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她不能坐以待斃。


    “青柳,你立刻去打聽一下,受理案件的是什麽人?”


    “本夫人要親自去拜見。”


    若能打聽到慈航觀背後之人,爭取和解,未嚐不是化解的辦法。


    這個關鍵時刻,必須把事情按下來。


    此事很容易打聽到,受理案件的是嚴同知。


    事急從權,也來不及遞拜帖等對方回複了,她得直接上門。


    張氏想著,上次去同知府,嚴夫人對她還挺友善。


    大家同是從京城來南都的,也有幾分麵子情,她要打聽幕後之人,甚至讓嚴同知做個中間人爭取和解也都不難。


    然而,當她信心百倍地乘著馬車來到同知府外,擺著侯夫人的架子直接前去叩門時。


    門房都沒有進去通報,聽了他們的來曆就道:


    “夫人吩咐了,我家老爺正在審理與您相關的案子,雙方還是不要私下往來了吧。”


    律法的確是有這種規定。


    可那隻是約束平民百姓的。


    他們這些達官貴人,什麽時候還需要按律法辦事了?


    這無疑說明,嚴同知不願意賣她這個麵子,要“秉公執法”了。


    那慈航觀背後,究竟是什麽人?竟是能讓嚴同知,連靖南侯府的情麵都不顧。


    張氏心中驚疑不定。


    又讓人趕緊到府衙給南都府尹送禮。


    卻不知府尹此時也已經注意到了這慈航觀縱火案。


    畢竟,能讓嚴同知這般一反常態主動受理,公開審問,這事本身就透著不尋常。


    要知道,事涉權貴,這案子便是個燙手山芋。


    一旦升堂問案,那麽多的百姓旁聽圍觀,若不公平公正審理,那便是拿自己的官聲當兒戲。


    可若公平公正,難道還真的要按照律法讓權貴家的女眷來公堂受審?


    府尹為官十分謹慎,接到靖南侯府送來的大禮,一時間還真不敢收。


    略一思索,便決定直接去問嚴同知。


    “大人!”


    正在處理公文的嚴同知立刻起身行禮。


    雖說出身大族,他卻一直對上官十分尊敬有禮。


    府尹也很受用,兩人寒暄了片刻,府尹這才親昵地攬著他的肩膀問道:


    “慶之,那慈航觀縱火案你準備如何處理?”


    嚴同知道:


    “大人,自然是按律處置。”


    府尹挑眉:


    “那可是要得罪靖南侯府了。”


    “慶之,你跟本府說個實話,那慈航觀究竟是什麽來頭。”


    一個道觀算什麽,重點是給那道觀撐腰的人。


    嚴同知深知,府尹之所以有此一問,隻怕是靖南侯夫人求到府尹這裏來了。


    看慈航觀那邊的意思,是咬死了靖南侯夫人的。


    那麽,他便必須盡全力讓靖南侯夫人受到一定懲罰。


    不能讓頂頭上官來添亂。


    為了在慈航觀觀主麵前占據一席之地,嚴同知也是很拚。


    略一沉吟,便神神秘秘地指了指天上:


    “大人,不可說,不可說啊。”


    府尹頓時露出了悟之色,也不知道聯想到了什麽。


    反正是一回去,就堅決地拒絕了靖南侯府的大禮。


    這一來一回的,派去山上緝拿犯人和勘驗現場的人,也該回來了。


    嚴同知便立刻派了一隊衙役,去靖南侯府請夫人張氏應訴。


    全程跟蹤此事的張六,自然是不會錯過這個把事情鬧大的機會,讓手下裏膽子大的潑皮,一路敲鑼打鼓跟在衙役身後,邊敲鑼邊吆喝:


    “快來瞧快來看!官差大人去捉拿放火殺人的靖南侯夫人了!”


    頓時又沿路吸引了一大票看熱鬧的吃瓜群眾,一路尾隨。


    等到了靖南侯府外,已經聚集了數百人,聲勢十分浩大。


    南都府的衙役們遞上公文叫門。


    靖南侯府的門房,趕緊跑進去報信,並且言明侯府大門口已經很多百姓圍著。


    張氏也是第一次遇到這種棘手的情況,心下慌亂不已。


    偏偏最信任的劉嬤嬤還在別院養傷,連個商量的人都沒有。


    倒是青柳在一旁道:


    “這些人簡直是吃了熊心豹子膽了,竟敢叫堂堂侯夫人去與一幫賤民對簿公堂。我們就不去,不信那些人還敢強闖侯府不成!”


    這話雖說沒什麽建設性,卻讓張氏漸漸穩住了心神。


    她從府尹拒絕她的禮物時,便知道事情不妙了。


    卻完全沒想到,那嚴同知竟是如此不留情麵,叫她一個高貴貞靜的侯夫人去公堂上拋頭露麵。


    她若是去了,以後的名聲得差成什麽樣,她還能在官家女眷中抬得起頭嗎?


    侯爺去附近的縣城巡防去了,遠水救不了近火。


    她唯一能做的,隻有據守侯府,保全自己的名節。


    可她根本不知道,外頭的形勢已經對自己非常不利。


    衙役的確是不敢硬闖靖南侯府。


    可等了許久,都不見府裏有動靜,衙役後來敲門,那門房甚至直接鎖死了大門,連頭都不露。


    門口聚集的數百圍觀百姓很快便失去耐心,在有心人的煽動之下,已經開始高聲呐喊:


    “出來應訴!”


    “靖南侯夫人去衙門應訴!”


    “有本事叫人去殺人放火,有本事去衙門應訴啊!”


    “靖南侯府仗勢欺人,藐視王法!”


    “去把那毒婦抓出來應訴!”


    張家嫡支的李嬤嬤等人從碼頭過來,看到的就是這樣一幕。


    問清楚發生了什麽事,李嬤嬤立即皺起了眉頭。


    從後門進入靖南侯府,她便直接去找了張氏。


    張氏心煩意亂,便聽下人稟報:


    “夫人,張家大夫人身邊的李嬤嬤到了,說有要事求見夫人。”


    張氏的眉頭直接擰成了疙瘩。


    老虔婆簡直煩死人!


    有什麽要緊事,偏要這種時候說。


    偏生這人代表的是張家大夫人,她還不得不見。


    然而,她完全沒想到,李嬤嬤一見她,便虎著臉訓斥道:


    “侯夫人是打定主意要做縮頭烏龜了?”


    張氏的臉轟的一下就脹紅了。


    李嬤嬤這話,鐵定是看到侯府大門前發生的事了。


    早年她在京城張府一直不算得勢,麵對嫡支的大伯母大堂姐等人,也總得小意討好。


    正因為如此,她才會在三個堂姐妹裏,被挑中成為靖南侯繼室。


    那時候,哪怕是麵對張大夫人身邊得臉的嬤嬤,也要曲意逢迎。


    這樣的情況,直到她嫁到靖南侯府,逐漸得到侯爺愛重,給她請封了一品誥命,妹妹又在宮裏受封婕妤後,才逐漸發生變化。


    當侯爺在外給她撐足了麵子,在內也把侯府產業全部交給她打理後,張家嫡支對她的態度也越發尊重起來。


    往年,她在嫡支派的人麵前,也是擺足了侯府主母,大權在握的款。


    卻不想,如今卻叫張家大夫人身邊的嬤嬤,看到了她如此狼狽的時刻。


    她再狼狽,也不是個奴婢可以隨意教訓的。


    這老虔婆,竟敢罵她是縮頭烏龜!


    羞惱之後,張氏便冷了臉:


    “雖說李嬤嬤是大伯娘身邊的得意人,說話卻也要注意上下尊卑吧。”


    “這便是你對侯夫人說話的態度?”


    李嬤嬤沒想到早年老實溫順的四小姐,如今竟對她如此不客氣。


    聞言頓時也臉色更冷了:


    “都什麽時候了,還在這跟老奴耍嘴皮子,卻不知,您若再不去衙門應訴,侯府隻怕要大禍臨頭。”


    “你少危言聳聽。”


    李嬤嬤冷笑:


    “嗬,危言聳聽。事情鬧得這麽大,您信不信,明天禦史們彈劾靖南侯的折子就會發往京城?”


    “您若不去應訴,隻怕靖南侯府仗勢欺人的罪名上,還得加一條藐視王法!不知到時候聖上怪罪下來,夫人可擔待得起!”


    “若不是這侯府將來是瑾哥兒的侯府,您當老奴稀罕在這裏說這些不動聽的話。”


    張氏頓時悚然一驚。


    她雖說是內宅爭鬥的一把好手,對朝堂上的事情的見識,還真不如張大夫人身邊的嬤嬤。


    經過李嬤嬤這一提醒,這才意識到了事情的嚴重性。


    不知不覺,她竟給侯府闖了這麽大的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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