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伯爺臉上的傷是怎麽回事?”


    她先是努力維持著假麵,殷勤小意地關切道。


    然而,不管是裴驍還是裴驍身邊的人,都語焉不詳地說,是不小心摔了。


    見裴驍明顯不想讓人繼續詢問的樣子,她便識趣地沒有再問。


    第二天一大早,卻立刻派了人出去打探消息。


    很快便聽到了靖南伯在泰和樓追女人摔得頭破血流的傳言。


    張氏頓時覺得腦袋嗡地一下。


    立即就傳了泰和樓的掌櫃前來問話,得知了更詳細的情形。


    可今時不同往日,裴驍以前時常去軍營,她在府上想做什麽手腳都方便。


    今日,裴驍來看她,正好將她審問泰和樓掌櫃的場麵撞了個正著。


    看到跪在堂下,正戰戰兢兢回話的泰和樓掌櫃,裴驍的臉色頓時沉黑。


    “夫人這是在做什麽?”


    想到張氏會得知他在泰和樓丟的醜,裴驍便很難平心靜氣,因此說話的語氣幾乎是質問一般。


    張氏見狀,心中的火氣更盛。


    哪怕她向來隱忍,此時臉上也掛不住了。


    她完全不敢去想,昨天的事情鬧得那麽大,必然很快就會傳到那些官員家眷們耳中。


    尤其是昨天她還放話說,裴驍會來接她,讓那麽多人羨慕裴驍對她的寵愛。


    裴驍缺席,本就讓她夠丟人了。


    若那些人知曉裴驍缺席的原因,隻怕更是會在背後狠狠嘲笑她。


    一想到這樣的場麵,一回京城就風光無兩的張氏,整個人都要氣炸了。


    更讓她介意的是,哪怕她在裴驍身上用了如此多的心思,容貌,心術甚至房中術都麵麵俱到,裴驍也從未因為她如此失態過。


    陳青竹那個賤人!


    時隔多年,那個賤人竟再次迷住了她的丈夫!


    “伯爺還好意思質問我?你自己難道不清楚做了什麽丟人現眼的事?”


    難得的,張氏在裴驍麵前也牙尖嘴利起來。


    裴驍本是一想起昨日那些恥辱的場麵就惱怒非常,如今被張氏毫不留情地揭短,更是直接被恥辱與憤怒淹沒了理智。


    他已經對張氏足夠忍讓了,如今她還越發得寸進尺!


    他受夠了這般仰人鼻息,曲意逢迎的日子!


    這一刻,裴驍完全不想再忍。


    於是,他目光冰冷地看著張氏,道:


    “沒錯,我就是追小竹去了又如何?堂堂靖南伯夫人,皇貴妃唯一的胞姐,難道要傳出孕中善妒的名聲麽?”


    哪家懷有身孕的正室夫人像她這般矯情,自己不能伺候丈夫,還要霸著不讓別人伺候。


    宮中隻有皇貴妃一人能生育,本就足夠讓人起疑了。


    如今多少雙眼睛盯著皇貴妃,她這胞姐善妒的惡名,也同樣會影響到皇貴妃,他就不信張氏不在乎。


    見裴驍如此理直氣壯,甚至還威脅自己,張氏隻覺得怒火一瞬間從胸膛燒到了天靈蓋。


    果然,他在她懷孕後的種種縱容寵愛,都是礙於淑懿皇貴妃的偽裝。


    如今盛怒之下,終於說出了實話。


    為了個賤女人,完全忘記了大著肚子還在為伯府招待賓客的她,忘記她懷的這一胎有多麽不易,竟是如此毫不顧忌地傷她的心!


    “好!好一個靖南伯,竟為一個妾室如此待我!”


    張氏氣得手都在發抖。


    既然他如此踐踏她多年的付出和情意,她又何必再費心維持這份夫妻感情。


    往日裏,她就是太好性,才會讓裴驍在如今的境地下,還依舊不把她當回事。


    心中發狠要給裴驍一個教訓,說完,她便捂著肚子痛苦地皺起了眉頭。


    “啊,我肚子好痛!”


    張氏貼身伺候的奴仆們連忙緊張地圍了上去,連裴驍心中的怒氣也頓時消減大半,有些緊張地看著張氏。


    他已經有過好些孩兒,自然是知道的,哪怕是最後的孕期,也容易因為情緒過於激動而動了胎氣。


    大夫很快前來問診。


    雖說診著脈象,感覺伯夫人的胎象並沒有問題,但伯夫人的情態,讓他知道不該這樣說。


    於是,他便道:


    “伯夫人怒氣攻心,動了胎氣,需要好生靜養,身邊人可萬萬別再氣著她!”


    第二天,皇貴妃宮裏的劉太監便來了。


    帶了一大堆補品藥材前來問候張氏,對著裴驍,言語間卻是一副興師問罪的口氣:


    “伯爺,咱們皇貴妃說了,她可就這麽一個親姐姐,如今懷著身孕如此辛苦,天大的事也比不過她的身子,敢問貴府到底發生了何事,竟叫堂堂伯夫人氣到動了胎氣?”


    事過一天,裴驍那出走的理智已經漸漸回歸,因此,麵對劉太監的質問,態度又恢複了略帶幾分謙卑的客氣。


    “不過是一場誤會,請皇貴妃放心,往後伯府上下,定會更加精心地照顧夫人,再不讓她有任何閃失。”


    然而,劉太監奉了淑懿皇貴妃的旨意,並不允許他隨便搪塞過去:


    “這麽大的事,不是隨便一個誤會就能說得清的吧?伯爺不給個清楚的交待,皇貴妃那邊可不會善罷甘休的。”


    眼見張氏端著茶杯,坐在一旁含笑看著他被詰問,裴驍頓時屈辱地捏緊了拳頭。


    百年相傳的伯府,如今發生的事不過一天,就已經傳到了宮裏。


    這也就罷了,淑懿皇貴妃既然派人來,便說明已經將事情了解得一清二楚,卻讓這太監一再詢問,無非就是為了特意折辱他,並且讓他為前日的事,給出一個滿意的答複。


    咄咄逼人至此,叫人無比厭惡!


    可他不能拿伯府的百年基業做賭。


    如此……便隻能暫且委屈小竹了。


    “劉公公,真的是一場誤會。夫人懷孕後一直胃口不佳,我在泰和樓偶遇了那位有一手好廚藝的陳姨娘,急於將她逮回來伺候夫人,情急之下鬧了笑話。回來後,夫人又誤會我一片苦心,這才與之有了些口角。”


    “以後是萬不可能再犯了!”


    劉太監沒想到,那位讓靖南侯失態的女子,正是他先前去南都慈航觀要的那位姨娘。


    “哦?她竟是主動來京城了?”


    他還以為先前那慈航觀說,人去了南海,回來了自會轉告隻是推托之詞,如今看來竟是真的。


    “既如此,那靖南伯可要負責找到那位陳姨娘,早些讓她回來伺候夫人才好!”


    “自然如此。”


    裴驍滿口答應。


    張氏如今已然肆無忌憚,不知道會想出何等手段來磋磨小竹。


    想到這裏,裴驍心中充滿了痛惜與對張氏姐妹的恨意。


    而一旁的張氏見裴驍屈辱不已,卻不得不答應親手抓回陳青竹來伺候她,心中卻是不由自主生出一股暢快之意。


    打那以後,便是明目張膽在靖南伯府作威作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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