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事還得從那杏林春堂專擅小兒科的吳大夫說起。


    前些時日他接到兵部尚書黎府的邀請,去給府上唯一的孫少爺治療風寒。


    去的時候才發現,那位孫少爺已經由府醫治療過一段時日了,卻是開錯了方,把熱症當成了寒症醫治,吃了許久的藥,發燒咳嗽的症狀卻一直不見好轉。


    吳大夫去指出了錯誤,那黎家的老夫人當即就大怒,讓人把府醫拖下去打了三十板子,還趕出門去了。


    這架勢,叫吳大夫心驚膽戰。


    然而,他最擔心的事情還是發生了,哪怕他改成了治療熱症的方子,那黎家的孫少爺吃了三天的藥,卻依舊不見好轉。


    吳大夫趕緊再次調整方子,加重了藥性,卻不僅沒能讓黎家孫少爺的病情好轉,反而在吃了兩天藥後的晚上,高燒到了驚厥的地步。


    吳大夫用針灸暫時止住了驚厥和高燒,可不過兩個時辰,便又再次發燒驚厥。


    “吳大夫,這到底怎麽回事?我的乖孫怎麽在你手中,反而越治越嚴重了!你是不是也用錯了方子?”


    黎家老夫人毫不客氣地質問道。


    吳大夫連忙解釋,他們做大夫的,也不是所有風寒都能治好,不然也不會有那麽多人得了風寒就死了。


    根據他們長期的研究,風寒根據棘手程度也分為兩種:


    有些風寒看起來嚴重,卻可以藥到病除。


    有些風寒卻是無論用什麽方子都無法見效。


    他沒有開錯方子,隻是剛好黎家孫少爺的病症是很棘手的那種,藥物和針灸都無法起作用。


    黎家老夫人聽聞後卻是勃然大怒:


    “放肆!你自己醫術不精,還敢咒我乖孫得了不治之症!”


    “老身今日把話放在這裏,你自己治不好我乖孫也就罷了,立刻回你們杏林春堂請其他醫術更高明的大夫來想辦法!要是五日之內還治不好我乖孫的病,你們杏林春堂就別想在南都城立足了!”


    “我乖孫若有個好歹,你們醫館的所有大夫都得給他陪葬!”


    這不講理又蠻橫的架勢,讓吳大夫也不敢再與之爭辯。


    杏林春堂雖說有許多醫術高明的大夫,卻終究隻是下九流,惹惱了權傾南都的兵部尚書府,捏死他們這些大夫還真就跟捏死一隻螞蟻一樣。


    吳大夫隻能趕緊回醫館去求援。


    周大夫身為醫館主人,聽聞這話也是愁眉不展。


    他就知道這些權貴之家的問診不好接。


    禦醫太醫也就罷了,他們這些平頭百姓的大夫,真是動不動就被威脅被遷怒。


    更關鍵的是,麵對權貴之家的問診,他們也根本沒有拒絕的權力。


    因為大家都知道,南都城這些禦醫太醫問診經驗遠不及民間醫館的大夫豐富,反而更傾向於找這些醫術高超的醫館大夫。


    “就算他們是去請宮裏的禦醫,那也一樣的沒辦法啊,不然,京城就沒有皇子王孫因為風寒而死了。”


    醫館裏的另一位大夫不忿地道。


    吳大夫愁眉苦臉地歎息:


    “我們做大夫的自然知道是這個道理,可黎家人哪裏聽得進去。尚書府向來行事霸道,不是善類,若那黎少爺有什麽好歹,他們定會拿我們撒氣,到時候我們可怎辦啊!”


    想到醫館覆滅,幾代人的心血毀於一旦,醫館的主人周大夫憤恨又不甘。


    思索許久,他終於下定了決心。


    “我親自去一趟尚書府。”


    *


    黎老夫人看著眼前的大夫,滿臉狐疑:


    “你是說,你們對我乖孫的病情沒辦法,但是那個叫慈航觀的道觀能藥到病除?”


    待在南都城這麽多年,她可從未聽說過這個慈航觀的名聲。


    見她不信,周大夫隻能搬出了禦史府的事情作為佐證。


    “您悄悄去禦史府打聽就知道了,袁老夫人幾日前的確病危,當晚出城一趟回來,就已是大好了。”


    說完他不放心地再次懇求道,“當日袁家叮囑要對此事守口如瓶,小人是實在沒辦法才告知您的,還請老夫人萬萬不要對外張揚,若那慈航觀問起來,也請一定不要說是小人透露的啊!”


    黎老夫人不耐煩地揮了揮手,打發他下去照顧自家乖孫。


    當下又立刻派了人去禦史府探聽虛實。


    等人回來,已經是晚上。


    在外頭快活了一整天的黎大老爺一回府,也立即前來關心兒子的病情。


    聽聞母親說起慈航觀的事,黎大老爺捋了捋胡須,一臉高深地道:


    “山醫命卜相本為一家,有些道士會醫術倒也不足為奇。”


    黎老夫人這大兒子雖說沒在官場上混出成績來,卻比內宅婦人有見識得多。


    得到了兒子的肯定,黎老夫人立刻便道:


    “那我和兒媳婦明日便帶著桂哥兒上山去那慈航觀求醫!務必叫那慈航觀治好桂哥兒!”


    黎大老爺聞言立刻不讚同地皺眉:


    “母親也是急糊塗了!桂哥兒如今得了風寒豈能到山上去吹風?”


    “況且,我們尚書府是何等身份,哪裏需要親自上門。不過是個鄉野道觀裏的一群道姑,直接叫個下人去叫她們上門來為桂哥兒醫治便是了。”


    黎老夫人笑道:


    “我一心想著快些替桂哥兒治病,倒是忘了這茬了。親自上門確實太抬舉她們,我這就派人叫她們立刻來尚書府為桂哥兒治病。”


    說著,也不管大晚上趕路不便,立刻叫了身邊得臉的一位姓薑的管事嬤嬤進來吩咐此事。


    *


    黎府這等人家,向來是沒將平民百姓放在眼裏的。


    那薑嬤嬤在這天寒地凍的晚上被主人家吩咐去遙遠的山上請人,一路又冷又黑又顛簸,自然是滿肚子怨氣。


    來到慈航觀,當然也不會有什麽好態度。


    敲開了道觀的門,自報家門後,便趾高氣昂地道:


    “我家孫少爺得了風寒病重,聽聞你們道觀會醫治,立刻叫那會醫術的道姑跟我走一趟吧!”


    慈航觀的坤道們上次遇到這麽囂張的人,還是上次,靖南伯府那個伯夫人的奶嬤嬤。


    然而,後來連靖南伯夫婦也親自跪了三天為此請罪呢,這尚書府的嬤嬤又算個什麽。


    “等著,我先去通報堂主。”


    說完,就關了門將人隔絕在門外。


    那薑嬤嬤被氣了個半死。


    守門坤道通報了慧岸,慧岸又去向陳青竹回稟。


    陳青竹自然是毫不猶豫地拒絕了:


    “告訴他們,慈航觀從不對外施診,想求慈航觀治病,打聽清楚了規矩再來。”


    想到上次慧明被那劉嬤嬤打了兩巴掌的事,她又補充道,


    “多帶幾個人去見他們,若要糾纏不休或動手,不必與他們客氣。”


    若說是別的府上,陳青竹或許不會如此不客氣,可這位黎尚書一家人,她的印象實在不算好。


    李千戶的姐夫錢侍郎,就是這位黎尚書的得力下屬。


    此次清算錢侍郎,黎尚書棄車保帥,是沒能牽扯到黎家頭上的。


    論起來頂多是禦下不嚴或者失察,皇帝要是放放水,也就是罰俸一年半載而已。


    但這並不意味著黎家就無辜。


    黎家雖不知道有沒有勾結倭寇,但在壓榨百姓,搶奪民財方麵卻也同樣作惡不少。


    慧岸領命而去,帶人前去傳達了陳青竹的命令。


    被如此高姿態地拒絕,以那黎尚書府上人向來霸道的做派,自然是不肯善罷甘休。


    “不給尚書夫人麵子,你們這道觀還想不想開了?勸你們說話前想清楚!”


    薑嬤嬤直接就出言威脅。


    慧岸等人自然是根本不懼怕,不卑不亢地道:


    “慈航觀有慈航觀的規矩,想求慈航觀辦事,就算是尚書親至,也得守規矩。”


    薑嬤嬤見她們人多勢眾,手裏還拿著棍子,倒也不敢造次,放了幾句狠話就帶著人趕回了尚書府。


    把慈航觀的回複添油加醋地稟報給了黎老夫人。


    黎老夫人沒想到,南都城這地界上,竟然還有人敢如此不給尚書府麵子。


    氣得把茶幾拍得啪啪作響:


    “好啊,這群道姑,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膽了!”


    “叫黎大帶幾十個人去,就算是綁也得把那會治病的道姑給我綁來!”


    至於對尚書府的不敬之罪,自然是要等到給她乖孫把病治好了再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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