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青竹聞言看向跪地的矮小男人:


    “你是陽豐鎮的百姓?如今陽豐鎮有多少倭寇?”


    先前張六去鎮江府送信,已經探明向老二此次上岸作案人數的規模,大約有一百三十餘人。


    所以,在她原本的計劃裏,這些人一起圍攻慈航觀,全觀上下所有的坤道,都是要參與戰鬥的。


    因為以她煉氣四層的能力,沒有神識,最多隻能同時操縱十二三個物體。


    攻擊的準確性不高,想要造成大規模殺傷,便隻能操縱體積比較大,重量比較重的物體,在敵人聚集的時候攻擊,才能殺傷效果最大化。


    以那些偽倭豐富的實戰經驗,遭受一兩次攻擊之後,就會開始分散躲避,甚至從四個門開始向外突圍。


    必須所有人都參戰,並且設上一些陷阱,才能在盡可能降低己方傷亡的情況下,殺死所有倭寇。


    然而,這些倭寇一衝進來,她就發現了數量不對。


    隻有六十多人,那便意味著還有七十多人在別處。


    人是她引來的,自然要負責全部殲滅,才免得讓周邊村鎮的無辜百姓招禍。


    “小的是陽豐鎮上賣包子的,名叫吳三金,被倭寇脅迫,才不得不給他們領路來慈航觀,還望神仙恕罪!”


    陳青竹擺了擺手,普通百姓為了活命帶個路而已,她又豈會計較。


    “你隻說如今陽豐鎮有多少倭寇?是何等情形?”


    她需要確定剩下的倭寇是分開在了幾個地方還是聚集在陽豐鎮一處,才能確定接下來如何行事。


    吳三金回憶了一番,不確定地道:


    “他們分了一半的人上山,另一半多些,在陽豐鎮留守。”


    又說了午間陽豐鎮被倭寇襲擊的情形。


    聽到後頭,陳青竹的神色頓時沉了下來。


    此番是她失算了。


    以她對這些倭寇的了解,為了不讓官府掌握他們的蹤跡,倭寇們不論真倭還是假倭,都會選擇流竄作案。


    在相隔百裏的範圍內,他們不會連續作案,以免在前一個地方作案後,在下一處搶劫停留的時候被官軍追上。


    南都城身為陪都,軍備和士兵的戰鬥力比起地方軍要強上不少。


    十幾年前膽大包天在南都附近劫掠,並且想攻入南都城的那一夥倭寇,最終被南都守軍圍攻,隻有極小一部分逃走,其餘人全都命喪此地。


    這在倭寇界,算是一個慘重教訓,叫倭寇們對南都城敬而遠之。


    鎮江府在南都的東北方向,交界處離慈航觀所在的山大約九十餘裏。


    按照常理,慈航觀藏有的巨額財富完全超越普通的小鎮和村莊,有一群年輕貌美的道姑,還沒有戰鬥力,向老二的隊伍以此為目標,可以毫不費力就收獲頗豐。


    更妙的是,慈航觀地處偏僻,他們隻要不去劫掠其他地方就悄悄離開,根本不會引起南都守軍的注意。


    她自認為是很站在這些倭寇們的角度思考利弊得失了,卻還是低估了這些賊寇們的貪婪。


    沒想到一個慈航觀根本填不飽他們的胃口,他們寧可被南都官軍發現,也要多打劫一個小鎮。


    思索片刻,陳青竹吩咐道:


    “你先去觀外等候,稍後我會帶人去陽豐鎮解救鎮上的百姓。”


    “是!是!多謝神仙!”


    吳三金感恩戴德地出去了。


    陳青竹這才揚聲道:


    “可以開門了。”


    幾道大門這才全部打開。


    埋伏在門後的慈航觀眾多坤道紛紛從門後湧出。


    她們早知道今晚要殺倭寇,看到滿院子的血腥場麵倒是不怕,隻是對陳青竹本人的敬畏越發深重了些。


    哪怕已經追隨觀主這麽久,知道觀主無所不能,她們卻從未想過,觀主竟還有如此可怕的殺傷力。


    竟能在瞬息之間,毫不費力就殺死六十多個無比凶悍的倭寇。


    還好她們一直對觀主忠心耿耿,不然,以觀主的能力,就算她們全體叛變,她要處置叛徒也不費吹灰之力。


    “去慈幼堂叫鄭元乃過來。”陳青竹吩咐道。


    “是!”


    沒多久,手持佩刀的鄭元乃就從慈幼堂趕了過來,看到地上的殘肢斷臂,臉色不由得白了一瞬。


    他剛才在慈幼堂聽到馬蹄聲,就知道有一大隊人馬殺進了慈航觀。


    但觀主吩咐過,沒有她的命令不能出來,他也隻趴在慈幼堂的牆頭上觀望觀內的動靜。


    然而,隻聽喊殺聲剛剛響起,慈航觀內便傳出砰砰砰幾聲巨大的落地聲與震動。


    緊接著便是各種慘叫聲隱約傳來。


    沒多久,觀裏的道長便傳話說觀主叫他過去了。


    這麽一算,從那些入侵人馬進觀到那道長來傳話,都沒有一盞茶時間。


    所以,這些入侵者,得是在多麽短暫的一段時間裏,就已經被誅殺了!


    想到觀主的神通,鄭元乃暗自猜測這多半又是觀主的手筆,心中隻覺得觀主越發神秘莫測,叫人敬畏不已。


    這番心思,叫他很快轉移了注意力,鎮定了神色。


    他是聽從觀主命令,特意入住在慈航觀的。


    六天前,慧雲道長親自前來,傳達觀主的命令,說觀主要賜給他一場升遷的大功勞,問他要不要。


    鄭元乃當然是毫不猶豫說要。


    他又不是傻子,升遷這種事,觀主能想著他,那是看重他。


    就算有什麽危險,那也是身為觀主看重的虔誠信眾應該承受的。


    而且,自從上次父親病倒,全家惶恐不安,他就明白,身為父親的獨子,他不能再懈怠,必須在父親真正倒下之前接過振興門楣的重擔。


    立功升遷,他求之不得。


    於是,這幾天他便帶著一幹家丁與妻子住進了慈航觀的慈幼堂。


    理由麽,自然是為了給妻子求得身孕,特意陪妻子上山小住祈福。


    鎮定了心神後,他看清了地上那些人的發式,鄭元乃終於明白觀主所說的升遷功勞是什麽了。


    “倭寇!”


    這滿院子密密麻麻的,少說也是幾十個倭寇啊。


    身為揚州總兵之子,他是深知朝廷對倭寇有多麽深惡痛絕的。


    定國公所統領的水軍,除了負責緝拿運河與江河裏的水匪,也時常會配合陸軍緝拿倭寇。


    殺一個倭寇,真倭是一百兩一個人頭,假倭則是六十兩一個。


    無論哪個,在軍旅中都屬於天價人頭費了。


    同時也說明了倭寇有多麽難殺。


    能殺死幾十個倭寇,這絕對是足以讓他越級升遷的大功!


    “觀主,這……?”


    他完全不敢相信這樣大的驚喜會落在自己頭上。


    陳青竹負手而立,意味深長地道:


    “你在慈航觀祈福期間,遇到倭寇前來劫掠,便組織慈航觀坤道與家丁,設伏殺死了這些倭寇。”


    鄭元乃看到滿地的石頭,明白了為什麽要說設伏。


    而且,以他們的人數與戰力,確實隻能設伏才比較合理。


    緊接著又聽觀主道:


    “隻可惜,我們戰力有限,還有好些個倭寇搶奪了慈航觀的供品逃入了南都城裏。本觀主已經卜算出那些賊寇逃匿前往何處,你隻需明日帶人去搜查捉拿,為本觀主取回供品,抓捕倭寇同黨與餘孽即可。能做到嗎?”


    鄭元乃腦中思緒飛轉,沒思考太久,便立刻斬釘截鐵道:


    “信男必不負觀主所托!”


    他明白觀主要他做的這件事,必定有貓膩。


    可那又怎麽樣呢?


    觀主手下可觸及兵權的,不隻有他,還有嚴府尹和定國公府。


    他若不答應,嚴府尹和定國公府可不會放過這個既可以討好觀主,又可以讓本人或家中子弟立功的大好機會。


    還是那句話,觀主能首先想到他鄭元乃,那是看重他,信任他,他又豈會不知好歹。


    見他答應下來,陳青竹露出滿意之色以示嘉許,又道:


    “如今還有一夥倭寇在山下的陽豐鎮作亂,你留幾個家丁留守慈航觀,然後帶著其餘人等,立刻與我一同前往陽豐鎮剿匪拯救百姓。”


    此次這一出,原是一箭三雕之計。


    一是名正言順地鏟除李千戶,拿回慈航觀的供品。


    第二便是鏟除這一夥四處作惡又滑如泥鰍的偽倭,謀取功德。


    第三麽,自然就是利用這鏟除倭寇之功,為自己培植一個手握兵權的心腹。


    熱血單純的鄭元乃是最合適的人選。


    如今他既已經如預料中那般答應了為她辦事,有這剿匪的機會,她自然也要帶著鄭元乃去鍛煉一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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