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氏聽得心驚膽戰,顫聲道:


    “那娘娘如今怎麽樣了?都怪我連累了娘娘!”


    劉太監道:


    “夫人放心,娘娘和腹中的皇子都好著呢!娘娘正是擔心夫人來日回京,從別人口中得知此事擔驚受怕,特意讓奴才悄悄來跟您說句實話,她是故意叫人得手的。”


    “陛下對伯府先前收買錦衣衛與司禮監一事十分介懷。娘娘說要等些時日,讓陛下要發泄出心中這股火氣才能求情。這次有人下手,她便故意著了道,趁著陛下後怕憐惜之際,為伯府說了情,陛下這才開恩,命伯府此次隨張大人一起,遷回京城,解除圈禁。”


    裴驍聽著皺眉:


    “伯府事小,娘娘腹中龍嗣事大。娘娘實在不該為了伯府之事拿龍嗣冒險!”


    劉太監道:


    “伯爺不知,娘娘得知夫人受了傷,又被圈禁,吃食藥材全無,心中跟油煎似的,一心就想設法幫伯府脫困。”


    裴驍聽著這話,雖說覺得淑妃意氣用事,可她為了張氏的安危,甚至願意拿腹中孩子冒險,可見對這個姐姐有多在意。


    下意識的,張氏在他心中的位置,也加重了好幾分。


    一旁的張氏,早已哭成了淚人。


    她與妹妹從小相依為命,感情深厚。


    想到比自己小好幾歲的妹妹,挺著大肚子還要為自己操心冒險,也是心痛不已。


    劉太監繼續道:


    “伯爺,娘娘叫奴才給您傳句話。”


    說著,他清了清嗓子以淑妃的口吻道,“姐姐魯莽愚鈍,給府上惹了禍,還望姐夫多多擔待。”


    裴驍心中熨帖。


    淑妃如今可不是當初到靖南侯府來小住幾天,都還得看他臉色的小姑娘了。


    她如今本就是四妃之一,生下皇子,定會更進一步。將來甚至會成為太後。


    如此尊貴還能這般看重他的想法,可見心中依舊是敬重他的。


    “淑妃娘娘多慮了。夫妻本就榮辱一體,夫人並非有意犯錯,是那背後之人太過狡詐才會中了圈套。我又豈會苛責於她。”


    劉太監奉承道:


    “伯爺果然胸襟寬廣!”


    “您放心,這次回京之後,淑妃娘娘定會為您爭取機會將功折罪。”


    裴驍心中頓時大石落地。


    爵位已經丟了,很難挽回。他最怕的還是被陛下棄之不用,有淑妃這句話,他就沒什麽好擔心的了。


    劉太監又道,“未免百姓非議,回京之前,還請伯爺與夫人再忍耐些時日。府中一應采買由奴才負責,若有沒考慮周到之處,還請伯爺和夫人一定要說出來。”


    劉太監沒在靖南伯府逗留太久,臨走時,特意點名讓張氏相送。


    路上,劉太監低聲對張氏道:


    “夫人放心,淑妃娘娘和小皇子俱都身體強健,不會有任何意外。而且,經這一遭,娘娘與陛下的感情更勝從前了。”


    張氏這才安心下來。


    也明白剛才說得凶險,是故意說給裴驍聽的。


    究其根本,還是想讓裴驍不敢輕視怠慢她。


    妹妹為了她,真是用心良苦。


    “無論真假,以後斷不可讓娘娘如此冒險了。我在外頭也定會謹言慎行,再不給娘娘招禍惹事。”


    自這以後,靖南伯終於恢複了往日的生活水平,不用再頓頓粗糧還吃不飽了。


    嚴同知深知如今優勢在張家那邊,對此早有心理準備,得知此事後,給慈航觀匯報了一聲。


    見慈航觀沒有別的吩咐,也隻吩咐衙役們當沒看見,隨便讓人進出靖南伯府。


    *


    張經宏見伯府一應事務有劉太監打理,外甥的病情也還算穩定,便投入到了政務之中。


    身為主考官,與當地官員往來應酬一番後,他便將貢院的大門一關,熱火朝天地開始了鄉試的準備工作。


    驛館外頭,原本想送禮拜見,試圖在主考官大人麵前混個臉熟的秀才們,全部算盤落空,悻悻而歸。


    於是,眾人隻能努力挖掘張經宏以前的文章詩集等,試圖琢磨出今年考題的方向。


    秦珍娘的夫婿喬師友捧著珍娘斥巨資購買的禮物,從驛館外頭回來,滿肚子怨氣。


    “若非你家隻是個商賈,我又豈會被張大人拒之門外。”


    說著舉例說以前同個書院的某個廩生,其夫人是南都吏部尚書的孫女,跟著尚書大人去參加了主考官的接風宴,還跟主考官說上了話。


    他的語氣太理直氣壯,秦珍娘被說得又委屈又慚愧,不由自主地低下了頭。


    她是商戶出身,本就在有秀才功名的丈夫麵前矮了一截,如今被抱怨娘家在關鍵時刻提供不了助力,似乎也無法辯駁。


    好一會兒隻能勸道:


    “相公,如今張大人已經進了貢院不會再出來了,要不你還是先安心備考吧。張大人貴為四品大員,咱們這種出身,隻怕至少也得是個舉人,方能入得了他的眼。”


    喬師友腦子裏不知道想的什麽,片刻之後又和緩了臉色,對珍娘道:


    “張大人的父親是閣老,自己也是四品大員,眼看著高升在即,若能借著這層座師的關係成為他的學生,以後官場之路定會通暢順達。”


    “這不管是對我的前途,還是對嶽父家的生意,都是大有益處的,你且回去跟嶽父大人說說,讓他這次鼎力相助,備一份厚禮,讓我考後拜訪張大人時能獨占鼇頭。”


    他的嶽父秦大富,可是江南數得著的大布商之一,若能鼎力相助,備一份無比豐厚的大禮,未必不能讓張大人對他另眼相看。


    秦珍娘覺得他說得挺有道理,便道:


    “相公且安心備考,過幾日我便回一趟娘家跟我爹娘說說這事。”


    喬師友聞言,這才轉頭讀書去了。


    心中卻不由埋怨他那嶽父,明明也是個人精似的人,這種緊要關頭,竟是不主動為他送來打點的銀兩,還要讓他想辦法去要。


    難不成是故意想讓他低頭?


    哼,用他幾個臭錢都是看得起他,竟還這般拿喬!


    還好珍娘溫順聽話,他說什麽便是什麽,不然他親自上門去開這個口,還不知道多屈辱。


    喬師友滿心以為此事十拿九穩,便安心準備考試去了。


    完全沒想到,一向疼愛女兒的秦大富夫婦,竟然一聽要討好鄉試主考官張經宏,就毫不猶豫地拒絕了珍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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