顯然情況不好。婁敬策慢一步,遲疑著移動腳步。走出兩步,他猛地回頭看向斜後方的一處貨架,那邊似乎藏著人。原地不動等了十秒,不見人影,便先作罷。他倒退著走進貨架間,一個中年女人倒在地上。她的腳上血肉模糊,血色間泛著黑,顯而易見是被喪屍咬到,咬人的恐怕就是那邊地上倒著的那隻。她另一隻腳也受了傷,不知是斷了還是如何,軟綿綿地好似爛肉癱著,大腿上有個口子在出血,鮮血浸濕按上的布團,粘膩透褲子布料,在地上積起一小灘。明暨之前說的沒錯,她傷到大腿上的動脈,按目前的情況很快就會失血過多死去。或許在此之前,異化會先降臨。中年女人呼呼地喘著氣,她生息減弱,喘氣活像是剛出生的體弱病崽,有一口沒一口的,費勁又後繼乏力。婁敬策走進來,她向他的方向看了一眼,顯然也認識,便收回目光。婁敬策作為在場唯一一個不認識對方的,多少有些莫名。明暨在看見中年女人的時候,腦中就已經響起繁星的預警。這個女人的劣化已經開始,一旦她失去意識陷入昏迷,在流幹血之前,她就會爬起來變成無知無覺的喪屍。但他誰也沒說,狀若尋常地從口袋裏拿出紗布和止血藥劑。紗布是幌子,止血藥劑裏混入了一些恢複藥劑。紗布血濕兩回,終於出血量減緩,慢慢止住了血。大男生喜極而泣,一連聲在他媽媽耳邊輕聲喚她,問她感覺怎麽樣。虛弱的她給不了答複。明暨直起腰,對上婁敬策飽含審視的眼。他盯著他,就像是最早的進化藥劑出現,人們投注而來的目光滿是期盼渴求,像是一條煌煌康莊大道就在眼前,美好未來觸手可得;又覺得這不啻於世紀謊言,庸庸世人異想天開,種族注定的基因枷鎖哪裏是這麽食指長短一管藥劑能夠更改的。明暨不閃不避,直麵而上。他將手中所剩不多的紗布卷往婁敬策手中一塞,示意婁敬策繼續給中年女人包紮。他還要吃東西呢,手上可不想沾到血。擦身而過的時候,他的聲音傳進耳畔,篤定且沉重。“劣化一旦開始便無法終止。”婁敬策臉上閃過一絲不信。經過幾天的相處,對於這個人他不能說全然了解,但也能看出幾分。劣化如果無法終止,這女人早早晚晚會變成喪屍,紗布和藥劑隻是無用功。去趟銀行,他要機器人;來到超市,滿滿堆起的那一購物車;臨時進來倉庫,他不也預定下一箱子薯片。這樣的人,無用功的事,他可不會幹。他沒有轉身去追逐明暨的腳步,如他所言蹲下來給中年女人包紮。大男孩沒學過專業的包紮手法,紗布纏得亂七八糟,這會兒浸濕大半,幹脆就被婁敬策解開。末日磨礪出的包紮手法,一講究好,二來就是快。大男孩隻覺自己眨了眨,他媽媽的腿上就纏好了紗布,還有個漂亮的結扣。“我們之前見過嗎?”婁敬策壓低聲音問他。大男孩抹了把鼻涕眼淚,有點不好意思笑:“之前在路上,我媽開車被你超了。我當時就在副駕,跟剛剛那位對上眼,我比了個讚,他朝我揮了揮手。”他眼睛時刻不離他媽媽,看她臉色越發好轉,暗暗鬆下氣來。嘴角微微扯起笑:“算是,一麵之緣吧。”婁敬策不是很懂這種,點了點頭。“你在倉庫裏見到過其他人嗎?”另外四個,現在還沒看見呢。提到另外的人,大男孩神色重帶出些憤憤恨然。他右手攥拳砸在膝蓋上,滿是不忿。“我們進去超市沒多久就說有喪屍,我媽就說到後麵的倉庫裏直接拿貨,她是這超市的職工,到時候要是追究就直接從工資裏扣錢。我們過來的時候倉庫裏沒人,剛剛走進來,從邊上就跑出一個人來。他跟我媽認識,嚷嚷著什麽‘來人了’就跑了。”“我媽拉著我跟他跑,結果另一個人引著那隻喪屍就朝我們來,我媽推了我一把,她扭了腳……嗚嗚就被咬了。我那個時候隻覺得一陣火氣衝上頭,不知道怎麽的,就就……後來在我打喪屍的時候,有人推倒了貨架,壓到了我媽。”“他們就是想害死我們!”婁敬策沒有插話,任由大男生發泄憤憤。禍水東引,在末日裏,是再稀鬆平常不過的事。末日後這個世界的角角落落,每一天都有同樣的事發生。他拍拍大男孩的肩膀,算作安慰。說什麽沒事了,粉飾太平,不是婁總的風格。他就近觀察這個中年女人的情況。大男生覺得止住血就沒事了,他可不會那麽天真。剛剛明暨用的藥,除了止血之外,對異化到底有什麽作用,他會自己分辨判斷。中年女人似乎恢複些許氣力,大概放下心來,神色間難掩倦色。她臉色的蒼白沒有褪去,兩頰在蒼白下又翻起血色,像是冬天被風羞紅的。在不知不覺間,昏昏沉沉地閉眼睡去。這立即讓婁敬策緊張防備起來,也嚇到了大男生。大男生顫抖著伸手去試探她的鼻息。這是十分危險的舉動,萬一異化,近在嘴邊的血肉,根本來不及躲閃就會先多圈牙印,或許還要少塊肉。婁敬策正要阻止,令人驚愕的一幕出現。大男孩被凍得一哆嗦收回手,他看看掌心莫名其妙冒出的水珠,茫然用手碰了碰,真的是冷冷的水氣。“水?”他滿眼不可思議,現在還是夏天啊,倉庫裏溫度又沒有冷到冬天張口吐白煙,怎麽會在他手上凝出水來。茫然的大男生望向在場唯一一個可以交流的人,無聲詢問。婁敬策看向另一邊小腿上的還泛黑的血,被咬後如果覺醒的異能的話,這血不該是黑的。這藥的功效到底是什麽?明暨繞過屍體,出現在他們的身後。他說:“不是水,是冰。”“她不會變成喪屍了。”【18】詰問之下(末日設定補充)車窗搖下一條小縫,汽車急行掀起的涼風從縫隙倒灌進車裏,讓婁敬策激動且混亂的頭腦逐漸冷卻。他們已經取走想要的東西,開車從超市倉庫離開。風聲在耳邊呼嘯,外麵天色昏沉,夏季的熱意似乎被昨天的細雨驅散,狼狽落魄地翻過一頁,成為昨日黃花。風瑟瑟吹落綠意生機,不過區區晝夜一輪轉,世界便顯露疲態,從朝氣蓬蓬步入老邁蒼蒼。馬路兩邊的路燈亮起,為在外的行人照亮歸家的旅途,許多盞因為電路問題歸於黯然。明暨坐在後座,沒有像之前那樣將安全帶打個結扣,安心伴著汽車的震動睡個小覺。他倚著車窗,微微仰頭數著車輛途經的一盞盞路燈,明明滅滅,映在他的眼瞳中,像是搖曳的一簇火苗,微弱卻不甘心熄滅,抓著些微希望發光,四周無措的狂風中掙紮,被斑駁搖曳的樹影摔碎成星火,仍舊持之以恒。“你給她的藥劑究竟是什麽?”車內突兀響起婁敬策的聲音。那支讓人從異化中逆轉,反而覺醒冰係異能的藥劑。他腦中還是方才倉庫裏的一幕幕。自己跟著伸手去試探鼻息,微微生涼的氣息噴吐在自己的掌心,感覺就像是加入涼水的加濕器噴吐出的水汽,卻在自己皮膚表麵凝固成一滴滴細碎冰晶。就如明暨所說的,是冰。在自己與那個大男生的驚訝中,明暨探手觸碰她的額頭,就像是尋常大人摸摸小孩的額頭,試探有沒有發燒一樣。結果似乎讓明暨很是滿意。“她之後就是異能者了,對嗎?”“你走的時候給了那人什麽?”“你是不是有辦法……”結束這場末日。婁敬策自開口起,就覺心口憋著一口氣。他有強烈的直覺,剛剛的藥劑十分關鍵,對於這個世界,對於這該死的末日。冷風讓他維持住幾分理智,卻難以保持舊日風度,可偏偏後座那個家夥,好像知道一切,卻是個鋸嘴葫蘆,什麽也不肯多說。還有最後走的時候他給那人的東西,糖果的包裝,但真的隻是一塊普通糖塊嗎?“婁敬策。”明暨皺皺眉,插嘴打斷了他喋喋不休的提問。“你好煩啊,你是十萬個為什麽嗎?”這是什麽大人不耐煩阻止吵鬧孩子的口吻!婁敬策深吸一口冷氣,嗅到一些腐敗難聞的血腥,前麵路旁的花壇裏有個朝著他們車撲來的男喪屍,大概是附近哪輛車的司機。他猛打方向盤,車在輪胎與地麵尖銳的摩擦聲中的調轉車頭,駛入花壇對麵的車道。這樣小小的插曲,並不能打斷婁敬策詢問的急切。“她以後就是異能者了?”再次開口,他急切中不滿,尾音上翹一點,聽著不像是個問句。或許在開口詢問前,婁敬策心中就已經有了答案,隻是答案基於過往經驗,而他希望得到更為明確的。“嗯哼。”明暨哼哼了,顯而易見啊。不是都說了,是冰啊。“你給她用的藥劑是什麽?”他後麵檢查過那團所剩不多的紗布,隻是尋常紗布,沒有什麽特殊地方。使人有變化的肯定是藥劑。止血隻是最為基礎的功用,對於基因的變化才是主要作用。“就是普通的止血藥劑,刺激骨髓和淋巴係統加快造血,心髒減緩全身的血液循環速度,效力很短,一般配合恢複藥劑使用。”明暨像是在念什麽說明書和藥盒上的推薦產品,再來一句介紹給沒有見識過的婁敬策:“是很常見的急救兩件套。”常見嗎?鬼個常見!“能夠逆轉異化,覺醒異能?”婁敬策咽下憤懣,話音平靜許多。可某人就是有本事,讓人放鬆下的唇角瞬間繃緊。“哈哈,想什麽美事呢?”明暨沒再慢吞吞,一聽沒忍就笑開了。要真有這種美事,還費那個工夫研究進化藥劑做什麽?“那她為什麽會覺醒冰係異能?”婁敬策氣息逐漸粗重,看著好似要就近靠邊停車,把後座上的人揪下車打一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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