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家的要求並不過分,楚辭實在沒有理由不答應。


    隻是胡竹的情況究竟如何?楚辭剛想說,讓他們回去,但看見胡家人那小心翼翼、誠惶誠恐的模樣,那眼中的期盼和憂慮是如此明顯,仿佛承載著千斤重擔,到嘴邊的話又生生咽了下去。


    而是,改成了:“可能換了環境,胡竹的情況還不錯。”


    “雖還不願同千雪她們相處。家裏的嬤嬤卻沒多少忌諱,如若可以,我希望你們遠遠的看看,待她知曉真相,徹底好轉,再接回去不遲。”


    楚辭的語氣輕柔,帶著幾分安撫,目光溫和地看著胡家人,宛如春日暖陽,給他們帶來一絲慰藉。


    胡家人都不是那等不知變數、不明事理的,範家的嬤嬤可都是宮裏賞下的女官。


    三人立刻掛滿了感激的笑容,那笑容裏滿是真誠與謙卑,“我們都聽郡主娘娘的。”


    胡家老母甚至激動得雙手合十,嘴裏不停地念叨著:“多謝郡主娘娘,多謝郡主娘娘。”她那飽經風霜的臉上滿是感激涕零的神色。胡子岩的妻子也連連點頭,眼中閃著淚花,哽咽著說道:“郡主娘娘的大恩大德,我們沒齒難忘。”


    反倒是胡子岩不好意思地搓了搓手,臉上泛起赧然之色道:“那就麻煩您了,竹子所需的吃用,我待會兒差人送來。”


    楚辭難得見胡子岩這幅窘迫的模樣,竟噗嗤一下笑出了聲。故意調侃道:“胡子哥,就這麽一點兒好處可打動不了現在的我。不如這樣吧,以後你幫我做事兒,如何?”


    胡子岩卻聞言一驚,還以為楚辭懷疑他的忠心,頓時神色慌亂,連忙戰戰兢兢地問道:“郡主娘娘,胡子岩不就是您的人嗎?”


    楚辭見狀,這才後知後覺地發現自己又說錯話了,不禁懊惱自己的冒失,暗自思忖自己這張嘴怎麽總是說錯話。連忙尷尬一笑:“所以啊,送什麽吃用,就當是本郡主給你們一家的福利了。”


    接著不等胡子岩反應過來,便繼續道:“你們現在要去看胡竹嗎?她現在應該在後院同嬤嬤們學製衣呢!”


    楚辭的本意是讓她們能放鬆心情輕鬆一下,沒曾想胡子岩的老母卻情緒激動差點兒哭出來,那眼淚在眼眶裏打轉,隨時都要掉落下來。


    楚辭沒做過母親,但盲猜也能知曉製衣恐怕不是胡竹所擅長的。


    但她還真不知如何安慰,隻能硬著頭皮道:“你們要去看嗎?”說這話時,楚辭的表情略顯尷尬和無措。


    “要,要的。”這次胡家三人倒是齊心,異口同聲地回答。


    楚辭聞言終於長長的鬆了口氣,帶著胡家三人快步來到胡竹所在的院子。


    此時的胡竹整個人平和安靜得多,空閑之餘,還能同嬤嬤們偶爾少聊幾句。


    饒是如此,胡母也看的眼淚止不住地流。“竹子她,真的不一樣了,不一樣了!”胡母一邊說著,一邊用衣袖擦拭著不斷湧出的淚水,聲音顫抖,滿是激動和欣慰。


    如若之前胡母隻是礙於兒子的麵子,以及楚辭尊貴的身份,而抱著將信將疑的態度,那麽現在的胡母是真的全心全意地相信楚辭可以將女兒治好。


    因此,離開時雖有未能立刻接回胡竹的遺憾,但更多的則是看到胡竹逐漸好轉的喜悅。


    反觀楚辭,看著胡子岩遞上來的資料,心裏一陣鈍痛,那痛楚仿佛一下一下地敲擊著她的心房。


    胡竹擁有一個一心為她著想的哥哥,嫂子也待她如親妹妹般關懷備至。母親開明慈愛,可以說,勝過這個世上百分之九十的女子。


    可即便如此,她也差點兒被人算計得連命都丟了。那麽其他人呢?那些沒有如此溫暖家庭庇護的人又會怎樣?


    因此,楚辭將自己關在書房許久,許久。


    那時間漫長得好似沒有盡頭,久到範景瑞都實在看不下去了,他滿心擔憂,忍不住輕輕推門而入。


    “娘子莫不是又在為那些女性同胞感到傷懷了?”範景瑞的語氣中帶著幾分無奈和心疼,那心疼之色溢於言表。


    楚辭見範景瑞獨自一人進來,向來堅強如鐵的她此刻難得露出幾分脆弱之態,眼眶泛紅,聲音略帶顫抖,“夫君,整個世界都在女子的胯下誕生,但女子的生存為何這般艱難?”


    範景瑞知曉其中的深層原因,但他更知曉此刻楚辭需要的不是這些生硬冰冷的道理。


    他緩緩走近,動作輕柔而又充滿愛意,溫柔地將楚辭抱進自己溫暖寬厚的懷裏。“娘子,咱們不是一直在努力做出改變嗎?”


    “現在連皇上也是支持的,所以不要灰心,不要氣餒。總有一天,娘子理想中的那人人生而平等的世界終會到來的,不過這終究急不得。”範景瑞的聲音低沉而溫柔,猶如潺潺流淌的溪流,帶著無盡的安撫,仿佛能撫平一切傷痛。


    楚辭自然明白,但就是因為明白,她才愈發難過。“是啊,可終究……”


    說道這裏,楚辭微微一頓,眼神先是迷茫,仿若陷入了無盡的迷霧之中,接著閃過一絲清明,她恍然意識到自己鑽了牛角尖。


    她輕輕歎了口氣,眉頭微微舒展,說道:“是我一時想岔了,不該如此消極的。”


    但經曆過光明的璀璨,怎還會願意長久待在泥濘的困境。


    那光明帶來的希望與美好,就如同刻在靈魂深處的印記,讓人難以忘懷,又怎會甘願被黑暗的泥濘所吞噬。


    然而不願意又如何,她一個人的力量終歸太過渺小。


    在這茫茫塵世中,她如同滄海一粟,麵對龐大而複雜的困境,那點微薄的力量實在難以與之抗衡。


    範景瑞見狀未追問楚辭是如何一下想開了,他深知楚辭聰慧通透,隻順著楚辭的話音,溫和改口道:“那麽娘子現在是想吃飯補充體力,還是先洗個花瓣澡放鬆舒緩心情?”


    恢複過來的楚辭,這時肚子早就餓得咕咕叫了,那聲音一陣接著一陣,於是她毫不猶豫地說道:“自然是吃飯,美食可以填補這世間一切煩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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