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不宜遲,張六立刻藏在人群裏,大聲道:


    “哎,你們剛才聽那奴才說了嗎,靖南侯夫人可是單獨吩咐他的,屋裏一個別的人都沒有。”


    “這殺人放火可是重罪,那奴才怎麽就那麽聽話,那麽大膽呢?他怎麽就肯定出了事,靖南侯夫人一定會保他呢?”


    眾人一想,這確實是個疑點啊。


    張六又引導道:


    “隻怕是這奴才自以為是靖南侯夫人十分要緊的人,才敢如此行事吧。”


    “聽說靖南侯長期在軍營不在家中……”


    剩下的,就留給好事的百姓自己去遐想了。


    能趕來看熱鬧的,除了那些義憤填膺的,還有很多都是本就愛看熱鬧傳閑話的好事者。


    聽到這話頓時打了雞血:


    “你別說,你真別說!那小子細看長得高高大大白白淨淨,說不得是和靖南侯夫人有什麽不可告人的關係吧!”


    “對啊,若非如此,他怎麽可能一個人和內宅夫人共處一室?”


    “依我看,這事就算不是靖南侯夫人私下吩咐的,也跟她縱容情夫脫不了關係!”


    “你們沒看那雲香傳麽,寫的就是閨閣小姐被奶兄引誘破了瓜,從此成為一代淫娃的事兒……”


    “這麽說,他倆可能早就有了不清不楚的瓜葛了?”


    “沒錯,那小子要不是靖南侯夫人的情夫,哪有那麽大的膽子,還使喚得動靖南侯府的家丁!”


    於是,張氏人還沒回府,謠言就已經隨著散開的百姓流傳開來。


    堂堂侯夫人,莫名就多了何旺這麽個做家丁的情夫。


    她雖逃脫了指使人放火殺人的懲罰,卻擔上了與家奴通奸的名聲。


    *


    慧雲慧明在張六等人的護送下,趕了一段夜路,才回到慈航觀。


    一回去,就去向陳青竹匯報了案子的最終結果。


    “嚴同知讓屬下帶話說,他已經盡力,卻未能處置罪魁禍首,還望觀主不要怪罪。往後我們觀裏有什麽事,也隻管吩咐他便是。”


    陳青竹纖細如玉的手指漫不經心地摩挲著手裏由極品玉石打造的流珠,皓白如雪的臉上紅唇輕揚:


    “他有這份心,倒是也不錯了。”


    心中並無一點意外與失望。


    雖說在縱火案一事上,她也叫手下人耍了點心眼,但卻是一早就知道,單憑抓住幾個奴才,想讓張氏獲罪很難。


    頂多就讓她和靖南侯府擔上一個縱奴傷人的名聲,再丟丟臉而已。


    事情鬧得這麽大,張家嫡支的人應該快到了,到時候必定會聽說。


    但張氏身心受創,不僅得為了遮掩她在這事裏的存在感絞盡腦汁,還得為縱奴傷人的事情各種善後,日子有多煎熬可想而知。


    順帶還能一石二鳥,擊中劉嬤嬤那老虔婆。


    忠心耿耿跟著張氏二十年,自己唯一的兒子卻要因為給張氏頂罪而死。


    不知這位忠仆得知後會做出什麽事呢?


    她並不急於一時。


    往後日子還長著呢,她有的是時間,一點點把靖南侯夫婦打入地獄。


    前世死前七天七夜的酷刑折磨讓她深知,慢刀子割肉,才是真的叫人痛不欲生哪。


    慧雲觀她神色,心中也跟著安定下來。


    妻妾之間,就很難有真正和睦相處的。


    不是東風壓倒西風,就是西風壓倒東風。


    觀主先前被送到慈航觀來時那般狼狽,若說她和主母之間沒有深仇大恨,她是不信的。


    就算先前沒有,那位侯府主母派人來要將觀主置於死地,那也有了。


    她不介意為觀主衝鋒陷陣對付靖南侯府。


    就怕觀主為了報仇,失去理智,拖著整個慈航觀的人一起去死。


    還好,觀主依舊是那個智珠在握的觀主。


    慧雲接著道:


    “雖說沒叫靖南侯夫人受到律法嚴懲,張六卻施了一計整治於她,想必不會叫她好過。”


    她把張六的所作所為講了一遍。


    陳青竹這才露出詫異的神情。


    她是真沒想到,張六還能點出這神來一筆。


    世人皆重女子名節。


    這樣的緋聞,足夠讓張氏脫層皮了。


    雖說陳青竹很厭惡世人對女子的各種桎梏,苛責,但這事放在張氏身上,她是一點都不同情,還隻想拍手稱快。


    她又不是聖人,對付想將自己置於死地的仇人,還講什麽武德。


    冷笑一聲道:


    “當年張氏以通奸的罪名處死了靖南侯寵妾姚姨娘,時隔多年,這罪名又扣在她自己頭上了。可見天道循環報應不爽。”


    當初,張氏之所以挑中陳青竹,強逼她為妾,有一個很重要的原因,便是分當時的寵妾姚姨娘的寵。


    陳青竹比她預料的更得裴驍喜歡。


    即使她並不情願,卻因為罕有人及的容貌和對靖南侯的隱約抗拒,反而叫靖南侯對她興趣濃厚,直接盛寵了大半年,直到她確診懷孕,才稍有收斂。


    當時一個月裏,除了張氏這個正妻能分得裴驍四五天時間,裴驍在其他時候都隻來她房中。


    姚姨娘這個原本的寵妾,被徹徹底底冷落了好幾個月。


    張氏便趁機設計,給姚姨娘安了個與侍衛私通的罪名,讓暴怒的裴驍,直接下令將姚姨娘處死。


    不知她自己如今麵對這樣的汙蔑,又該如何應對呢。


    “這張六,倒是個妙人。”


    “慧雲,你去慧靜那裏取五十兩銀子賞給他,就說犒勞他們昨日的辛苦。”


    先前陳青竹是真沒想到,李千戶手下竟還有這種人才。


    這等咬人的好狗,有時候還挺好用,自然是要養著的。


    往後她肯定是要除掉李千戶為慧雲等人報仇的。


    若想讓張六到時候也依舊為自己效力,就要讓他提前明白,跟著她的好處遠比跟著李千戶多。


    慧雲依言取了銀子,送出來給張六。


    張六一掂手中這沉甸甸的份量,頓時就露出了喜不自勝的神情。


    “那小的和兄弟們,就謝過觀主了!”


    這一包可是足有五十兩,就算他大方些,給兄弟們一人分一兩,他自己也能落下三十兩。


    那可比他一年的軍餉還要多。


    哪怕李千戶對他也算大方,也遠比不上這樣的手筆。


    更何況,他看重的可不僅僅是銀錢。


    今日親眼所見,連嚴同知這等出身大族的南都府衙大官,都那般明顯地想要討好觀主。


    往後這樣的人隻會越來越多。


    觀主隻怕很快就會不再需要李千戶。


    而他,若能得到觀主的看重,那前程豈是跟著李千戶能比的。


    都是給人做狗,他為何不為自己選擇一個更強大的主人?


    如今看這賞銀,觀主對他今日的行事還是很滿意的。


    往後,他可得更加努力,爭取早日成為觀主的左膀右臂才行!


    這般想著,他在分賞錢的時候一點沒吝嗇,給其他人一人分了一兩銀子。


    如今這些軍戶們都很窮困,在上官的重重壓榨下,比那村裏種地的農戶也好不到哪裏去。


    乍然得到一兩銀子的賞銀,那就別提有多高興了。


    紛紛覺得這一趟來得真是太值了,許多人跑到張六跟前,討好地道:


    “六子哥,下回這慈航觀有事,您還叫我!”


    張六便道:


    “你們隻要盡心為觀主辦事,有好處我自然忘不了你們!”


    眾人紛紛點頭稱是。


    轉瞬間,張六便憑借二十兩銀子,為陳青竹收攏了這二十個軍戶的忠心。


    *


    靖南侯府火燒慈航觀的事,在南都府衙鬧得這麽大,當天之內,所有稍微有些家底的人都得到了消息。


    但最關注這件事的,還是秦家和曾家,以及和裴驍經常往來的兵部衙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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