指揮的重擔沉沉落在簡若沉身上。簡若沉雙眼微眯,唇角抿直,將對講調到公共頻道,“陳sir,學校裏什麽情況?”陳近才道:“除了關sir剛才報的點位,一到6樓的成年教師和助教已經全部控製。”“現在辦公室內情況不明,也不知道那兩人有沒有槍,我們不敢破門。”1頻道,傳出一個陌生的聲音。“有槍。”那位與關應鈞一起上樓的狙擊手道,“其中一人抱著小孩坐他腿上,麵對著窗戶,好像在教她畫畫,他的手槍正放在辦公桌上。”陳進才罵道:“畜生。”將小孩抱在身前坐著,一是為了防止有狙擊手貿然開槍,二是為了占便宜。小朋友什麽都不會懂,隻以為老師是喜歡她。簡若沉抬手,摁下通話鍵:“能不能擊斃?”關應鈞趴在瞄準鏡前,屏息凝神看了一會兒,低聲道:“沒把握,玻璃反光,可能有折射誤差。小孩離他們太近了。”另一人沒說話,顯然默認了這個說法。空氣靜默。勒金文抬手道:“佯裝巡遊的車都停下,呈包圍之勢圍住小學。”他將擴音喇叭交到簡若沉手裏,重重拍了下簡若沉的肩膀,隨後沉聲道:“陳近才,破門!若無機會同時擊斃兩人,破門後轉移其注意力,讓其背對窗戶,暴露後背給狙擊手!”陳近才舉槍射穿辦公室鎖孔,接著一腳踹在門板上,那門發出爆竹似的炸響,轟然倒地。陳近才舉槍暴喝:“不許動,cid做事!”格雷曼看著黑洞洞的槍口,全身僵硬,呼吸如石頭般卡在胸膛。果然不對!真有警察!他猛地卡住腿上女孩的脖子,將手槍抵在她的額角,“不許過來!”勒金文抵著簡若沉的背,將他往前推。簡若沉走出藏身隱蔽的商店,撥開擴音喇叭的開關,“裏麵的人聽著,你們已經被包圍了,不要做無謂的抵抗,不要傷害人質,有什麽訴求可以對話解決。”“請立刻放下武器!”他身著全黑的作戰服,一步步往學校的方向,最終停在了門口,語調平靜道:“我知道你們是英國的情報人員,香江的間諜罪法律不完善,放了人質,願意留下來建設香江,我們歡迎,想回英格蘭的,也可以發過路費。”勒金文抱臂看著。江山代有才人出啊,這話說得,如此平靜,如此誘人。身在異鄉的間諜,誰不想回家?第164章 金舌頭(2合1)明仁小學外, 一路之隔的商店街二樓。記者們架著長槍短炮,趴在窗前,緊張地屏息凝神, 死死盯著這幕。好幾人手心出汗, 險些拿不穩手裏的設備,隻能不斷向上托。不斷搖晃的鏡頭裏,簡若沉昂著頭,雖然看不清,卻還直視那麵反光的玻璃, 音量降下來些,“前有火海, 後無退路, 你們已經無路可退, 與我正麵交涉,還能有一線生機!”房凱昌蹙眉。好小的聲音!比起前兩句中氣十足的喊話, 聲音小了一倍不止。難道簡若沉怕了?不,簡若沉與在老金店與持槍劫匪對峙時尚且一往無前,這回歹徒都不在麵前, 他絕無膽怯的可能。這是在引誘屋內間諜走到窗前,開窗與他對話!一旦開窗, 狙擊手便不會被玻璃折射和反光幹擾,一定能一擊斃命!房凱昌豁然開朗, 簡顧問的談判根本不是對著釋放人質, 為間諜尋找雙贏出路去的!他根本沒想管間諜死活,也不怕得罪港英。隻求救下人質!房凱昌摁著對講:“關sir, 裏麵情況怎麽樣?”關應鈞道:“格雷曼有靠近窗戶的跡象,但被另一棕發情報人員製止。”棕發情報人員名叫賽爾特。他挾持一名男孩, 死死捂住他的嘴,將人半提著抵在肚腩上,手槍則抵在男孩太陽穴。賽爾特臉上熱汗密布,眼神凶悍如鬣狗,盯著陳近才問:“他剛剛說什麽?”陳近才心跳劇烈,“我也沒怎麽聽清。應該是叫你釋放人質之類的話。”賽爾特獰笑一聲,“告訴他們,釋放人質,想都不要想!”格雷曼卻有些意動,“可他說能讓我們回國……”賽爾特側目,冷聲道:“你不聽聽來的是誰!簡若沉說的話你也信?”格雷曼訥訥,就是因為來的是簡若沉才更要信。信了,說不定還有一線生機。不信,這位以一人之軀對付四位老金店劫匪的狠人,肯定能找機會把他們光明正大弄死。賽爾特將手槍的保險撥下來,槍口甚至將懷裏孩子的額角戳出一個凹坑,“阿sir,用你的對講機跟你們的簡顧問說,1小時之內讓英格蘭駐香江總領事館派人來接我們!每隔半小時,我槍斃一個小孩!”“別衝動!”陳近才舉起一隻手,“不要傷害孩子,他們是無辜的。”他回頭道:“梁信悅,你和簡顧問聯係。”這裏就梁信悅最年輕,哪怕突然爆發衝突也起不到關鍵作用,讓他放下槍拿對講機聯係,是最有性價比的選擇。梁信悅拿出對講,卻不想就這麽摁下通話鍵。簡顧問小聲說話必有道理,說不定就是想引誘間諜前去開窗,他要是拿對講出來傳話,豈不是壞了簡顧問的計劃?可不通話,又有什麽辦法?陳近才催促:“梁信悅!”這些英國人根本不把華人的命當人命!這裏的孩子但凡有一個出了意外,就會被港英拿來大做文章。間諜在香江比線人還要灰色,轉身就能變成英國公民。此次行動一旦有普通民眾出事,整個行動的性質都會發生改變,西九龍總區警署要倒黴不說,警務處也會麵臨彈劾。行差踏錯一步,警務處和西九龍都要遭殃!陳近才狠聲道:“通話!這是命令!”梁信悅隻好摁下通話鍵,“簡顧問,你說話上麵聽不清,他們想用對講對話。”他將賽爾特的要求重複了一遍。簡若沉聽著對講機傳出的滋滋電流,有些遺憾間諜太聰明,竟然沒上鉤,但很快有了新計謀。他湊近對講機道:“賽爾特先生,我們雙方真沒必要把事情做這麽絕。我們兩方麵隻是立場不同,康納特家與英格蘭也還有不少雙贏的合作。”“你們的身份怎麽能與油尖旺步行街老金店裏的幾個劫匪比呢?”“他們當時已經開槍殺人,而你們一顆子彈都沒有用。”“我不知道你們在國內還有沒有牽掛,但我也清楚背井離鄉的滋味並不好過。”“你們的家鄉或許是在種滿橄欖的德文郡,臨海處有漂亮的濱海大道,如果住在內陸,秋天時能看到橙黃的秋葉林,如果你們的父親是伐木工,或者林場主人,你們小時候一定跟著他砍過一棵又一棵大樹。”“你們或許住在繁華的倫敦西部,沒有來香江執行任務的時候,你們可以每周跟著父母妻兒去與百老匯齊名的西區劇院聽一聽新出的音樂劇,再辦一場party。”“如果沒來香江,你們或許與上學時坐在身邊的女孩結婚了。”“你的朋友與家人,她們一定在等你們回家。”有了對講機,簡若沉說話的聲音更加輕柔,好似從英格蘭海峽吹來一陣暖風,叫人鼻尖發酸。格雷曼本就心生動搖,聽到這話,竟不由自主鬆了鬆捂住人質口鼻的手。小姑娘立刻扒開指縫,大口呼吸,漲紅的臉慢慢褪色,她小聲咳嗽起來。賽爾特出神一瞬,隨即惱羞成怒:“關掉!關掉那該死的對講機!”有那麽一瞬,他好似真的聞到了德文郡新采摘的橄欖發出的氣味,聽到了西區劇院傳出的,音樂劇前奏!這是怎樣一張會煽動人心的嘴!他看著格雷曼的神色,後悔逼迫警察打開對講機了,聲音小點又怎麽樣?好過這樣清晰,聲情並茂,用標準的英式英語說起他們的家鄉!簡若沉怎麽跟親眼看過英國一樣!梁信悅冷冷看著賽爾特,一張娃娃臉上寒霜遍布,“關了對講,你又要說簡顧問聲音小,開了對講你又嫌他說得太具體。”這話從對講裏傳出去。傳到每一個等在樓下的,警員的耳朵裏。勒金文忍不住笑了聲。剛發現關應鈞大冬天把外套給別人穿,自己卻隻穿毛衣走回來的時候,他就開始關注簡若沉。知道這人最擅長的舌戰,就是給出兩個都不怎麽正確的選項給對方選。選哪個都沒有逃脫製裁,逃出生天的機會。簡若沉聽著這話,低聲道:“沒事,關了吧。”梁信悅這才憤憤關了對講。簡若沉也關掉擴音收音設備,問房凱昌,“有沒有信號幹擾器?”“有。”房凱昌在腰上一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