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為了飯盒, 幾乎要把西九龍翻遍了,線人都找遍了也沒找到突破性線索。沒想到今天竟然看見了曙光。簡若沉被這鐵砂掌拍得晃晃, 半邊身體都麻了,一時精神恍惚。宋哥, 要不然你還是質疑我吧。這種佩服和喜愛實在有點太沉重了……十幾分鍾之後,鑒證科收集完了現場證據,將臨時現場報告遞給關應鈞。向景榮滿臉疲憊,“關sir,這次屍塊分得太多太碎,又有大量骸骨遺失,我們盡量在一周之內把屍體拚接完,給你們出一個詳細的屍檢報告和受害者分析。”“目前從冰庫和地下屠宰場的鞋印看來,凶手是單人作案,這是他的足印分析。”向景榮將報告遞給關應鈞,“確實和簡若沉推測的一樣,凶手身高為174,經過計算,他的體重大概是175斤,矮胖身材,力量應該很大。”他聲音萎靡困乏,整理廚房和冰櫃的屍塊實在有點耗人心神。向景榮摘下沾滿血跡的手套,丟進隨身攜帶的垃圾袋裏,“你們多了一個簡若沉,出嫌疑人側寫比法醫都快了。”他語氣裏的羨慕和嫉妒不加掩飾。關應鈞一目十行地看資料,餘光掃過身側等著看報告的少年,嘴裏道:“他天生就是做警察的料子,又有正義感,又有一副好心腸。上對辦案程序了然於胸,下能跟著一起麵不改色出外勤。”“內能幫我審訊,在外能撈業績。”“在破案方麵,他已經是自成一派的專家了。”向景榮已經聽傻了。他剛剛說那話的意思,是要聽人炫耀的嗎?這是什麽意思?關應鈞看他嫉妒了,就炫耀一下,讓他更嫉妒?這麽壞?關應鈞接著誇讚,“李老師都說在微表情方麵沒什麽好教他的,現在也就隻能教行為側寫。你別看他現在看這麽準,實際上才剛學沒多久。”向景榮神情恍惚。真奇怪。共事這麽長時間,這好像還是關應鈞第一次誇人。原來關應鈞是有情商,會說話的。關應鈞調動雙商說話的時候,真能讓人心情愉悅,奉承起來叫人舒暢極了。簡若沉抿唇,掃了一眼向景榮的神色,謙虛道:“行為側寫和法醫鑒證技術相輔相成,缺一不可。向sir的數據出得謹慎,更加穩定,有理有據。”向景榮被說得舒坦極了,卻一時不知道怎麽接話。這是個什麽場麵?他沒經曆過啊。關應鈞根本沒管向景榮,嘴巴沒停,“重案組的人都說他是小財神,我倒覺得像觀音。”向景榮反應過來,“確實,觀音是智慧菩薩嘛。”關應鈞道:“是,他還幫你們照片組的警員解了圍,既能借庫求財,又才思敏捷,還好心。”簡若沉被誇得發毛,但又有點好奇關應鈞接下來會怎麽做。再誇就過了……再誇的話他就攔一下。這個念頭才冒出來,關應鈞手上的報告就翻到了最後一頁。他合上後遞過去,“你看看。”簡若沉接過來,竟然有點遺憾。關應鈞看著簡若沉的發頂,出神一瞬,又轉頭道:“向sir,你還有什麽沒報告的嗎?”向景榮“哦”了聲,“凶手用電鋸分屍,切成籃球大的塊狀物,再用菜刀切成小塊,所以菜刀上會有那麽多豁口。”“至於凶器,我們現在還沒找到實物,要等全部骸骨拚湊好之後,才能確定凶手用什麽凶器殺人。”他說完,看了一眼手表,“我們先撤了,今天還得熬大夜,你們忙。”等載著鑒證科和屍塊的車子發動,簡若沉也看完了手裏的報告。他疑惑喃喃,“凶手怎麽會隻有一個呢?”關應鈞神色一凜,“怎麽說?”這已經是簡若沉第二次提出這種疑慮,他絕不會無的放矢。“菜刀的豁口,我想不明白。”簡若沉有些出神。“亞斯伯格症伴隨著一定程度的刻板行為,這個凶手應該習慣於用前刃或後刃切東西,按照這樣非此即彼的習慣,他不可能把刀弄成那個樣子……”話音落下,身後傳來一聲嗤笑。簡若沉轉頭,colin為首的分區警還沒撤離,正站在邊上伸長了脖子看。笑的不是colin,而是他身邊一個棕色頭發,前額發量稀疏的英國人。他用流暢的英式英語道:“法醫都說了,作案現場的腳印隻有一個,凶手肯定隻有一個唄。”張星宗這會兒已經完成了第一輪圍觀群眾走訪,正巧從外麵進來。他一看那麵牆就開始幹嘔,手一抬,精準地推開colin和英國人站出去,在外麵喊:“關sir,我們在外麵說,裏麵好礙事。”簡若沉:哈哈。這張星宗,竟指桑罵槐給他出氣。他走出去,張星宗立刻道:“我剛剛問了一圈,圍觀群眾說這家蒸飯店的店主叫陳吉,平常大家都叫他阿吉老板。”張星宗皺著臉,“街坊鄰居和附近商戶稱,阿吉總共賣了八年蒸飯,一年多以前,突然閉店半年,大家還以為他不開的時候又回來了。”“回來之後的阿吉長胖了好多,變得不愛說話,喜歡戴著帽子和口罩,但是做的蒸飯卻比以前肉多,比以前好吃,生意也火爆起來。”“阿吉有時還會拖著板車,給天橋底下的流浪漢送盒飯,這條商業街裏的人對他的印象都還可以。”邊上的colin滿臉想逃,驚聲道:“記者和群眾還不知道這家店賣出去的是人肉?”他說話的聲音其實不大,正常來說並不會讓警戒線外的人聽見。但是記者都耳聰目明,個個留心著現場。他們本來就在想方設法撈消息,現在隱約聽到colin的話,立刻騷動起來。“什麽?阿吉賣的是人肉?”“出事的不是阿吉?”“那在阿吉店裏吃過盒飯的,豈不是都有可能吃過人肉?”“天啊”有些和記者站在一起的圍觀群眾當場就吐了。張星宗殺了colin的心都有,“誰給你培訓的?”他雖然在總區a組的時候是個脾氣軟和的好好先生,但是到了外麵威嚴非凡,“不管是誰讓你留在這裏,現在立刻給我滾!”colin自知闖了大禍。他張張嘴,掃了一下在場諸位警官的神色,半個字也不敢多說。真倒黴,好不容易碰到一個夠得上二等功的案子,轉頭就被總區拿走,今天還出了這麽大的醜……他心裏不滿總區,卻不能對總區的警察發泄不滿,隻好將氣全都發泄在記者身上,“圍在這裏幹什麽?看什麽看?”記者非但沒有散去,反而變本加厲擠到colin身前,話筒都要戳進他嘴裏,“剛才你說這家店賣出去的是人肉,這個情況屬實嗎?”“現在案件有什麽進展嗎?做出這種喪心病狂的凶手是不是阿吉?”“肯定是阿吉啊!你會不會問!”“我來!”那記者把所有同行擠開,“阿吉有什麽特征?他這麽危險,殺了不少人吧?警方應該公布他的信息,讓市民引起重視!”眾人:“對!公布信息!”colin哪裏見過這種陣仗,臉色被閃光燈照得慘白,“我不知道。”平常說一句我不知道沒什麽稀奇,但是當著案發現場的記者說,相當於涼水入油鍋!記者們嘩然一片:“不知道?”“警方現在難道沒有任何線索?”“已經這麽久過去了,連嫌疑犯可能會逃竄的位置還沒有確定?”“九龍的警察什麽時候這麽無能了!”提到無能,就讓人想到力破無能謠言的簡若沉。諸位記者安靜一瞬,“簡若沉呢?我們想采訪他!”簡若沉轉身,往記者的方向邁出一步,但很快被人抓住手腕。關應鈞喉頭發緊。李老師說得對,簡若沉如今和西九龍高度綁定,一榮俱榮一損俱損。他逐漸取代了總區警署的外在形象,變成了警署的活標誌。他會承受非同一般的壓力。關應鈞手指用力,將簡若沉拉回來,“閃光燈太亮了,別去。”他沉聲道:“我來。”簡若沉拍拍他的手背,“一會兒點眼藥水就行,這個案子好蹊蹺,我有點猜想要驗證一下。”他手腕一扭,輕巧地從掣肘中掙脫出去,走到記者麵前,“女士們先生們晚上好。”此起彼伏的快門聲響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