嶼哥兒是地坤,當然知道這是天乾的信息素的味道,他愣住,二哥什麽時候分化成天乾的?他怎不知?而且,就是他方才和二哥離得還遠時,就已經聞到了,隻是這股味道太過常見,他並沒放在心上,等到此時離得這麽近時,那股味道他再也無視不了。抱住自己的手鬆開了,嶼哥兒與安庭軒越離越遠,那股味道卻還仿佛就在近前。安庭軒不舍地看了嶼哥兒一眼,轉身準備離開。嶼哥兒將心裏的所有思緒按下,往前追了兩步,安庭軒已經上了馬,跟著他一同前來的兵士們也紛紛上馬,一甩馬鞭,馬便齊齊往前奔去。“二哥,平安回來。”嶼哥兒滿腔的話最後變成了這一句,也是他心中最真切的期盼。=謝景行一大早去嶼哥兒府上時,隻見到了門房小哥,得知嶼哥兒今日居然不在家,他心中疑惑,是突然發生什麽事情了嗎?連與他說一聲的時間都沒有,就離了家。他隻得孤身一人去了府學。而今日不同尋常的不止嶼哥兒,還有通州府的其他居民,一路走過時,就見到許多人在互相攀談,一臉嚴肅沉痛。到了府學,更是如此,課室裏有學子悲痛欲絕,也有學子義憤填膺。“還是天外居士有遠見,四年前一篇《徙戎論》就已經將戎人的狼子野心揭露得明明白白。”“偏偏朝廷不作為,終釀成了此番惡果,可惜了牧大將軍和兩位牧小將軍。”謝景行聽了一路,才知原來發生了西戎人犯邊,還奪下一城的事情,甚至連守城大將都已馬革裹軀。中午六人相聚於水月亭時,也很是沉重,顯然大家都已知此事,連探討學問時都有些心不在焉。孟冠白平日裏最為活躍,受不了如此沉悶的氛圍,主動挑起了話題,“大家知道近日有傳言提到,慧文賓慧大家將來安平省嗎?”見眾人都朝他看來,顯然是起了些興致。這並不出孟冠白的意外,他是特意提及此事的,慧文賓慧大家可是聞名於整個大炎朝的理學大家,學術造詣極深,同時還著書立傳,府學藏書樓裏都放著有幾本慧大家所著的書籍,深受天下讀書人的尊崇。寇準規問道:“當真?”孟冠白信誓旦旦,“千真萬確,據說是要來安平省舉辦一場會講,隻是不確定在哪裏舉辦。”說到這裏,他撇撇嘴,“不過若不出意外的話,應是會去清河府。”誰讓通州府的文風一向都比不上隔壁清河府的文風呢。“到時山長應會組織府學的學子去參加會講的。”丘逸晨坐在亭子二層邊緣一圈的木椅上,身後是圍欄,他正斜靠在上麵。其他人也將有關西戎的事情放下,開始談論會講一事,無論他們如何憤慨也無用,他們還隻是區區一秀才,連舉人都還未考上,更遑論是為朝廷建言獻策了。呂高軒道:“就是不知山長會如何選人?”總不可能將全府學學子都送去。蕭南尋回答:“又快到月末了,應該是看月末文考的排名吧。”孟冠白蔫蔫地點頭,他猜也該是這樣,他怕是不能去參加會講了,雖然他也早已升入甲班,可是比之旁邊這五人,到底還是差了一些,他已經接受這般現實了,一點奮起直追的心力都提不起來。謝景行安坐一旁,聽著旁邊五人的交談聲,隻時不時搭幾句話。習慣可真可怕,每日與嶼哥兒同來府學,又一同回去,明明以往白日裏也是各在一處,現在隻是一日未見,謝景行的心居然就有些飄忽忽地定不下來,他自嘲一笑,過去他還偷偷吐槽秀姐兒和石天生還有家裏雙親黏糊,看來他不愧也是周家的孩子,一脈相承啊。若是以後因故分離的時間更久,他莫不是得變成秀姐兒那樣,天天望夫歸不成?第132章 不出意料,午後散學時,嶼哥兒仍然沒有回來,謝景行獨自一人回了家,身邊真像缺了什麽似的,空蕩蕩的,就連晚間點燃燭火複習功課時,動作都有些拖拉。不過,好歹是在近休息時間前,將設定好了的一日任務全部完成了。紅燭已燒至末端,燭台上流下了紅色的蠟,一直蜿蜒到桌麵上,想著明日還得用燭火,謝景行就去書架一旁的桌上另拿了一隻新的紅燭。這些紅燭全是嶼哥兒送來的,說是天下商行裏賣得最好的,沒有太重的煙,光也明亮,而且有小兒手臂粗細,一支就可以用許久,不用頻繁更換。將剩下的一點蠟燭尾巴和旁邊的燭淚全部整理幹淨,說起來,這些東西其實是可以重複利用的,但是太過麻煩,謝景行便將之直接扔掉,準備將新拿的紅燭插在了燭台上,並沒有再重新點燃的想法,他已是準備回內院收拾洗漱入睡了。可伴隨著蠟燭插入燭台輕微的摩擦聲響起的,還有院門外的叩門聲,一聲又一聲,雖輕但一直沒有停止,謝景行凝神細聽,發現確實沒聽錯。他抬首往高懸天邊的明月望去,此時已是戌時,都已經宵禁了,來的會是誰?他心中有著隱隱的預感,大步穿過外院的青石路,院門下的好幾步階梯他一步就跨了上去,直接將門拴取了下來。門口站著的正是自己想的人,隻是眉眼低垂,抬頭看見他時,唇角的笑也有些僵硬,“謝哥哥。”謝景行飄忽忽的心剛落下來,又浮了上去,他沒有問麵前的人話,而是直接將嶼哥兒拉進謝家院子,往外看了看,徐護衛等人就守在街口,並沒有想過來的意思。既然能在宵禁時如此大咧咧地跑進來,應該也不需要他操心,他便直接扣上了門。牽起嶼哥兒的手引著他進入書房,剛新裝上去的紅燭被引燃了,本就已經灑落著滿堂月色的書房頓時變得更明亮。將有些恍惚的嶼哥兒按在了書桌後的交椅上,這把交椅是某一日謝定安搬進來的,他在外麵聽說這種交椅坐著舒服,寬敞的後背還能讓謝景行讀書累了時往後倚著歇息。謝定安的話不多,可是對家人心卻是無比赤誠,謝景行總是能從一些生活中不明顯的小事情感受到謝定安對自己的拳拳父愛。這把交椅他坐著很是合適,應該是謝定安根據自己的身高體重去定做的。往日裏雖覺得嶼哥兒比他矮一些,但也沒覺出他身體的單薄,也可能是他平日裏活力滿滿,讓人忽視掉了他的體型。他確實是位小哥兒,不論是骨架、身高還是體型,比之於漢子都要小上許多,他此時坐在交椅上,隻占了交椅位置的大半不到,謝景行看著心中憐惜更甚,像隻蔫噠噠的貓一樣,還是浸了水後瘦骨嶙峋的貓。用手背碰了碰書桌上的茶壺,這是他飯後來書房學習時,周寧泡好送上來的,初夏溫度不高不低,茶涼得比春冬要慢上許多,此時手背上還有丁點溫熱的觸感,夏日裏也適合入口。翻過旁邊一隻茶杯,往裏倒了半杯茶,謝景行慢慢牽過嶼哥兒的手,將杯子放到了他手裏。嶼哥兒由著他動作,雙手將小小的茶杯圈在手心,謝景行看他不動,便也將雙手附在他的手背上,四隻手將那隻茶杯圈著,隻能看到隨著燭火緩慢搖曳的水波。緩緩蹲下身,謝景行向上抬眸,看著明顯失魂落魄的嶼哥兒。嶼哥兒送走安庭軒後,又在驛站枯坐了許久,自小到大的回憶,生胎飲,他和二哥,以及他舅舅,當今大炎朝的泰安帝。“明明是雙生子怎麽卻長得不像呢?”他印象中,小時京城裏許多人見著他與二哥都會這般說。他原來也疑惑,可來到通州府認識雙胞胎之後,才知就算是雙生子長得不一樣也是正常的,可現在,或許他與二哥長得不一樣才是正常的,卻與謝若與謝景君不同,他們合該就長得不一樣。他心中早就有疑惑,既然是一母同胞,他受到了阿娘飲進腹中的生胎飲影響,而自小體弱,可二哥卻身體強壯。他是哥兒,明明一出生就該有信香,因為受生胎飲的影響,一直到了十來歲,被吳老大夫調理身體過後,又受到謝哥哥分化的影響,才能散發出信香。可二哥卻很是順利地就分化成了天乾。還有,“外甥似舅”,這是阿娘常常安慰二哥的話,也是被全天下人所熟知且默認的一句話,他又一次細細回顧二哥和舅舅的臉,雖不是一模一樣,可眉目間的熟悉感卻是怎麽也抹消不了的。也幸虧,二哥的眉眼更堅毅,這股堅毅肖似長公主。所有的線索緩緩在他的腦海裏連成了一條線,在他早已經放棄追尋真相的今天,他卻在陰差陽錯間尋到了過去的蛛絲馬跡,也好像將真相握在了手裏。渙散的眼神逐漸聚焦在麵前那雙溫和、寵溺又隱含擔心的眼眸,嶼哥兒心中翻江倒海,說出來的話語卻恍似出口就逸散在了空中,“謝哥哥,我好像知道了一個大秘密。”謝景行暗暗鬆了口氣,隻要能開口就行,就怕他悶在心中,大手拇指在緊貼掌心的手背上摩挲片刻,謝景行緩緩道:“能告訴我嗎?”又補充道:“不能也沒關係。”語氣無比溫柔,嘴角微抬,謝景行微微揚頭看著他,將決定權完全放在了嶼哥兒手中。嶼哥兒眼角發酸,久久凝視著毫不顧及體麵,因為擔心自己而蹲坐在地上的高大漢子,若自己與二哥隻是普通百姓,那自己與二哥並不是雙生子這個秘密,或許是能告訴給謝哥哥聽的。可是阿娘、阿父、大哥還有舅舅,或許還有早已身亡的二哥的生母,他未曾蒙麵的真正的舅母,費盡心機才能瞞天過海,將二哥作為長公主之子,皇室成員一員養在京城。近二十年,這個秘密一直埋藏在黑暗深處,他的二哥,或許也是現在大炎朝唯一的皇子,事關大炎朝的國祚,攸關舅舅、他的家人以及不知在何處的其他有關的人的生死。背負著這樣重大的秘密是怎樣的負擔,不過一日,嶼哥兒就已深有體會,他是皇家成員,這是他應該承擔的,可謝哥哥卻不是。嶼哥兒眨眨眼,將眼裏的酸澀眨去,他搖搖頭,“對不起,謝哥哥,我不能告訴你。”謝景行嘴角的笑意更大,將手舉起,連帶著被握在手心的嶼哥兒的雙手舉至唇邊,將雙唇吻在嶼哥兒的指尖上,“不用對不起,我尊重嶼哥兒的一切決定。”嶼哥兒深吸一口氣,心髒暖洋洋的,他的謝哥哥真好。謝景行察覺到他放鬆了些,才托起他的手,將水杯放在他唇邊,“來,喝口水潤潤喉。”嶼哥兒乖乖聽話,幾口將杯中的茶水飲盡,茶水早已涼透,可他卻覺得暢快。謝景行拿過他手裏的茶杯,端詳著嶼哥兒的臉頰,看他神色不再緊繃,才道:“還要再來一杯嗎?”嶼哥兒方才稍顯呆滯的眼睛終於又靈動起來,搖搖頭,“不用了。”將茶杯放回桌案上,謝景行眼眸微轉,方才被薄雲擋著的月亮現在又灑下滿室銀輝,將他的身影拉得很長。滿天的繁星閃爍在遙遠的天邊,嶼哥兒離開交椅走到謝景行身旁,陪同他一起往外望,滿天的星空映入眼簾,他眼睛一亮,“好漂亮啊。”謝景行應聲轉頭,嶼哥兒如玉的側臉就在他眼前,眼眸顧盼生輝,燦若星辰,比天上最亮的啟明星都還要耀眼。就該這樣,不論嶼哥兒的秘密是什麽,他都不在乎,他隻想麵前的這個小哥兒如往日一般開心快樂。黑沉的眼眸裏笑意逐漸浮現,想到什麽,謝景行又看向外麵的星空,眼神一動,問道:“想再爬一次屋頂嗎?我陪你。”嶼哥兒一愣,“屋頂?”謝景行想到就做,拉住嶼哥兒興致勃勃地走到外院,他左右看了看,去一旁的黑暗處搬出了一把長梯。也不知家裏的長梯是用來幹什麽的,在他某一日注意到時,就已經放在那處了,不過今日正方便他們。將長梯搭在屋簷上,謝景行雙手扶著搖了搖,一點都沒移動,他才笑著招呼嶼哥兒過來。嶼哥兒早已被他的舉動驚呆了,腦袋都快轉不過來,一句話一個動作,慢慢走到長梯旁。謝景行在下麵扶著長梯,拉過他站在長梯麵前,“我扶著,你先上去。”嶼哥兒此時終於明白他要幹什麽了,眼睛逐漸亮起來,也變得興致勃勃,上次他是一人爬屋頂,這次可是謝哥哥和他一起。他抓著長梯一階一階地往上爬,很快到了屋簷上。謝景行在下麵看著,看到他站穩在屋頂上後,才跟著爬上去,站定在嶼哥兒身旁,牽著他踩著瓦片和瓦片中間的瓦縫慢慢繼續往上行。上次嶼哥兒爬屋頂的前幾日下過雨,屋頂上很多青苔,這次可不同,這段時間天氣晴朗,屋頂上一片幹燥,且瓦片本就是稍顯粗糲的觸感,踩著也不滑,兩人很是穩當地到了屋脊上。嶼哥兒興奮的手腳都不知道該怎麽放,站在屋脊上,最後隻能牢牢抓住謝景行的手臂。抬頭仰望天空,滿天星光和月光散在他的眼眸中,連那雙圓圓的貓眼都盛不下,滿目的光流淌去了他的臉上,綻開的笑顏如天邊明月一般皎潔而清亮。謝景行的話溫柔如水,“怎麽樣?高興嗎?”嶼哥兒激動地點頭,“好高興,比任何時候都高興。”他轉頭看向身旁的謝景行,“謝哥哥,我感覺我離著天空好近好近,近到我覺得都要飛起來了。”話語裏是藏不住的興奮。謝景行麵朝向嶼哥兒垂下眼眸,眼神中流露出滿滿的疼惜與寵溺。嶼哥兒覺得自己快溺死在那雙眼中了,纖長的睫翼閃了閃,像是一把小羽毛扇子一樣,輕輕地刺撓著謝景行的心尖。謝景行眼眸逐漸變得低沉,比今日的夜空還黑,良久,他閉了閉眼,喉頭極慢地上下滾動了一下。克製住自己蠢蠢欲動的心,將嶼哥兒拉著一起坐了下來,一手扶住嶼哥兒的腦袋,將其按在自己的肩頭,這樣他便看不見那雙眼了,那雙吸引的他快要不顧及十八歲約定的眼。嶼哥兒掙動不得,隻覺得自己好似錯過了什麽,心裏有些失落,可卻是將懂未懂,最後隻能安分下來,兩人坐在屋脊上仰望滿天繁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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