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殺人了。


    簡誠,他殺人了。


    無數種情緒正瘋狂地襲擊她的大腦,可小喬看著眼前正笑得令人如沐春風的男人,卻說不出半句指責的話。


    她能說什麽?問他,你……為什麽要殺人?


    小喬發現自己一個字都說不出口。


    簡誠看著床上那表情忽然變得茫然的女孩,微微眯起眼睛,道:“我殺人了。”


    女孩的目光閃了閃,沉默地看著他。


    簡誠盯著她的臉,忽地一笑,“你害怕嗎?”


    出乎意料的是,她竟然搖頭了,並說:“不怕。”


    不管你是什麽樣子,奇怪的是,我竟然一點都不怕你,甚至……


    當你做了惡事,我也沒有因此而厭惡你。


    小喬原先迷茫的雙眼陡然亮了起來,目光認真地盯住了他。


    她抬手拉住他的手,抿了抿唇,猶豫了一會後咬牙道:“簡誠,你去自首吧。”


    簡誠聞言一愣,他垂眸看著這個眼神堅定,表情認真的女孩,忽然忍不住笑出了聲。


    小喬一呆,“怎、怎麽了?”


    簡誠看上去像是很愉悅似地,眼角眉梢全是笑意,笑聲沉朗,聽得小喬不由自主地紅了臉。


    他抬手揉了揉小喬的頭發,隨即走到那具“屍體”身邊蹲下,上下打量了一會後,伸手就將插在“屍體”眉心的解剖刀給拔了出來。


    小喬瞪大了雙眼。


    簡誠回頭看她,嘴角噙著一絲笑,說:“你看,他沒有流血。”


    小喬聞言一愣,沒反應過來,“什麽?”


    “他沒有流血。”簡誠又扭回頭來看著地上的“屍體”,唇角勾起一抹冷笑,“活人若是受傷是會流血的,但死人不會。”


    小喬張了張嘴,還是沒明白。


    “他剛才靠近你的時候,你應該覺得身體有些不適吧,頭暈目眩,手腳發冷微顫?”簡誠從褲兜裏拿出一張手巾,仔細地擦著解剖刀冰冷的刀身,一邊緩聲說道:“你這樣體質的人,對鬼氣本就敏感,而鬼氣在與你的陽氣產生碰撞後,導致你的魂魄動盪不穩,你才會覺得不舒服。”


    “小喬,”他抬頭看了她一眼,臉上表情漸漸變得冷沉,“他是鬼。”


    說完,冰冷的刀身一劃而下,從眉心開始,刀刃所過之處黑煙湧現,隨著他的刀一劃到底,那刑警的“屍體”也跟著化作一道黑煙,逐漸消失在空氣中。


    做完這件事後,簡誠將解剖刀包在手巾裏收了起來,邁步來到床邊,在小喬不可置信的表情下,繃緊聲音問:“你知不知道我妹妹現在在哪裏?”


    ……


    簡緣對於孟薔竟出現在這裏大感意外。


    她一身輕便的運動服,肩上背著一個包,長發紮成了俐落清爽的馬尾辮,頭上戴了頂鴨舌帽,底下,甜美的臉蛋上揚著一抹燦爛的笑。


    這一身裝扮看上去就像是來登山的。


    孟薔含笑的目光掃過簡緣、景越,最後落在霜顏身上,眉頭挑起,她看向景越道:“這就是你娘子?”


    霜顏一愣,下意識看向景越,卻見對方扯了扯嘴裏,露出一道略有些苦澀的笑,應了一聲:“嗯。”


    孟薔對於他這反應倒沒有多意外,隻挑了挑眉。


    霜顏則斂下眼睫,藏在袖子底下的手捏成拳。


    簡緣此時已走到孟薔麵前,問:“學姐,你怎麽來了?”


    “我?”孟薔咧嘴一笑,“來登山呀。”


    頓了頓,“順便,來解決一件事。”


    簡緣愣了愣,“什麽事?”


    孟薔卻沒有立即回答這個問題,她隻衝簡緣一笑後,邁步踏過了門檻,徑直朝殿宇最裏頭的那麵牆走去。


    隻見她在牆前站定後,抬起頭來打量了牆麵一會,又伸手在牆上按了按。摸著下巴思考一會後,她從包裏拿出一張符紙,接著又將掛在脖子上的小瓷瓶拿起來,往符紙上倒了倒,隨即貼在了牆麵上。


    就在符紙貼上牆壁的那一刻,一道強烈的瑩白色光輝頓時在昏暗陰冷的廟宇中亮起,一瞬間迷了在場眾人的眼。


    而當光暈漸漸暗下時,簡緣睜開方才被那光線刺得閉上了的眼睛,卻見那扇消失了的門,竟又出現在牆麵上。


    “這……”


    “障眼法罷了。”孟薔笑著看了簡緣一眼,伸手在門上一推,那門就被她推開了,露出了裏頭別有洞天的景致。


    孟薔邁步就朝裏頭走去,簡緣等人相視過後,也跟了上去。


    可一群人還沒穿越庭園來到後頭那座祠堂前時,就見祠堂的兩扇門忽然自裏頭被一陣風給撞開,一聲一聲沉重的腳步聲似擊打在人心上,激起了無端的恐慌。


    薄霧之中,一隻石獸從祠堂內現出身影,它立於台階之下,居高臨下地看著院子裏的眾人,青麵獠牙,眼神不善,像是隨時都會張開利爪朝眾人撲來。


    景越一見了石獸便皺起眉頭,低喊道:“那是什麽玩意?”


    霜顏隻抿起唇沉默看著石獸,眼神裏卻依稀夾雜著一絲緊張與惶恐。


    簡緣同樣有些畏懼,下意識後退了一步。


    唯有孟薔身形筆直地立在最前方,澄澈的雙眼一眨也不眨地盯著台階上的石獸。


    石獸也同樣看著她,彼此對視了一會後,它忽然皺了皺眉,“你是何人?”


    為何……它竟從她身上看不見關於她的半分事情。


    “我叫孟薔。”孟薔笑吟吟地道,“你就是山神廟和程家祠堂的主人?”


    石獸見她語氣輕鬆,不慌不忙,絲毫沒有其他人一見了它下意識會有的畏懼,不由眯起了眼睛。


    它倒是第一次遇見這樣不害怕它,且又令它看不透的人。


    倒是有趣。


    石獸下巴微抬,眼神倨傲地盯住孟薔,冷聲問:“既然知道這裏是誰的地盤,又為何擅闖此地?”


    “因為,”孟薔眨眨眼睛,道:“我要來找你呀。”


    “找我?”石獸有些詫異,又冷笑道:“找我作何?”


    孟薔沒有馬上回答,她隻輕笑一聲,緩緩朝石獸走近幾步,待來到它麵前時,她揚起頭,臉上的笑容愈發純美燦爛。


    “為了——”


    “殺你。”


    話音一落,她抬手拿起了脖子上掛的小瓷瓶,擰開瓶蓋的同時,華光大作。


    ☆、第 129 章


    簡緣正呆立在原地, 麵前的地麵上散落著已然碎成好幾個塊的石獸碎塊。


    過了一會,她才喃喃地問:“它、它真死了?”


    這也太容易了。


    而且,她都還沒來得及問它關於徐靖和江祈的下落呢!


    “嗯。”孟薔應了一聲, 見簡緣震驚地看著自己, 不由一笑, 從外套口袋拿出一個巴掌大的葫蘆瓶, 道:“它本來就不是活物, 隻是被具有法力的魂魄附上了才能動。”


    她拿著那葫蘆瓶搖了搖,道:“它的魂魄在這呢,被我收了。”


    說完,她收起葫蘆瓶,越過簡緣等人朝後頭那座青磚黑瓦的程家祠堂走去,邁入門內, 她掃了眼供桌上排列得整整齊齊的牌位, 眼裏浮現幾許晦暗。


    目光一轉,她注意到角落的牆麵上掛著的一副畫。


    那是一幅人像畫, 畫裏是一個身著青衣, 相貌英俊的男人,他站在一片幽深的竹林中, 林內昏暗無光, 地麵長滿荊棘, 竟似將他困在裏頭似地, 再搭上他那雖無甚表情, 一雙眼裏卻隱隱含著恐懼與絕望的模樣, 無端令人感到十分壓抑。


    畫像的角落處提了幾筆字,其中寫出了畫中所畫之人的姓名。


    程緒。


    程家最初的家主。


    孟薔眼睫微顫,抬手撫上了畫。


    下一秒,就見畫中男人的眼睛似乎微微一亮,緊接著竟是一滴淚自他眼眶裏滑落。


    簡緣走到孟薔身邊時,也看見了畫中人流淚的模樣,不由驚呼道:“畫哭了?”


    “不是畫哭了,是裏頭的魂魄在哭。”孟薔抿了抿唇,“這畫裏困著一個魂魄。”


    “什麽魂魄?”


    “他叫程緒。”孟薔說,見簡緣疑惑地看來,她解釋道:“就是程家第一代家主,也是當初……殺了雲軒敖的人。”


    “雲軒敖……”簡緣臉色微微一白,“鬼王?”


    “嗯,是他。”孟薔扯了扯唇角,“他把程緒的魂魄困在這張畫裏,已經有好幾百年了。”


    “為了報仇嗎?”


    “是為了報仇沒錯,還有就是,”孟薔看向供桌上的牌位,笑得有些苦澀,“把困住程緒的畫放在這座祠堂裏,大概是想讓他親眼見證自己的後代一個接著一個,慢慢地被他給毀滅吧。”


    簡緣聞言忍不住打了個冷顫。


    是的,那石獸的確和她說過,它利用程家人對它虔誠的信仰,以幫助他們的名義,暗地裏將他們一個一個弄死了。


    “隻殺一人,哪裏是複仇,我要的是他與他的子孫全都萬劫不複。”


    他這樣說。


    簡緣原先以為這樣已經夠瘋狂了,沒想到他竟然還讓當初殺了他的人在死後也不得安寧,被迫看著自己的子孫一個個被他弄死,自己卻無能為力。


    她看著牆上那麵露絕望的男人,心裏有些五味雜陳,也說不清究竟誰是誰非。


    “學姐,你要救他嗎?”


    出乎意料的是,孟薔竟想也沒想就拒絕了,“不救。”她看向那幅畫,澄澈的眼睛一片平靜,“因為,他也是我的仇人。”


    簡緣一愣。


    她說……他也是她的仇人?可這個程緒不是百年前的人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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