經過一番考量,陳青竹最終選定了兩種陣法。


    首要布置的,自然是防護陣。


    遇到危險不敵的時候,慈航觀的弟子們可以直接躲進其中,隻要陣法一啟動,外界不管是刀箭炮火還是人或牲畜,都無法進入。


    在整個慈航觀周圍多番考察後,她將地點選定在離西苑後門不遠的一處山洞內。


    這裏原本是用來存儲幹柴的,空間很大,足夠藏匿上百人。


    而且構成陣基的無屬性靈石可以直接埋在新鮮泥土中,能借助整座山中磅礴的五行土氣,加強防護作用。


    慈幼堂的防護陣則布置在慈幼堂最高的那排房屋裏,布陣前幾天,她就讓慧靜把房子裏的孩子們挪去了其他地方暫住。


    待布置好陣法,那間陣盤所在的屋子便會上鎖,鑰匙由慧靜這個堂主一人掌管。


    其次布置的就是聚靈陣。


    山中植株眾多,木係靈氣相對其他地方稍微濃鬱些。


    再加上她本也有木係靈氣,同類相吸,以此為陣基,便可聚集周遭的木係靈氣。


    用來給她修煉,濃度是遠遠不夠的,但若普通人待在陣法覆蓋的範圍內,被木係靈氣包圍,卻會覺得心曠神怡。


    多待些時日,強身健體的效果會十分顯著。


    這樣的房間,毫無疑問會讓信眾們十分向往。


    她總共布置了兩個有聚靈陣的房間,打算一個留給蓉娘與三個管事者住,一個則留給每次燒香時表現好的信眾。


    如此,即使她不在,信眾們為了多住這有木係靈氣的房間,也會時常來慈航觀。


    這對慈航觀弟子來說,便是另一層保護。


    她相信以慧雲的能力,能把這兩種陣法好好地利用起來。


    等布置好陣法,陳青竹還需要大量使用玉石製造仙露和靈液。


    仙露自然是留在慈航觀發展信眾。


    靈液則是路上修煉自用。


    她如今還不能製作儲物符籙,玉石體積太大,多帶一些會很占行囊空間,將其中的靈氣壓縮成液體,就要方便得多。


    這一些準備工作,毫無疑問還需要不少時間。


    算著時日,或許能等到鄭元乃的嘉賞聖旨下達,做些安排後再出發。


    *


    在陳青竹為即將到來的遊曆做準備時,天氣已經越來越冷。


    而此時的京城,早已是白雪皚皚,舉目望去,整個世界都仿佛被厚厚的積雪包裹。


    靖南伯府的男主人裴驍,一身勁裝在府中的演武場練習刀法。


    用來練習的木樁被他劈得白雪紛飛,勁風陣陣,很有一股懾人的氣場。


    然而,這樣的場麵沒有持續太久,他的身影便驀然頓住。


    一股難以忽視的劇烈刺痛從雙膝處傳來,讓他根本無法再挪動腳步。


    “拿輪椅來!”


    裴驍怒聲喝道,整張臉沉得能滴出水來。


    他原就是有些心煩意亂才來練刀的,可膝蓋的傷情在他一劇烈動作後就再次發作,讓他煩躁難安的心情不由越發陰鬱。


    叫他如此煩躁的,自然是宮中淑妃娘娘的肚子。


    禦醫們原本預測淑妃娘娘的產期應該在十餘日前,如今卻依舊沒有發動。


    很難讓人不擔心她腹中的皇子會不會出意外。


    畢竟,遲遲不生產胎死腹中的例子可不少。


    為了淑妃肚子裏的孩子,他靖南伯府也進行了一場豪賭。


    半個多月前,剛抵達京城碼頭那日,大舅兄張經宏突然發難,質問他們為何一再隱瞞裴瑾中毒一事,甚至不惜以萬兩銀票為代價,收買張家派來的錢大夫。


    裴驍不解其意,道:


    “當初隱瞞,不過是不想讓舅兄與嶽父責怪裴某治家不嚴,讓瑾哥兒遭了難,鬧到外界知曉,也恐影響官聲。如今我已盡力讓瑾哥兒痊愈,舅兄何必再提舊事?”


    張經宏卻一臉怒色道:


    “難道因為瑾哥兒僥幸被治好了,就不再追究罪魁禍首,讓他往後依舊置於陷阱?”


    裴驍坦言道:


    “那罪魁禍首已送入慈航觀修行,為瑾哥兒祈福,終身不得再踏入伯府,不會再威脅到瑾哥兒的安危。”


    張經宏卻是冷笑一聲:


    “那姨娘的事我早已經打聽清楚,別的不說,瑾哥兒所中之毒甚為奇特少見,又豈是她一個大門不出二門不邁,在府中無錢無寵的婢妾能弄到的?”


    “真正的罪魁禍首另有其人!”


    當初裴瑾中毒一事是他親自調查,那陳氏作案動機充分,自己也認了罪,裴驍並不認為有什麽錯漏。


    可張經宏所言也並非沒有道理,又如此言之鑿鑿,為了給張家一個交待,他也不得不舊案重提。


    “舅兄查到了何人頭上?”


    張經宏直接指向了站在他身邊的張氏。


    張氏頓時一副遭受了莫大冤屈的樣子:


    “大哥,我對瑾哥兒的慈母之心蒼天可鑒,為了治好他的腿,我寧可罰跪三天三夜,您怎能這般我誤會我?”


    張經宏卻冷笑著道:


    “去年你這做繼母的剛一恢複生育之力沒多久,瑾哥兒就中了奇毒,世間焉有如此巧合之事?”


    這個消息,讓裴驍不可謂不震驚,當下就要讓人來給張氏把脈。


    張氏卻淒聲道:


    “不用把脈了,我的確無意間調理好了身子。但正是為了不讓瑾哥兒多想,也不讓伯爺您為難,我一直自行服了避子湯。沒想到,這在大舅兄眼中,竟成了我的罪過了,嗬嗬,後母難為,世人誠不欺我……”


    張經宏卻是絲毫沒有被這番說辭打動,一連串的質問脫口而出:


    “都是千年的狐狸,少在那裏惺惺作態!若不是你做的,你又豈會幾次三番阻撓張家得知真相,為此甚至不惜拿一萬兩賄賂大夫?”


    “還有,為何你那奶嬤嬤的兒子一口咬定是你指使他縱火慈航觀?難道不是為了將那慈航觀清修的姨娘滅口?”


    “後來你那奶嬤嬤竟能在伯府的嚴密看守下,帶走一萬兩銀票與侯府印信,在即將被捕之前,被你最信任的陪房張貴一刀捅死,這可真是巧啊!”


    一樁樁舊事全然浮現心頭。


    裴驍自認不是個糊塗的人。


    當初的疑惑被張經宏所說的張氏已經恢複生育之力這個關鍵性線索一串,答案頓時了然於心。


    被愚弄欺騙的怒火在胸口熊熊燃燒。


    他終於明白,他的這位嬌妍如花的繼夫人是何等蛇蠍心腸,何等心機深沉,簡直令他厭惡至極!


    張氏依舊在抵死狡辯:


    “當初舊事,公堂上已經說得一清二楚,我不想再多言。大哥隻憑一廂臆測便要給我定罪,就是告到陛下處,我也不服!”


    “閉嘴!”


    裴驍暴喝一聲,隻想狠狠地打爛張氏那張巧言令色的嘴。


    她不過是仗著已經殺人滅口,毀滅了罪證,才敢如此無恥地繼續抵賴。


    然而,他根本沒能從輪椅上站起來,就狠狠地跌了回去。


    也正是這一跌,讓他的理智重新回歸。


    張經宏的神色因他的反應緩和了些,道:


    “妹夫,我依舊叫你一聲妹夫,這件事你身為一家之主,必須給我和張家一個滿意的交待。”


    交待?


    看張經宏這架勢,不嚴厲懲治張氏,保障瑾哥兒的安全與地位,張家嫡支隻怕就要徹底與他翻臉。


    可張家嫡支滿意了,宮中的淑妃娘娘又豈會善罷甘休。


    他必須在張家嫡支與淑妃娘娘之間做出選擇。


    沉吟許久,他終於下定了決心,平和了神色,緩緩開口道:


    “舅兄,你不能因為我夫人恢複了生育之力,可能生下孩兒對瑾哥兒的地位造成威脅,就隨意汙蔑她的名節。”


    “除非你能拿出鐵證,否則我永遠相信自己的夫人!”


    張經宏的臉色一下變得十分難看:


    “好!好一個趨炎附勢的靖南伯!”


    一旁的張氏卻立刻露出無比感動的神色,那模樣不似作偽,叫裴驍心中好受了不少。


    不論這婦人品性心性如何,她都是真的十分在意他這個夫君。


    哪怕他被筋骨方麵最權威的大夫宣判從此雙腿廢了,她也從未露出嫌棄之色,依舊一如既往地對他溫柔體貼。


    張經宏並不是那麽容易打發的人,雙方已經撕破臉,他便圖窮匕見。


    “既然你選擇維護這毒婦,那就給瑾哥兒一條生路!”


    “寫下契書,瑾哥兒與你靖南伯府八字相克,需在外家養育至二十歲,單獨開府,方可保性命無虞。”


    “否則,我便把這事鬧得滿京皆知,我看宮中那些娘娘們的母家會不會輕易放過你們!”


    淑妃在宮中獨占陛下盛寵,又育有最多的子嗣,宛如烈火烹油。


    那些大家族出身的娘娘們,暫時不能奈何淑妃,但這件事一旦鬧開,叫他們抓住了一點把柄,這些人定會一擁而上,千方百計對付靖南伯府,剪除淑妃的左膀右臂。


    誰也不敢保證,這件事真的經得起查。


    慎重考量之下,裴驍終究簽下了張經宏要求的契書,等於將自己的嫡長子拱手送給了張家。


    放棄嫡子,放棄張家嫡支的支持,甚至放棄了自己的尊嚴,賭的就是淑妃腹中這一胎能生下健康的皇子。


    若是賭輸,他可真就成了笑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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