,明明堂屋也能看雪,非要頂著寒風在外麵看。有人歡喜就有人愁,表白未果的羅平正一個人在酒樓包廂裏喝著悶酒,而他的小廝長善在包廂外焦急得等候著。天色漸晚,眼看酒樓就要打烊了,羅平還是沒有要回家的意思,他在包廂外喊了好幾聲,羅平想一個人待著便煩躁的讓他走開。羅平抄起桌上的酒瓶大口大口的往嘴裏灌,尋常大小的酒瓶在他手裏顯得格外的袖珍,沒兩口就喝完了,於是他又重新拿起一瓶酒。他就不該聽應有初的建議,現在他被蘇楠拒絕,即使這個結果在他意料之中的,但他還是抑製不住的難受。門外的長善攥著手指在走廊上來回的走動,不知該如何是好。他的主子對羨仙院那位蘇公子的情意有眼就能看出來,往常主子去羨仙院回來時都是笑容燦爛的,如今主子一個人喝悶酒,肯定是情場失意。看到主子這麽難受,他難免對蘇楠產生了幾分怨懟。他的主子是何等的天之驕子,竟然讓一個青樓哥兒拒絕了,這蘇楠真是不知好歹。長善怎麽叫羅平他都不出來,眼見就要宵禁了,明日他們還要啟程回京,他重重歎了口氣,不得不求助外援。應有初和俞安都已經洗漱好準備入榻安寢,這時聽到門外傳來一陣急促的敲門聲,他和衣起身開門。門一開,長善見到應有初身披外衣就知道他已然就寢,可現在顧不了這麽多,他著急忙慌的說道:“應秀才,你快隨我一道勸勸小少爺吧,他在酒仙居喝醉了不肯走。”應有初開門看到是長善時心裏就明白幾分,他扭頭對俞安說道:“安安,羅兄出了點急事,我得出去一趟,馬上就是宵禁了,我今晚大概率是不會回來了,你一個人可以嗎?”他在兄弟和老婆之間猶豫了一瞬,最後想到羅平馬上就要回京了,而且還是他蠱惑羅平去表白的,現在結果顯然不理想,他還是得去看看。俞安在一旁聽著也知道羅平的事很緊急,他立馬回屋拿了一件披風遞給應有初道:“好的,相公快去吧,路上小心。”等應有初到醉仙居時,羅平一個兩米高的大漢佝僂著身子像一座小山醉倒在案桌上。旁邊的掌櫃麵對這麽膘肥體壯的人束手無策,看到應有初來時仿佛看到了救星:“兩位是這位貴客的朋友嗎?”掌櫃得到肯定答複後高興得一拍手道:“實在抱歉,小店馬上就要打烊了,快到宵禁時間,幾位客官早些回家休息吧。”應有初點頭和長善兩人將爛醉如泥的羅平架上馬車,回到羅平的宅子時,已經到宵禁時間,看來今晚他隻能在羅平這兒將就一晚。李媽媽看到醉得不省人事的羅平,一邊心疼一邊去給他煮醒酒湯。應有初將醒酒湯喂給羅平之後他清醒了些,睜眼看到自己已經到家又看了一眼旁邊應有初,然後翻身背對著他,一副不想和他說話的樣子。應有初見狀好笑道:“又不是我拒絕的你,幹嘛這副樣子?”“如果不是你的話,我也不會這麽莽撞的去表白,要是我以後和蘇楠連朋友都做不成該怎麽辦?”想到這兒羅平的眼眶微紅。“他說要和你斷絕關係了嗎?”應有初皺著眉頭問,要是蘇楠這麽決絕的話確實難辦,這就說明他對羅平一點想法都沒有。可是不應該呀,結合蘇楠往日對羅平的態度,要說他對羅平一點動心都沒有他是不相信的。“那倒沒有,可他明確的向我表示了他不喜歡我,我們之間是不可能的。”羅平鼻子一酸。應有初鬆一口氣,安慰道:“既然你們還能繼續做朋友,那你也不是全然沒戲,他是怎麽和你說的?”羅平回想著當時的場景,蘇楠聽完他的告白後,一臉平靜的立於他眼前緩緩地說:“抱歉羅平,你的心意我知曉了,但我並不喜歡你,我把你當作哥哥般對待,你現在和我說的這些話令我很困擾。”蘇楠輕蹙眉頭語氣認真的又說:“今天你給我說的這些話,我可以當作什麽都沒聽到過,以後我們依舊可以做朋友,如果你不願意的話,那我們隻能做回陌路人了。”應有初從羅平描述的話語中一時之間也拿不住蘇楠是怎麽想的。這樣一套的說辭確實幹淨利落,沒有一絲要吊著羅平的意思。要說羅平喜歡蘇楠這件事在他們幾人中算是公開透明的,蘇楠有時候看羅平的眼神絕對說不上清白,可他為什麽又一點機會都不給羅平呢?“多大點事兒,這次不成功你難道想放棄?”應有初反問。羅平縮在床邊麵對著牆壁委委屈屈道:“不想。”“這就對了,既然這次不行,那就等你過完年後再說,怕什麽,隻要他沒成親,你就有機會,一次不行就兩次,兩次不行就三次,人心都是肉長的,隻要你足夠熱情再冷的石頭都能給它捂熱嘍!”應有初鼓勵著他。羅平不語。“時間也不早了,別想太多,你明天不是要啟程回京嗎?早點休息。”應有初說。“我睡不著。”羅平道。應有初思忖一會兒道:“你要是難受那我們就繼續喝酒,我陪你!不醉不歸!”羅平從床上坐了起來,同意應有初的提議,心裏暗自傷神的同時幽怨的想,既然還要喝酒,那之前何必給他喝醒酒湯呢?羅平的酒量比應有初要好些,但他之前就在醉仙居喝就醉過一回,現在便有些不甚酒力,他又有些醉了,口齒不清的和應有初絮絮叨叨訴苦:“應弟呀…我真的…好喜歡蘇楠…”應有初和羅平碰了一下杯,輕抿一口道:“有多喜歡?你最開始不過是對人家見色起意罷了。”“看到他…第一眼的時候的確是…”羅平執起酒杯一飲而盡:“可後麵知道他身世後就忍不住的想保護他…憐他…”應有初的重點不是問蘇楠到底是什麽身份,而是問他:“你怎麽知道蘇楠的身世?你調查他了?”“怎麽可能…”羅平斷斷續續的說道:“在沒見到他之前,我從未聽過他,可自第一眼見他…也就是那天起…我感覺…我的身邊全是他的言論,鋪天蓋地的來…處處皆是他…”“你聽到他什麽言論?”應有初好奇。“他是罪臣之子,滿門被抄,他自此淪為賤籍流落青樓…”第75章 羨仙院。蘇楠獨坐床頭,手指輕輕碰了下帷幔上掛著的素色錦囊,懸掛的時間太長,裏麵的藥材早就沒了味道,可他還是舍不得取下。他以為以羅平的性子,向他表明心跡還要多些時日,誰料是今日。蘇楠手指撫上錦囊,青姑曾一度看好羅平,甚至暗中調查過羅平的身份,可是一直未果,隻是從他替應有初出頭的手段來看,他家的勢力與水上運輸有關,光是從這一點就能窺探出羅平的家世不凡。而羅平過年需要回京城,間接的說明他家在京中,加上他家有著漕運這方麵的勢力,不難猜出他家尚有人是朝廷命官。試問一個身世顯赫的京城子弟和他這樣身處青樓的賤籍哥兒怎麽可能有未來?他雖沒有什麽身世,可他也不願做別人的妾室。他知道羅平對他的情意不假,甚至願意娶他為正妻,可他們之間隔著無法跨過的天塹,注定是不可能的。他深知自己的身份配不上羅平,尋常的仕族都不會娶一個賤籍哥兒,不說別的,以羅平的才華,他還有大好的前程,若是和他在一起,羅平的前程就算是廢了。他怎可以用兒女情長來絆住他前進的步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