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伸手去拎剛買的漁具,老板哽了哽,“要不我把錢還你吧阿sir,這漁具……你是為了套話買的吧?”“說不定要用。”簡若沉眉眼彎彎,“你放心,這是我個人的錢,和警署沒關係,不會有人跟你要回去的。”“誒,誒。”老板應了兩聲,不知道說什麽好。這西九龍總區警署的警察,怎麽這麽……這麽和善?和皇家警署裏那些差佬一點也不一樣,今天要是換了那些英國人,肯定會理所當然從他店裏拿東西。“你粵語說得沒什麽口音。”杜落新道。其實還是有一點的,有些用語和說話習慣更像深市那邊。“我是香江人,當然會說。”簡若沉道。他眉眼肅穆。杜落新心底一抽,忽然升起不好的預感,“艾德蘭是不是犯事了?馮野呢?他現在什麽情況?”簡若沉沉聲道:“野釣公園有人釣起一個屍塊,我們需要一點時間打撈,你認識的人多……等屍體拚湊完整,恐怕需要你來辨認一下身形。”杜落新腦子裏轟然一響,一時頭暈目眩,竟打翻了手邊的水杯,“不可能。”不會是馮野……他呆愣了一會兒,猛地站起來,高大的身軀原地晃了晃,“你現在要去野釣公園做事是不是?我可以幫你們借抽水機,我跟你一起,我騎了摩托,帶你去更快些。”野釣公園周邊已經拉起警戒線。關應鈞帶著橡膠手套解開掛在釣友魚鉤上的黑色塑料袋,將裏麵的東西排開。勉強能看出是耳朵、兩根大拇指、舌頭、和雙腳。時間太長了,塑料袋裏全是水,這些器官也都爛透了,連肉都看不到多少。那雙腳骨的縫隙裏掛著零星的爛肉,散發著難聞的惡臭。饒是見慣了大世麵的畢,都扶著樹幹吐了一場。怎麽會分得這麽碎!第121章 二合一簡若沉挎著漁具包, 跳上杜落新摩托車的後座,反手抓住了摩托車後的一截金屬杆,“好了。”杜落新擰動油門, 朝著野釣公園的方向飛馳而去, “腳收好,我們抄近路。”簡若沉剛收攏雙腿夾緊車身,摩托車便一個甩尾漂進了小巷。巷子裏的穿堂風帶著一點鹹腥的魚腥味撲麵而來,其中還夾雜著些洋灰地的氣味。簡若沉聽見杜落新哽咽的嗚咽聲,斷斷續續的, 隱沒在海風裏。他張了下嘴,偏頭看著漁村的水泥房子和錯落的窄樓梯, 沉默著, 什麽都沒說。真該死啊。為什麽廢除死刑呢?殺人者人恒殺之。“吱”的一聲, 摩托車在警戒線外停下。簡若沉從車上跳下來,對著守線的軍裝警亮了下證件, “cid顧問。”軍裝警沉默地敬了個禮,伸手抬起警戒線,視線卻落在簡若沉身後眼睛通紅的男人身上。簡若沉解釋:“他是這裏的主管。”他轉頭看向杜落新, “在這裏等一下,我去找人。”杜落新緊攥著拳點了下頭。野釣公園圈起來的河麵被太陽照得波光粼粼, 看了幾年的尋常景色,此時卻叫人堵得慌。他茫然站著, 不一會兒又想:屍體的身份還沒確認, 或許馮野還活著,隻是太忙, 回不了信,聽不到電報, 也接不到電話。怎麽會死呢?簡若沉快步走到關應鈞身側,“怎麽樣?”才開口,就被屍臭味衝得反胃。他瞄了一眼,碎石塊散落在一個黑色的塑料袋邊上,那塑料袋質量還不錯,竟然沒有破,裏麵兜著一袋腥臭的屍水。鼓鼓囊囊掛在一個翹起的枝丫上。夏天,氣味散得快。簡若沉被衝得眼前發黑,喉間湧上一股酸味。味道實在是太大了,生理反應不是靠著心理素質能壓住的。關應鈞脫了層手套,又拿濕巾擦了一遍手,才從褲兜裏掏出薄荷膏,挖了一塊,抹在簡若沉鼻子下麵。粗糲的指尖帶著膏體磨上軟肉,讓簡若沉打了個激靈。又涼、又癢、還有點燥熱。“好點了?”關應鈞把指尖上剩下一點,擦在太陽穴提神,才又換了副新的手套戴上,回答之前的問題,“有點麻煩。”“怎麽?”簡若沉一說話,就覺得整個上唇都涼颼颼,火辣辣的。畢從邊上買了袋裝的礦泉水,咬破一袋,灌進嘴裏漱了口,接話道:“屍體分得太碎了,我們推測可能有多個垃圾袋分散在池底,得請打撈隊。”“最好是能找到這裏的主人。”簡若沉朝後一指,“在後麵呢。”畢一愣。“之前那個漁具店老板說的真魚王,就是這裏的老板。這個野釣公園是漁村的人共同建設起來的……”簡若沉一邊說,一邊將杜落新的口供記錄表拿出來。畢歎為觀止。簡若沉的辦事能力是真的強,效率高就算了,準確度還了不得。人緣好不說,打聽消息比線人都專業。天生就是做警察的料子!真是便宜重案組了,還得是關sir,出手真果斷。關應鈞一目十行看完,心裏有了數,“畢,打電話給捕撈隊,錢從我賬上……”他頓了頓,忽然掃了簡若沉一眼,從皮夾裏數出4000遞過去,“給現金。先撈兩天。”破案是真的費錢,特別是這種還沒完全劃下來的案子。要是想搶,就得搶證據,就得花錢。關應鈞掏了錢,就去警戒線外跟杜落新交流,得知他願意借抽水機,便抬手從兜裏掏出煙盒,抽出一支煙遞過去,“麻煩了。”杜落新接過,也沒點,抬手別在耳朵上,勉強笑了一下,“不麻煩,對你們有幫助就行。”他轉動眼珠,看向河畔邊蹲著的簡若沉,少年正蹙著眉看地上血肉模糊的東西,身側是剛剛趕來的鑒證科,一邊聽還一邊點頭,顯然是在跟著學。關應鈞順著他的視線看過去,眼睛微眯,眸色暗沉,“有事找我顧問?”杜落新搖頭,“沒有。”他朝著關應鈞看了眼,腦海裏驀然出現剛才這位督察給那少年抹薄荷膏的場景。自然又親昵。他沒心情往下想,腦子裏全是馮野的事,事情到了這種地步,他寧願馮野是個不戀家的混賬,也不願意馮野死了。杜落新對著關應鈞點點頭,轉身跨上摩托,去弄抽水機了。關應鈞盯著那輛摩托車看了一會兒。剛才簡若沉來得這麽快,肯定是坐了杜落新的車,摩托車就那麽點大,坐兩個人。他垂下眼,從煙盒裏抽了一支煙在嘴裏叼著,站在警戒線外麵,撥通林雅芝的電話,語調清晰地說明情況。“案子是肯定要搶的。”林雅芝道,“皇家警署裏那群蛇王天天混吃等死,一點骨氣都沒有。”夏天到了。陸榮和奧利維基思的案子拖了幾個月沒有進展,西九龍上下都憋出一股火氣。林雅芝喃喃:“真是個畜生。”她閉了閉眼,“張星宗那邊抱怨論文太多,你看要不要分給b組一點,一周後我會請一個國外的天體物理專家來看一下。”“分吧。”關應鈞低頭點了煙,吸了一口。他好久沒抽了,猛地這麽一吸,心情不僅沒變好,反而把鼻子裏的薄荷味衝淡了。更躁。業績和功勞算什麽,這時候抓人才是最要緊的事。掛了電話,關應鈞又抽了兩口煙,潦草摁滅了,散了散味,轉身回到現場。西九龍鑒證科的法醫們穿著出外勤時的西裝,蹲在地上忙碌,連塑料袋裏混著屍水的河水都裝了三個試管。向景榮道:“還好凶手把分屍後的屍塊裝在塑料袋裏。不然這地方魚這麽多,線索肯定留不住。”簡若沉眉尾一跳。不對勁,凶手拋在這裏不就是因為這裏魚多,想讓魚吃掉屍體和線索嗎?那為什麽要套塑料袋?奇怪。很快,打撈隊和抽水機一起到了,跟在他們身後的,是不遠不近,想上前又怕自己礙事的漁民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