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了幾分鍾,鄭思勤回複道:應該的[鮮花]。蔣雲:“……”這條朋友圈大概率屏蔽了會議的主講人,他“善心大發”地截圖發到梁津那裏,打小報告說有人偷偷摸魚。【好的。】對話框左邊的人幾乎秒回。看來摸魚的人不止鄭思勤一個,蔣雲心想。稍作休息,他抻直胳膊做了幾個拉伸,隨即打開筆記本檢索那塊即將與泉輝談成的地皮的相關資料。下午提及簽合同的事情,鄒渝顧左右而言他,態度曖昧不清,這很值得懷疑。地皮處在冀西的開發新區,交通便捷,離冀西唯一的機場也不遠,周邊的居民住房、學校陸續建成,可以它為中點打造一個小型商圈。建成後,它有望成為與市中心匹敵的第二個重點城區。網絡上對此地的正向報道是壓倒性的,蔣雲沒搜到什麽不對勁的地方,但他沒有因此安心。眼鏡框將鼻梁壓得發痛,蔣雲提起鏡架,頭疼地看了看日曆。明後兩天周末,鄒渝選在下周一簽合同不無道理,畢竟鄭思勤這種拿工作當飯吃,睡眠休假皆可拋的人占少數。但他相信他的第六感不會出錯。蔣雲組織了一下語言:【鄭助,明天上午有空嗎?】【家裏安排了相親,可能中午才會結束。】【沒事,結束以後發我定位,我來接你。】【您明天安排了什麽事?】【實地考察。加班費五倍發你。】鄭思勤每條回複間隔三到五分鍾,蔣雲猜他回得慢是怕被梁津發現。早知道就不打小報告了,他良心隱隱作痛。【相親取消了,我上午可以陪您去[玫瑰]。】鄭思勤仿佛在中老年堆裏摸爬滾打了十幾年,把那套土味表情運用得妥帖嫻熟。蔣雲盯著屏幕裏盛放的紅玫瑰,好似從中體察到了鄭助理因五倍加班費而怒放的雀躍之情。別說,還挺形象。上午八點,蔣雲換了套休閑裝,汽車打火啟動的時候,梁津買菜回來,提著滿手的塑料袋。他走到副駕駛前,蔣雲搖下車窗:“我出去一趟,中午在外麵吃,飯別做多了。”“去哪裏?”“新區那邊。”花花綠綠的塑料袋在梁津身上呈現出詭異的和諧感,他俯下身,麵色微紅,像是熱出來的:“我能一起嗎?”“今天主菜少了一條魚,這邊菜市場的魚販收攤了,”汗珠從他鎖骨上滾落,“我想看看新區還有沒有。”什麽魚非得今天吃?再說了,他不喜歡吃魚,蔣雲暗暗想。最終,他還是伸臂幫梁津推開車門:“上來。菜放後座。”算了,誰做菜聽誰的。鄭思勤八年前實習生轉正,四年前升職特別行政助理,將近九年的積蓄,讓他在冀西市中心買了套不錯的複式。蔣雲低頭在導航搜索欄輸入鄭思勤的住宅地址,第一個還沒打出來,手機上方跳出一條新消息。【蔣經理,我上午臨時有事,可能沒辦法陪您實地考察了,十分抱歉[枯萎的玫瑰]。】【相親推不掉?】【是呢。女方和我母親關係不錯。】【好吧,相親順利。】【您也一樣。】鄭思勤又發來三朵枯萎的玫瑰,可見是真的不情願放棄五倍加班費了。“發生什麽了?”梁津問道。蔣雲:“今天打算去新區那邊看看地皮的情況,結果鄭思勤臨時有事,去不了。”車內溫度降下來,梁津臉上的紅暈褪去大半,回歸了冷靜理智的模樣。“對陪同的人有要求嗎?”“沒……”對啊,鄭思勤不去,他身邊不剛好有個現成的替補嗎?蔣雲的眼神變得熾熱起來:“你買完魚後還有別的事情要做嗎?”梁津搖頭。“我送你去菜市場,等你買完魚就陪我去地皮附近逛逛,怎麽樣?”“可以。”梁津一邊調整冷氣流動的方向,五指抵在出風口前試風,一邊說道:“休假日額外工作,有加班費嗎?”“……”蔣雲“嗬嗬”笑了兩聲,上輩子的奸商屬性大爆發:“我辛辛苦苦開車把你送那麽遠買魚,我也沒找你要車費啊。”“車費加班費互相抵了,這樣,”蔣雲比劃出一根食指,“一小時給你一塊錢。”梁津看了他一眼,靜靜撇開了目光。地皮附近有三四個小區,蔣雲把車停到路邊的臨時車位,和梁津靠問路找到一家不大不小的菜市場。過了買下高峰期,水泥地麵到處都散落著被人踩爛的菜葉和熟透了被商販擇出來扔掉的水果。梁津這個人很矛盾。明明潔癖得要死,每天洗手勤得快把手洗掉一層皮,對於這樣“髒亂”的環境卻絲毫不嫌棄。夏季溫度高,沒了空調汽車的溫度升得飛快,在另一個菜市場買的食材放車裏會壞掉,所以梁津又拎了滿手。他們正好踩在魚販收攤的點到,梁津把一部分塑料袋轉交給蔣雲提著,他半蹲下來,挑魚的認真程度不亞於開項目大會。“翻肚這條殺一下,不要內髒。”老板:“……好嘞。”選好魚,梁津回頭找蔣雲要那一半的菜,蔣雲沉浸在他方才盯魚砍價的一係列操作裏,擺手說不用,反正也不沉。“周圍隻有這一家菜市場嗎?”趁老板殺魚,梁津問道。老板麻利地剖去魚鱗,劃開魚肚:“是嘍,就我們一家。”一家獨大的話,人流量不該這麽少。蔣雲思索時,梁津和老板閑聊道:“生意應該很好吧。”“唉,一般一般,”老板愁眉苦臉道,“最開始是不錯,後麵不知道為什麽,到我們菜場買菜的越來越少,我好幾個老顧客都不來了嘞。”“搬走了嗎?”老板點點頭,說:“有個老顧客說我家價格劃算,搬家沒多久又買了一次魚。她說她孫子本來在這邊新開的小學念一年級,學校建都建好了,最後又莫名其妙不開了,說是……哪個指標有問題?搞不懂。”梁津:“之前沒聽到過這種說法,確定是真的嗎?”“哎喲,我哪有閑工夫編謊話騙人呀!”老板剖幹淨魚,拎著水管衝洗魚身殘留的鱗片和血跡。那條鱖魚被裏外套了兩層塑料袋,梁津道過謝,兩隻手一下子又占滿了。“那塊地不太對,”走到臨時車位,蔣雲把手上的東西靠著椅背放好,“辦學場地對環境指標有一定要求,學校開不了大概是這方麵出了問題。”“出這麽大的事,冀西本地新聞一條沒報。”他冷笑一聲:“是不想報,還是不敢報?”“還去嗎?”梁津拉上安全帶,說道,“實地考察。”“沒必要了。”蔣雲插上車鑰匙,長按語音鍵說道:“鄭助,麻煩幫我查一下泉輝那塊地附近的學校取消招生辦學的原因,務必查清查明,明天下午之前把資料發到我郵箱。”“三倍加班費。”手指鬆開,兩條語音發送成功。鄭思勤這次回複隻隔兩秒。【收到,我盡力[玫瑰][玫瑰][玫瑰]。】第17章 鄭思勤調查的過程中,蔣雲自己也在試圖搜集這方麵的信息。泉輝的幕後工作做得幹淨,但再幹淨總會留下蛛絲馬跡。所以查倒是能查到一點東西,但並不足以成為判定的證據。專業的事留給專業的人。晚上他把資料打包發給鄭思勤,借著梁津在房間居家加班的空隙,摸了包煙偷偷鑽進小陽台。打火機“啪嗒”一聲,蔣雲蹲在陽台角落,一邊側著身子聽屋裏的動靜,以便隨時掐煙藏煙灰缸毀屍滅跡,一邊回了條微信消息。【能接電話。】後半句“但是”打了一半,對話框左邊的魏疏已經撥了語音電話過來。蔣雲早有預料,往左耳塞了隻藍牙耳機,壓低聲音道:“喂。”“你做賊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