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榆林衛到固原差不多有一千多裏地,本來六百裏加急的話兵變的消息三天左右就能到,但是由於裁撤驛站的原因,直到五天之後固原總督署才收到了榆林兵備道張福臻和延綏總兵吳自勉的奏報。


    這兩人給楊鶴的報告是分開寫的,吳自勉在報告中把鍋全甩給了被亂兵打死的巡撫張夢鯨,說是他為了撈錢強行勒索官軍軍馬才導致的兵變,畢竟張夢鯨都已經死了,也死無對證。


    但張福臻作為文官自然是在報告裏麵偏向巡撫張夢鯨,張夢鯨在報告中說延綏兵變完全是吳自勉這個總兵貪財才搞出來的兵變。


    這畢竟張夢鯨死都死了,人死為大嘛!人家把命都賠在這裏總不能還讓別人背黑鍋吧。


    楊鶴接到這兩封報告之後氣的是當場失去理智,請出尚方寶劍來準備親自去延綏鎮把吳自勉給剁了,得虧他的師爺把他勸住了,要不然老楊也要學一會老袁,過一過砍總兵的癮。


    對於這兩封報告楊鶴一眼就瞧出來到底是誰的責任,這個底層邏輯也很簡單,吳自勉這個總兵要想勒索官兵軍馬必須得張夢鯨這個巡撫點頭才行。


    同樣的道理也是一樣,張夢鯨要想勒索官兵軍馬也得吳自勉這個總兵配合才能幹的成。


    大明朝的這個軍事體製決定了不管是文官還是武官要想幹壞事需要文武同流合汙才行,這也是大明朝軍事體製的一大優越性,保證了不會出現擁兵自重的情況。


    所以楊鶴一看到這兩份報告之後稍微一想就知道是這兩個家夥合起夥來撈錢,結果他娘的玩脫了最後搞出一場兵變來,張夢鯨這個蠢貨最後自己把自己給作死了。


    不過楊鶴雖然在心中認定張夢鯨是罪魁禍首,但是為了維護文官集團的顏麵所以楊鶴采納了張福臻的報告,畢竟人都死了何必追著不放呢?!這與他人方便也是與自己方便,說不定自己以後也會有落難的那麽一天的。


    最後楊鶴下達總督令將延綏總兵吳自勉停職,命榆林兵備道張福臻暫時代理延綏巡撫職務,並諭告張福臻令其懲辦兵變禍首安撫其餘官兵做好善後工作,在朝廷派來的新巡撫上任之前將延綏鎮事務處理好。


    做完這些之後楊鶴將張福臻的這份關於延綏兵變的報告與自己的奏疏一道上呈朝廷,楊鶴在奏疏之中除了檢討自己的失職之外便將鍋全部甩到吳自勉的頭上。


    楊鶴除了甩鍋之外還向朝廷舉薦了一個延綏巡撫的人選,這個人是誰呢?!


    那就是陝西布政使司參政、督辦陝西糧儲道,現屯兵駐紮在西安府韓城地區防備賊寇的洪承疇了,這洪糧台自從陝西大亂以來麵對賊寇那就沒有退縮過也沒有手軟過。


    但凡有敢在關中東部地區撒野的賊寇都沒有在洪糧台手上落過好,從最開始的王二、再到後來的張存孟、王子順,以及向賀一龍、張一川這樣的小蝦米,各個都在洪糧台手上吃過虧。


    洪糧台的作為楊大總督一眼就瞧出了這玩意是個鎮壓農民軍的好手,於是便向朝廷舉薦洪糧台擔任延綏巡撫。


    除了舉薦洪糧台當延綏巡撫之外,楊鶴還向朝廷舉薦去年被彈劾下台的延綏總兵杜文煥繼續當延綏總兵,雖然這杜總爺殺良冒功搶劫百姓是一把好手,但是這杜總爺打農民軍也是一把好手。


    這杜總爺在的時候把王嘉胤和張存孟壓的死死的攆的到處亂竄,這杜總爺走後吳自勉上台結果搞的陝北到處都是賊寇,這也充分說明杜總爺的本身在吳自勉之上。


    當然,這主要是杜總爺的家丁養的多,吳自勉貪汙腐敗搞來的錢大部分都是給自己花天酒地,而杜總爺貪汙錢糧大部分都是用來養家丁。


    雖然兩人在貪汙這方麵是不相上下,但是格局上兩人就要差很多,所以杜總爺在的時候陝北的局勢相對來說要好一些。


    楊鶴這道奏疏是正月二十號左右發往京師的,到了二月十五左右朝廷的批複才下來。


    朝廷對於延綏兵變的定性和楊鶴是一致的,鍋全部都由吳自勉來背,吳自勉被撤銷延綏總兵一職(總督對副將及以上軍官隻有停職權力沒有撤職的權力),並開革官籍,就是雙開了。


    但朝廷考慮到現在正值用人之際,所以命吳自勉帶著家丁自備幹糧東進勤王,表現良好的話可以酌情考慮寬赦其罪,否則的話就等著砍頭吧!


    吳自勉最終在乙巳胡亂徹底結束之後躲過了一死,不過死罪可免活罪難逃,還是被判了個流放雲南。


    朝廷對於楊鶴在奏疏中舉薦的延綏總兵和延綏巡撫的人選倒是有了爭議,杜文煥這個延綏總兵倒是沒什麽爭議,畢竟杜文煥雖然犯過錯但是能力在哪裏放著的,所以朝議認為讓杜文煥接替吳自勉當延綏總兵沒有問題。


    爭議主要就是集中在洪承疇這個延綏巡撫的候選人上,要知道洪承疇現在就一個道台而已,雖然是掛參政(相當於後世副省長)頭銜的道台但還是道台。


    按照正常的晉升流程,洪承疇下一步是升任一省按察使,再然後升任布政使或者是入京任部院佐官、五寺堂官,最後才是升任一鎮巡撫。


    像洪承疇這樣的道台升他個布政使就已經是破格提拔了,如今楊鶴直接舉薦他當延綏巡撫那就是連升三級越格提拔!


    這樣做的話不僅有違大明朝的組織程序而且是嚴重的破壞政治生態的行為,這搞的朝中不少官員對洪承疇是羨慕嫉妒恨,所以反對聲音很大。


    但是不知道為什麽,也有可能是楊鶴兒子楊嗣昌在朱由檢那裏說了些話,最後朱由檢居然批了楊鶴的奏疏,破格提拔洪承疇當延綏巡撫。


    不過朱由檢對楊鶴這封奏疏中的內容也隻是批了一部分,楊鶴在奏疏中向朱由檢報告說延綏這場兵變一鬧鎮標營直接就廢了。


    鎮標營原先招滿了五千兵結果跑的就剩下幾百號人,撫標營稍微強點跑的還剩下三千號人,所以楊鶴向朱由檢建議不要讓延綏鎮勤王了。


    可朱由檢對此不同意,朱由檢批複楊鶴鎮標營暫時就不用勤王了,命總兵杜文煥在一個月之內重組鎮標營,隨時聽候兵部的命令前去勤王。


    但撫標營必須勤王,洪承疇上任之後必須在第一時間內帶著撫標營渡過黃河進入山西境內,如果在規定的時間之內不能到畿輔地區,洪承疇這個延綏巡撫和楊鶴這個三邊總督都得問罪!


    楊鶴接到奏疏批複之後也沒辦法,隻好按照朱由檢的旨意辦,讓洪承疇帶著撫標營剩下的三千兵前去勤王。至此延綏兵變算是畫上了句號,明末農民軍死敵之一的洪剃頭洪承疇正式上線。


    ...


    就在二月中旬洪承疇帶著撫標營去勤王之後陝西勤王軍又出了事,這回出事的是甘肅鎮的兵,本來從軍事規劃上來說調甘肅兵勤王是一件非常不合理的事情。


    為什麽這麽說呢?!


    首先得看看甘肅鎮的兩大主力駐紮在什麽地方,甘肅鎮的兩大標營駐紮在甘肅鎮司令部甘州衛也就是今天甘肅張掖市,這裏距離北京的直線距離是1378公裏,後世修了高速之後最近的距離是1740公裏。


    考慮到明代既沒有高速也沒有黃河大橋更沒有高架橋以及過山隧道,從張掖到北京也就隻有走在級別上相當於後世國道的官道,但是在質量上連後世村村通都不如的破路。


    走這種破路一路彎彎繞繞翻山越嶺涉水過河的,從張掖到北京最起碼要走個2500公裏地,差不多5000明裏的距離!


    以明軍這種缺乏騾馬的純人力部隊每天最多也就走個60裏地,但實際上明軍正常的行軍速度也就三四十裏每天,而朝廷給陝西勤王軍抵達畿輔地區的期限是在三月前。


    固原、西安、延綏、寧夏、臨洮這幾路稍微趕快一點不出什麽幺蛾子的話也勉強還能準時抵達,但是甘肅鎮的兵即使不出幺蛾子也根本就不可能在三月前抵達畿輔地區。


    所以作為巡撫的梅之煥便如同《水滸傳》裏麵的“青麵獸”楊誌轉世,一個勁的催促官兵急行軍趕路,但凡走的慢一點梅之煥就如同楊誌一樣拿著鞭子伺候,不過梅之煥可比楊誌狠的多,直接就拿軍法出來整人,甚至還有官兵因為情緒過於激動頂撞梅之煥幾句被梅之煥直接砍了。


    最後甘肅鎮的勤王官兵終於是忍無可忍,當勤王軍走到鞏昌府安定縣終於爆發兵變!(今甘肅省定西市安定區,這個安定縣不是延安府的那個安定縣)。


    兵變官兵將梅之煥抓住之後不知道出於什麽原因沒有像延綏官兵那樣把巡撫給殺了,反而是和梅之煥談起了條件,梅子煥和這些兵變官兵達成協議不願意勤王的可以回去,願意勤王的他也不再強令士兵急行軍趕路。


    最後兵變官兵居然信了梅之煥的鬼話,當不願意勤王的官兵回家走到蘭州的時候被梅之煥安排的人給全部抓住了,梅之煥背信棄義殺害了領頭的兵變士兵,最後強令其他官兵繼續勤王,否則的話也一起給砍了。


    不過梅之煥後來也沒有好下場,因為在中途鬧出了兵變,所以梅之煥到北京的時候已經是五月份,遵永之戰都打完了己巳胡亂徹底結束。


    朱由檢見梅之煥來的這麽慢都延誤軍期達兩個月之久,於是就將梅之煥給丟到苦窯裏麵蹲了一段時間,最後在親朋好友的營救之下總算是從苦窯裏麵出來了,不過這官是沒得當了。


    陝西勤王軍的這兩場兵變過後,大量的有軍事經驗的官兵加入到農民軍中,這極大程度的增強了農民軍的戰鬥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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