厚重的暗紅色窗簾緊閉著,色彩豔麗的厚純毛地毯鋪滿了整間屋子,大半被褥垂落到了地毯上。純白色的床單被一隻雪白的手緊緊地攥著,變得淩亂褶皺。同樣雪白的身體和淩亂的薄被纏繞在一起,平坦的胸脯劇烈起伏著,宋以明居高臨下地看著。“他”偏著頭,咬著手指,半邊臉埋在褥子裏,卷翹的淺灰色睫毛撲簌著,每一次呼吸都攜著仿佛幼貓嗚咽聲的輕喘,輕輕地,撓在人心坎上。宋以明呼吸逐漸加重,他跪伏下去,抓住那截細瘦的腰,發了狠似的,將“他”用力地按向自己。“他”立刻蹬著腿細聲尖叫出來。混沌的感官逐漸變得清晰了。粘膩的水聲、細碎的哭聲,還伴隨著很清脆地金屬敲打晃動的聲音。宋以明抬起眼,緊接著視線中出現了一條銀色的鎖鏈,由一個金屬掛扣,鎖在黑胡桃木的床欄上,鎖鏈蜿蜒,宋以明視線隨之下移,另一端出現在了“他”的手腕上。漆黑的皮質鎖扣禁錮著纖細的手腕,那是一隻細白而修長的手,色彩比床單還要淡,從凸起的指骨到圓潤的指甲蓋都透著粉。宋以明心髒跳動地很快,他重新低下頭,突然抓住那隻手,將自己的手指插到那隻輕顫著的手的指縫之中,將那隻遮住了眼睛的手強製拉開。潤濕的發梢散在臉上,“他”半睜開眼。宋以明呼吸一滯。那雙眼睛輕輕地眨了一下,滾燙的淚水便爭搶著從眼眶滾落。滾燙的血液奔湧著注入沉寂枯竭的心髒,四肢百骸被灼燒,指尖發麻滾燙,強烈地心悸讓宋以明的胸口劇烈地跳動起來。宋以明睜開了眼。他起身坐起來,伸手撥開床邊的窗簾。窗外的天色還未破曉,黑沉沉的,籠罩在仿若無盡的黑暗之中,看不見一點光亮。晚上放學回家後,喬橋難得地沒跑去後院看鼇拜,也不滿屋子亂竄,老老實實待在自己房間裏翻箱倒櫃地找帽子。喬橋今天要跟著喬安然去見那位做過了上百次任務,非常厲害的前輩師姐。喬安然說為了安全起見,建議喬橋戴個帽子出門,如果可以的話再戴個口罩就再好不過了。家裏帽子倒是有不少,就是沒有喬橋喜歡的,喬橋一半翻一邊吐槽原主的審美,最後終於在抽屜最裏麵找到了一個合心意的,帽簷掛著兩個blingbling金屬環的黑色鴨舌帽。喬安然跟喬橋約的六點半在小區匯合,喬橋六點下的樓,戴著耳機在院子門口邊轉來轉去地聽歌邊等喬安然的來電。係統:“宋以明在可探測範圍內了。”喬橋一扭頭,就遠遠地瞥見了一道身影。看來宋以明放學回來才剛到家。喬橋今天心情很好,不打算找宋以明的茬兒,看了一眼就又低頭擺弄手機去了。宋以明腳步很慢,喬橋都已經給喬安然發完了消息,他還才剛走到門口。喬橋聽到推門的“哐當”聲,便回頭望了一眼,瞥見宋以明背著的書包才想起來自己忘了件要事兒,他摘下耳機,喊了聲。“喂,宋以明。”宋以明頓下腳步,轉過身來。喬橋說:“我這會兒要出門,忘了把作業給你了,我的書包在樓上放著,一會兒你自己上樓去拿,就跟阿姨說是我說的,她不會攔你的。”宋以明靜靜地跟喬橋對視著。喬橋知道他聽到了,但宋以明沒說話、也沒有任何表示他聽到了的回應。宋以明就是這樣,對方說話時永遠會停下來,像是在認真傾聽,但其實幾乎不對喬橋說的話做任何反應,無論喬橋是好言相向還是惡言以對,等喬橋說完了,宋以明就又兀自轉身走了。用喬橋跟係統吐槽過的話來講,宋以明這種就是,看似很禮貌紳士、實則傲慢至極根本不屑於和人說話的假謙遜。可前幾天也就算了,今天喬橋對宋以明語氣這麽好,宋以明還這樣,顯得他像是在自說自話,更尷尬了。喬橋心裏懊悔不已。可惡,早知道這樣,剛才就不應該給宋以明好臉色。喬橋自己不高興,就也不能讓宋以明高興,他鼓起了腮幫子,頤指氣使地對宋以明說:“你還愣著幹嘛?還不快進去寫,趕緊先把我的作業寫了,我一會兒回來就要來拿,不然我就打電話告訴爸爸說你欺負我,等他回來你就完蛋了。”宋以明卻並不聽喬橋的話,喬橋感覺自己被藐視了,呲著牙要罵他。“你現在要出門。”宋以明問:“去哪兒?”喬橋呆愣了一下,先是左右張望了一番,才又詫異地仔細又瞧了瞧宋以明,比見著鼇拜那條傻狗會說話了還驚訝,眼睛都微微睜大了:“你問我嗎?”這裏隻站著他們兩個,答案顯而易見。宋以明依舊麵無表情地站在那兒,此刻情況卻完全逆轉了。不是喬橋說話宋以明不搭理,而是宋以明在等喬橋的回話。喬橋特意賣了會兒關子,才很得意地說:“當然是出去玩兒啊,不然能去哪兒。”宋以明卻像是故意要和喬橋作對,毀壞喬橋的好心情:“學校說了,如果最近放學以後跑出去玩,就要回學校繼續上晚自習。”“你!”喬橋立刻改口說:“我才不是去玩,是去見一個很厲害的人......跟你說了你也不懂,總之你不許告訴老師,不然我”手機鈴聲響了起來。喬橋飛快地瞥了眼屏幕,是喬安然,喬橋立刻按了接聽鍵,走到一邊離宋以明遠了點兒,捂著手機聽筒說:“喂安然,你到哪兒了,我現在在家門口。”“不好意思喬橋。”喬安然語氣特別愧疚:“老師臨時找我們開會,現在才剛結束,回來可能來不及了,你現在直接去cdb行嗎?”“沒事啦。”喬橋問:“那我在cdb門口等你嗎?”喬安然想了想說:“我可能比你到得晚,你如果到了也可以進去,我一會兒去找你就行。”喬橋翹了翹腳,把路邊的小石子踢回草叢裏,說:“哦好,那一會兒見。”喬橋掛斷電話,立刻又轉頭去看門口,那兒已經不見了宋以明的蹤影。晚上七點,司機把喬橋送到了cdb。喬橋下了車就直奔開在cdb旁邊的一家首飾店去了。喬橋裝模作樣地逛了一圈,導購小姐姐過來了。雖然喬橋看起來年紀不大,但架不住他一身的大牌衣裳,腳底下的運動鞋更是限量款,於是導購小姐姐很熱情地過來詢問道:“想買什麽小弟弟?”喬橋立刻把導購小姐姐拉到一邊,仿佛什麽秘密地接頭行動,從兜裏掏出之前從係統商店裏買出來的紫水晶,說:“我想把這個串成手鏈,這裏可以做到嗎?”導購小姐姐看了看喬橋手裏疑似塑料的紫色透明石頭,又看了看喬橋:“啊這……”“很簡單的。”喬橋指著石頭認真地給導購小姐姐講解說:“從這裏打一個洞,然後再穿一條銀鏈子過去就行了。”導購猶豫了一下,說:“這個可以給我看看嗎,我拿去問問我們店長……”喬橋連忙把石頭塞到導購手裏,期待地看著她說:“好的。”那塊石頭拿到手裏以後看著倒是很有質感了,也不是塑料的重量。原本還懷疑喬橋是不是沒事跑來鬧著玩兒的導購心裏有了點兒數,對喬橋說了句“稍等”,便進裏麵屋子去了。幾分鍾後,導購小姐姐拿著石頭出來,說:“店長說可以,不過要等大概一周的時間,可以嗎?”喬橋付了定金剛從店裏出來,一抬頭便看見了麵向商場正門站著、手腕上還係了一個粉色氣球的喬安然。喬橋叫了喬安然一聲,腳步輕快地朝他跑過去,然而喬橋衝喬安然揮了揮手剛要說話,下一秒,不遠處就忽然響起“嘭”的一聲重物落地的聲音。與此同時還有喬安然迅速褪色的臉和包含了無限驚恐的表情。“啊!!!!!”一聲尖銳地女人的尖叫聲劃破長空。像是炸起一道驚雷,cdb附近擁擠的人流像是被激起的浪花,迅速地散開成一個圓圈向外被推開。整個喧鬧的廣場在短暫地一秒寂靜後,耳邊響起了此起彼伏的極度驚恐的尖叫聲,還有從四處傳來的哭泣、幹嘔聲。各種聲音匯在一起,變成了一片再也分不清音源的忙音,在喬橋腦子裏嗡嗡作響。粉色的氣球在人群中心歡快地跳動著,周圍的車流、人群、喧囂仿佛都變成了慢動作,頭腦一陣陣地眩暈。喬橋身體僵硬地無法做出動作,腳下沉得像是灌了鉛,沉得寸步難行,眼睛裏的整個世界都變成了被血染就的,鮮豔的血紅色。第13章 喬橋幾乎是被喬安然連攙帶拖著離開了現場。兩人在路邊連著摔了好幾次跤,誰也沒吭聲,心裏隻有一個念頭,那就是不能再在這個地方多待,一定要趕緊攔輛車,盡快回去。車停在喬家別墅門口。幸好喬宏攜妻子到外地出差去了,要三四天才能回來,兩人不用忍著恐懼還要強裝鎮定。喬橋一到家就撲進了浴室,喬安然聽到浴室裏的幹嘔聲,擔心地過去了門口敲門,然而敲了好一會兒裏麵都沒有回應,喬安然正緊張起來,就聽浴室裏傳來了水龍頭的衝水聲。喬安然說話的語調有點不穩:“喬橋,你還好吧?”“......沒事。”喬橋的聲音虛弱:“我想洗個澡。”洗完澡的喬橋裹著被褥縮在床頭,喬安然坐在對麵的沙發上,兩人沉默了一會兒,喬安然低聲說:“那個人......可能就是師姐。”喬橋慢慢吞吞抬起頭,幹巴巴地說:“是嗎。”“我們提前約好見麵的時候在手上係一個粉色氣球。”在血泊中跳動的那個粉色氣球適時在腦子裏閃現了一下,喬安然窒了窒:“......我在樓下給她發了消息,她直到現在也沒有回複我。”喬安然摸了摸仍打顫的腿,愣愣的反複重複著說:“這個世界肯定出了什麽問題。”“肯定出了什麽問題……”喬橋跟喬安然在喬橋的臥房待了會兒,兩人都還沒能從中緩過來,後麵幾乎沒再說其他話。而後喬安然的電話響了,一個陌生號碼,喬安然猶豫了一下,戰戰兢兢的接了。是公安局打來的,說希望喬安然去一趟市公安局,有一些案件相關的事想詢問。喬橋看著喬安然。喬安然像是遭受了晴天霹靂,傻愣愣地對喬橋說:“警察說,死者手機裏麵最後一通電話是打的我這個號碼。”喬安然不得已出發去了警察局,出門時的表情似哭似笑,驚恐得像是要去赴死,喬橋提出說要陪他去,喬安然想了想還是拒絕了。“現在外麵太危險,我至少還有點師傅給的保命符,你什麽都沒有,還是待在家裏別出去了……”喬橋坐在床上又發了會兒愣,不知不覺睡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