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帶了就好。”簡若沉嘟囔道,“我看看能不能再多問點業績出來。”關應鈞感覺事情不妙。問就問,要什麽槍?疑惑在腦海中劃過,留下了輕微的痕跡。他側眸注視著簡若沉,少年眼睛裏哪有半點害怕。全是躍躍欲試和興致勃勃。簡若沉輕咳一聲,帶著和善的笑意起了個尋常話頭,打探道:“師傅,你做這行多久了?跑車的時候有沒有碰到什麽趣事?”司機通過後視鏡瞥來一眼,漫不經心道:“做了挺久,有趣的人很多。”簡若沉:“說說唄。”車子遇上紅燈,沉悶的發動機聲響停了下來。司機突兀地笑起來,嗓音沙啞粗糲,“我拉過一個學生妹,上來時正和她男朋友吵架。我啊……向來勸分不全和的。”紅燈結束了,出租車再次啟動。輪胎和地麵摩擦著發出尖利刺耳的聲響,像有人在用指甲剮蹭黑板。司機抬眸,後視鏡裏又露出那雙半黑半白的眸子,眼尾的褶皺形成了一道天然的笑紋。他意有所指道:“那個學生妹好花心,腳踩兩條船啊。”簡若沉若有所思。出租車司機話鋒一轉,“這個世界花心的男人女人太多了,那個江鳴山的兒子,叫什麽若沉的,仁義禮智信全沒有啦。”簡若沉“哦”了一聲,心中了然。中老年男性出租車司機,不是在感歎政策不好,就是在感歎行情壞。個別人總說著葷話,調笑上車的男女。他們審判這,審判那。逮到機會就想教人做事。想讓這種人失去理智,最好的辦法就是激怒他。司機明明知道他是誰,卻還當麵罵人。顯然是想看他氣憤反駁,憤怒爭辯。偏不。簡若沉像不知道話題中心就是自己似的,順著司機的話,滿臉好奇,“怎麽說?”出租車司機愣住了,表情有些僵硬。怎麽回事?他載錯人了?不可能!簡若沉長相特別,輕易不可能認錯。可正常人當麵被罵,就算不當場發怒,也該開口辯駁。這是什麽反應?真有人如此不知廉恥?他無暇思考,腦海中本就不多的理智啪地斷了,“簡若沉為了錢,為了獲得繼承權,竟然用莫須有的罪名將父親送進監獄!這難道不是不孝?”關應鈞蹙起眉,這傳言夠離奇的。西九龍裁判法院的看守所移交程序怎麽搞的?竟然允許記者問話?他們不知道負隅頑抗的嫌疑人為了活命,什麽話都會往外說,什麽髒水都敢往外潑嗎?關應鈞張嘴:“他”簡若沉一巴掌捂在關應鈞嘴上,點頭附和司機,“啊對對對,確實有點,還有嗎?”關應鈞:?司機:?司機怒意上頭。他急切地想聽到簡若沉的反駁,想看那張漂亮的臉染上猙獰的怒火。他的呼吸急促起來,惡狠狠道:“他還喜歡玩弄人感情。”簡若沉眼睛一亮,“具體點說。”這司機對感情專一似乎有奇怪的執著。短短五分鍾不到,兩次提到花心和玩弄感情。這或許是一個突破點,是司機最在意的地方。司機有些癲狂地拍了一下方向盤,出租車發出尖銳的爆鳴聲,“他還在香江大學醫學係時,就在學校裏和教授周旋,騙來考題後考到第一。同時還去騷擾和追求自己親弟弟的未婚夫!轉係之後又在西九龍的高級督察之間左右逢源!”“仗著有一張還不錯的臉,哈!”他嗤笑一聲,譏諷道:“把人耍得團團轉。”簡若沉目瞪口呆地“哇”了一聲,“這麽多?你知道得好清楚。”關應鈞胸膛裏因為這些謠言而升起的怒氣陡然一滯。聽自己八卦還能這樣情緒穩定?不生氣?簡若沉嘴上附和道:“照你這麽說,好像是不太好喔。”司機徹底卡殼,心裏被不上不下的鬱氣衝得難受,情緒逐漸失控。簡若沉為什麽不心虛?為什麽不露出憤怒的神情?如今這樣,他還怎麽審判這個人?他怎麽懲罰這個人?司機從唇齒之間擠出一句話:“這還不止!我今天才知道,他竟然在家裏還養了一個。”簡若沉愣了一下。看了看司機,又轉頭看向關應鈞。片刻後反應過來。哦,這司機誤會他和關sir的關係了。從目前的談話來看,司機可能腦子有病,患有臆想症,覺得自己是世界的主宰,可以隨便審判他人的生死。臆想中的簡若沉犯得錯越多,司機就會越生氣。簡若沉一邊點頭一邊道:“家中紅旗不倒,在外彩旗飄飄。”他斟酌著司機對“感情”的態度,拿出精神,非常義憤填膺地大聲道:“真壞!”關應鈞:……他把手伸進懷裏,不動聲色地把木倉摸出來拿著。怪不得簡若沉問他有沒有帶槍,確實得帶。司機被噎得不知道怎麽接話。大腦一片空白。如果簡若沉氣憤至極的反駁,他還能說教幾句,理直氣壯得審判和教育。但簡若沉竟然句句回應,次次附和。這到底是什麽意思?司機撕下臉上的笑意,盛怒之下狂踩油門,儀表盤指針一彈,直衝120。他不裝了,暴怒大吼:“你現在認識的名人多了,能攀附的也多了,所以不再喜歡以前那些了,是不是!你無論對著誰,都能這樣笑意滿麵地拋媚眼嗎!你和那個男人一樣!是社會的罪人!是該死的鬼!你”司機用粵語,連聲罵了一串髒話。關應鈞聽著不堪入耳的言辭,心中莫名湧上些怒氣,緩緩給木倉上膛,垂眸撥開保險。簡若沉眼睛更亮了。哪個男人?還活著嗎?是在車裏的屍體嗎?快,多說點。簡若沉當即冷笑一聲,激他:“笑著聊天也能被說成拋媚眼,你真是異想天開。你車裏的後視鏡難道照不出你長什麽樣?誰會對你拋媚眼呢?”司機猛然踩下刹車,喘氣如牛,看向後排的視線淬著毒。簡若沉把垂在麵頰邊的頭發撥到耳後,整個人都要靠到關應鈞身上去了,變本加厲地挑釁道:“這樣呢?也像你說的那個男人嗎?”司機撥弄了一下駕駛座邊上的中控鎖鍵。哢嚓一聲。四扇車門鎖住。汽車再次緩緩發動起來。司機不再笑了,臉頰上鬆弛的麵皮像融化的蠟像一般耷拉下來,更顯幾分猙獰可怖。他沉聲道:“你得意的時間不多了。”簡若沉語調不以為意,“哦……那個騙了你的男人最後怎麽樣了?”司機愈發無所顧忌,行容癲狂,“我把他裝在盒子裏,鎖進床邊的櫥櫃。他永遠都會和我在一起。”簡若沉攥住關應鈞垂落在座位上的衣擺,用力揉成團。嫌疑人口中的男性受害者在家。那車上這個是誰?簡若沉垂著眸子思忖一瞬,“沒有人想和你這樣的人在一起,死人也不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