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府穀縣到河曲縣的這段渡口距離大概有兩百多米,洪承疇站在一個小竹筏子上麵,他的身後站著師爺和兩個親兵以及一個撐船的船夫。


    洪承疇雙手背在後麵昂首挺胸的看著河對岸的府穀縣,隨著竹筏越來越接近府穀縣洪承疇的心情就越來越激動,不過洪承疇表麵上還是一副古井無波的表情,一點都看不出來有什麽變化。


    畢竟當了這麽多年的官,喜形不形於色這一點基本的功底洪承疇還是有的。


    此時洪承疇內心正在暢想著回鎮之後該如何的大幹一場!這個巡撫的位置來之不易,洪承疇認為他不能像大明朝的那群酒囊飯袋一樣隻知道撈錢啥也不幹。


    既然他洪承疇僥幸的坐上了這個位置,那麽他洪承疇就好幹出一番名堂出來。洪承疇想著他今年才不過三十七歲,離七十歲退休還有三十多年,這三十多年裏他洪承疇不可能就隻是在巡撫的任上幹下去。


    洪承疇也有他的政治野心,一個巡撫滿足不了他洪承疇,他以後要當總督!當部院堂官,甚至是入閣當大學士!


    當然,更重要的是洪承疇認為他的這一生本領必須要有一個用武之地,否則苦讀這麽多年的聖賢書兵書是為了什麽?!


    難道就是為了去撈那兩個銀子?!


    這種低級的趣味洪承疇已經是不滿足了,洪承疇對於物質上的欲望並沒有多少,洪承疇喜歡的是權力和榮譽,那種大權在手生殺予奪的快感才是洪承疇所向往的。


    尤其是帶兵作戰之時號令三軍的那種快感才是真正的讓他沉醉,這種感覺遠比收個幾萬兩銀子的感覺要強的多。


    洪承疇暢想到這裏的時候忽然來了興致想找人聊聊天,於是便對身後的師爺問道:“依先生來看,這朝廷對陝西將會是什麽個態度?!”


    洪承疇所問的自然是關於賊寇的剿、撫問題,這個問題洪承疇在回來的路上和師爺探討過幾次,不過雙方之間也沒有討論出個什麽東西來,所以今天趁著有空也就接著聊。


    師爺聽到洪承疇的話後便想了想之後對他說道:“依學生來看,這朝廷不管是剿還是撫那都要用銀子的,如今北直隸剛剛大戰一場,這朝廷那還有銀子撥下來給陝西這邊剿賊用?!”


    “至於招撫那更是要用銀子,這麽多賊寇招安之後吃什麽喝什麽?!”


    “張兵台的信裏也說了,很多招安賊寇因為長時間沒領到糧餉又開始重操舊業繼續劫掠,這看來陝西這邊也沒有餘錢安撫這些賊寇。”


    師爺這話說了等於是沒說,不過洪承疇好像是發現了什麽問題,於是便對師爺說道:“先生,我在大同的時候給山西那邊去的函回函到了沒有?!”


    洪承疇給山西那邊去函就是請山西官府解除糧食禁運讓糧食運到陝西去。師爺聽到之後便從口袋裏掏出一份已經拆開的公文遞給洪承疇道:“中丞,這是山西那邊回函,山西那邊還是不肯鬆口!”


    聽到師爺這話之後洪承疇接過回函看都沒看直接就揉成一團丟在黃河裏麵。扔掉公文之後洪承疇看向山西方向憤憤不平的說道:“山西官場這幫蠢貨!我看他們遲早是會自作自受!”


    “這群酒囊飯袋也不想想看,陝西要是保不住山西還能保的住嗎?!”


    “陝西的賊寇要是鬧翻了天,他山西那邊就能獨善其身?!豈不聞覆巢之下無完卵?!真不知道山西這幫蠹蟲一天到晚除了撈銀子還會幹些什麽!”


    見洪承疇越說越氣師爺寬慰道:“中丞息怒,請山西那邊開發糧禁也不隻是中丞去過函,楊督師和劉中丞早就去過函,據說楊督師還上書彈劾過山西那邊的官員。”


    “不過學生聽說這樣督師的奏疏被擋了回來,據說是山西那邊反過來彈劾山西這邊‘以鄰為壑’,除非是陝西這邊出兵將流竄到山西秦寇驅回山西,否則的話山西便不解除糧禁。”


    這個“以鄰為壑”就有些意思了,意思就是山西那邊說陝西官員將山西當做壕溝護城河了,幹那種死道友不死貧道的惡心事,將賊寇都趕到山西去。


    不過山西那邊的指責也指責的沒錯,陝西這邊的官員也確實是這麽幹的,包括這洪承疇內心深處也有這個想法,如果實在是將賊寇剿不滅的話就往山西那邊趕。


    聽到師爺的話後洪承疇歎了口氣看向河對岸說道:“唉!這國事是一誤再誤,要是我大明朝上上下下能夠團結一心的話,別說這區區賊寇了,就連關外東虜也能輕輕鬆鬆平定下來!”


    洪承疇說到這裏的時候便沉默了下來,因為再說下去就有些破防了。這回勤王的路上和到了北直隸之後算是讓洪承疇開了一回眼。


    以前的時候洪承疇認為大明朝的官最多也就是貪一點,遇到事了還是能夠頂上去的。可這回己巳之變大明朝上上下下的各種騷操作簡直亮瞎了洪承疇的狗眼,洪承疇幾乎都感覺這已經一派亡國氣象。


    所以洪承疇對大明朝的官員已經是絕望了,這幫子人除了會貪錢什麽都已經幹不了,不僅如此,洪承疇對金鑾殿上坐的那位也有一個初步的了解。


    沉默了一會之後洪承疇便又對師爺說道:“先生,剛才咱們說到哪裏了?!”


    師爺本來也在想起來的事情,一聽洪承疇這話立馬就激靈了一下,於是趕緊對洪承疇說道:“中丞,剛才咱們說到剿撫的問題上來。”


    一聽師爺這話之後洪承疇點了點頭對師爺說道:“先生,這陝西之事我算是看出一點名堂來了!”


    師爺聽後便問道:“中丞請講!”


    “朝廷不管是對陝西這邊剿還是撫都不是很在意,因為朝廷的重心不管是過去還是現在都是放在遼東那邊,東虜才是朝廷的心腹大患!”


    說到這裏的時候洪承疇想了想又補了一句道:“哦!西南的奢賊崇明也算半個!”


    “至於陝西的賊寇朝廷並不是很放在心上,朝廷想要的隻不過是一個安定的陝西三邊,隻要陝西三邊不亂,不讓朝廷這邊貼銀子去填補。”


    “朝廷就不會管陝西這邊是剿還是撫,那怕是陝西這邊把所有的流寇都給招撫了給他們授官讓他吃糧,隻要不讓朝廷出錢,朝廷也會承認的。”


    “反之!如果陝西這邊把所有的流寇都給剿了,或者是攆到別的省去,隻要不要朝廷出軍費,朝廷也認了!”


    “不過,如果陝西這邊不管是用剿還是用撫,隻要讓貼銀子,或者是在剿撫的過程中出了什麽大亂子,那麽朝廷那邊肯定會讓一些人吃點苦頭的!”


    師爺聽洪承疇說完這一大堆於是便問道:“那中丞是主剿還是主撫呢?!”


    這師爺跟了洪承疇多年,自然是知道洪承疇對賊寇問題上的主張,之所以明知故問不過是作為一個幕僚的職業操守而已,要是什麽都讓你這師爺說了,要他洪承疇這個東家做什麽。


    聽到師爺這話後洪承疇看向對岸的府穀縣語氣陰沉的說道:“本官當然是主剿!”


    “這些賊寇不用剿還能用什麽?!有這賑災的錢還不如拿去做軍費的好!”


    “這些賊寇說到底就是一小撮的逃兵加土匪裹挾一大群饑民,這些饑民怎麽出現的?!還不是沒糧食吃!糧食都去哪裏了?!還不是都叫那些官紳大戶給兼並去了!”


    “就指望朝廷撥錢糧下來救濟這些饑民不過是杯水車薪,指望陝西大戶出錢糧更是不可能!”


    “要想徹底解決流民問題必須得進行全陝乃至全國範圍的內丈田,根據丈田之後得來土地數量重新製定稅額,這樣一來百姓的賦稅就會減輕不少。”


    “把那些豪紳大戶的偷漏的稅款征上來之後百姓的賦稅就減輕了,賦稅減輕了就不會有流民,沒了流民哪來還有流寇?!”


    “要我說啊,這天下的無人耕種之地就應該分給這些流民們,讓他們去墾荒,免去其三年的賦稅,這樣一來朝廷又可以多一筆稅源,如此皆大歡喜豈不美哉!”


    師爺聽到洪承疇這番話腦門上已經是冷汗直冒了,這些話要是給別人給聽去了到外麵瞎傳那可不得了!


    要知道上一個搞清丈田畝的人下場可是無比淒慘。


    洪承疇看著有些擔憂的師爺於是笑著對他說道:“可惜呀!這番話我也隻能和先生在這黃河中間說說而已,等到上了岸之後,這話我就不承認了!”


    “中丞說的是!”


    這些大道理洪承疇肯定是懂得的,可是洪承疇不可能真的去這麽做,因為他也是這個腐敗體製的受益人之一,他自己家裏就兼並了不少田地偷漏了不少稅糧。


    要他們這些人剜他們身上的肉補大明朝的瘡怎麽可能呢?!


    所以招安這條路在洪承疇看來是絕對行不通的,最終還是要用武力解決流民流寇的問題,這樣一來說不定還能有一線生機。


    就這樣洪承疇和師爺聊著聊著船隻就靠岸了。


    “中丞大人,船靠岸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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