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他是第二種現有科學無法解釋的存在,那麽他或許會像突然來這裏一樣又突然消失。”關應鈞拇指相互摩挲著,神色不明。李長玉道:“現在這個簡若沉是個好孩子,但以前那個不一定。他那樣喜歡陸塹,顯然有點盲目。你更應該擔心現在的簡若沉會不會消失。”關應鈞猛地攥緊了拳,他張張嘴,一個字都說不出。男人啞口無言,呼吸粗重。在安靜的書房裏,那樣粗重的喘息聲,如同狂風翻卷著巨浪,一下下拍打在鼓膜。關應鈞眨動著眼睛。忽然發現自己已經做好了簡若沉是臥底的心理準備,卻沒有做好簡若沉可能會消失的準備。如果這個人突然又變回線人描述中那個可以為了陸塹放棄一切的醫學生……關應鈞都不敢想自己會做出什麽事,“無論是第一種還是第二種情況,他都有可能會消失?”李長玉點頭,“當然。”關應鈞猝然起身,他轉身打開書房的大門,大步走到客廳。簡若沉歪在沙發的扶手上睡著了,心大得很,能預測他與李長玉談話的結果似的。電視上放著一部電影。關應鈞瞟了一眼名字,《情人》。幕布裏的人愛火漸濃,在馬路邊的公館接吻,港星堅毅的側臉染著欲與色,手指順著衣擺爬上愛人的脊背。關應鈞聽著簡若沉的吐息,卻開始害怕叫醒他。醒來之後的簡若沉還會是與他對峙的那個嗎?李長玉:……自律是好事,但壞就壞在以前的關應鈞太自律了。無論做什麽都能麵不改色地往前。活得扁平而無趣,這就導致他壓抑著本性,克製著自己,完全不會釋放。如今高壓之下觸底反彈。李長玉建議道:“或許你可以和簡若沉傾訴一下,他心理學天賦很高,學得很快。你可以做他第一個病人。”關應鈞直起身,“如果他不能接受我這樣的人呢?”李長玉聳肩,“他有資格選擇接不接受,這不是你能決定的。”電視裏傳來港星演員咿呀的呢喃,伴隨著木架床搖晃的響聲。“嗶嗶嗶”關應鈞的傳呼機突然響起。簡若沉“噌”一下從沙發上彈坐起身,睡眼惺忪地摸出小方塊傳呼機看了一眼。不是他的。關應鈞抬手關了有點少兒不宜的電視,放出錄音。張星宗萎靡的聲音從裏麵傳出來:“關sir,西九龍中環三區89號,發生一起殺人烹屍案,你快來吧,yue那麽多飯盒……嫌疑人yue”錄音到這裏就結束了,很突兀。飯盒?簡若沉對這個字格外敏感。他手腳並用爬起來,眼神都是懵的,“中環三區?不就這兒嗎?”說著,不動聲色往邊上挪了挪,離關應鈞遠了些。關應鈞察覺到排斥,抓緊了傳呼機,塑料的機器發出了不堪重負的咯吱聲。李長玉提醒:“捏壞了。”關應鈞低頭一看,發現自己捏錯位了傳呼機的塑料外殼,細小的電線和零件從縫隙裏支棱出來。他抬手,把壞機器扔在茶幾上。簡若沉幹脆起身,理了理頭發:“你查完了?”他掃了眼被捏壞的傳呼機,關應鈞和李老師的談話結果不好嗎?關應鈞做領隊很沉穩,辦案的能力也不錯,就是疑心病太重了。一起共事,有個疑心病太重的搭檔可不是什麽好事,關應鈞隻相信自己經過反複求證的答案,這也是他這次什麽都不做,縱著關應鈞查的原因之一。畢竟就算他說了真話,關應鈞也不會信。但總不能一直這樣,太累了。不如就……“公事公辦吧。”第41章 牽手李長玉悲憫的視線落在關應鈞身上。他轉身去茶水台, 把剩下的柳橙汁都倒在一個隨行杯裏,“小沉啊,帶點橙汁路上喝。”手心手背都是肉。一個是養大的孩子, 一個是他的開山大弟子。李長玉看著簡若沉粉雕玉琢的臉, 勸他原諒關應鈞的話突然就說不出口了,隻能幹巴巴道:“我已經說過他了。”“謝謝老師。”簡若沉雙手接過隨行杯,掃了一眼對方欲言又止的神色,“老師,您不用不自在, 我也是拿錢辦事,和關sir不過是互惠互利的關係。”他語調平靜緩和, 冷靜理智到了冷酷的程度, “我拿了關sir一半工資, 自然會做好顧問的本職工作,您不用擔心我們, 我不會讓您為難的。”李長玉目瞪口呆。這個情緒處理能力太強了,天生就是學心理學的好苗子。這是天賦。但這對關應鈞來說卻不是什麽好事。簡若沉回頭道:“走吧,關sir。”房間裏很寂靜, 沒有一絲聲音。關應鈞垂眸看著他,心中五味雜陳, 勉強壓下心中酸澀,深吸一口氣, 打起精神, “走吧。”李長玉盯著關應鈞。強種,還走吧?吧個頭。怎麽?愛情難道會變成一塊餅, 砸到你頭上?這道視線如有實質,關應鈞立刻伸手去拿柳橙汁的杯子, “我幫你端?”簡若沉看他一眼,鬆手:“嗯,謝謝。”免費勞動力,不用白不用。關應鈞接過杯子,心裏鬆快了些。走過那扇簡若沉來時停留的窗戶時,他問:“怡和大廈下麵有商圈,你想去玩嗎?想什麽時候去?”“等辦完案子再說吧。”簡若沉語調平平,“照現在這種情況,估計很難有時間。”關應鈞看著走在一個半身位之外的人。簡若沉比他小六七歲,身上有股風華正茂,意氣風發的少年氣。臉上稚氣未脫,有種雌雄莫辨的美,身上每一處,都像是被人精心雕琢出來的白玉,連發絲都格外柔軟,像飄在風裏的蠶絲,美得勾心心魄。他越看,心頭的燎原之火就燒得越旺。什麽公事公辦。他不想。簡若沉這樣會討人喜歡,難道會跟所有人公事公辦?難道他真的要眼睜睜看著簡若沉和別人站在一起?關應鈞心底的岩漿翻滾著,一下下舔舐這胸腔,燙得人煎熬無比。他吸了口氣。該先道歉。可道歉是一回事,被接受是另一回事。簡若沉感受到這股燙人的視線,口腔有些幹澀,睫毛顫了顫。看要盯著看,話又不說一個字。關應鈞的情緒好像變了。剛才李老師跟他說什麽了?他側眸看了眼關應鈞,被那道火熱的視線驚得縮了縮。這表情他能看懂的……關應鈞是不是喜歡他?到底要不要試探一下?簡若沉好奇極了,心裏像有一隻貓爪在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