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人一身勁裝,留著小胡子,身材魁梧,明顯是個武夫。


    他已經在觀中觀察了好些時候,此時見香客們已經散去,這才現身,對知客的坤道說:


    “你們住持呢?我要見她。”


    那坤道早得了吩咐,聞言道:


    “善信見諒,觀主今日不見客。”


    那武夫頓時眉頭一皺,頤指氣使道:


    “我可是李千戶府上的!你尚未通報,怎知她不見!”


    原淨慈庵的普通尼姑並不知道淨慈庵的靠山是何人。


    但見他語氣篤定,又確實來頭不小,知客的坤道還是不敢怠慢,趕緊去向主事的慧雲通報。


    慧雲聞言,神色凝重起來。


    雖說早有預料李千戶可能會發現異常,上門來問罪,可真的來人了,還是叫人心中惶恐。


    “你先等等,我去稟告觀主。”


    這種大事,慧雲是不敢擅專的。


    快步走到陳青竹門前,敲了敲門,待裏頭有了回應,這才低聲說了此事。


    裏頭很快傳來回複:


    “告訴那人,要見我,得李千戶親自來。”


    又安撫道:


    “不要怕,有我在,不會讓李千戶傷害你們分毫。”


    她的聲音篤定又溫柔,叫慧雲焦慮不安的一顆心也跟著安定不少。


    疑人不用,用人不疑。


    對下如此,對上也該如此。


    她既然選定了追隨觀主,就該相信觀主不會無的放矢。


    她在心中對自己這樣說。


    慧雲親自去了前殿,對那武夫傳達了陳青竹的話。


    “嗬,一大把年紀了,還跟小姑娘一樣拿喬。”那武夫露出不屑的嘲笑,仿佛看穿了她們那點上不得台麵的伎倆一般。


    “得,我就把話帶給千戶大人。大人若是發怒,你們便自己擔著吧。”


    慧雲知道,那李千戶以前和慈安老尼是有些見不得人的勾當,但見這武夫把陳青竹當做慈安,言語輕佻,還是心中有些不舒服。


    但為了不橫生枝節,她也隻是皺了皺眉,沒說什麽。


    *


    李千戶的府邸,在東富南貴的南城占了一席之地,府邸大小就如他在南都城的地位,算不得頂級,卻也算中上。


    宅子前頭幾進住著大小男主人們,後頭則是女眷。


    此時已近日暮時分,李千戶趕在關城門前回了府,剛坐下在妾室的服侍下喝口水,便聽下人通傳。


    “老爺,張六來了,說是有事向您稟報。”


    李千戶立刻揮退了嬌媚的妾室:


    “叫他進來。”


    南都城在權勢上雖然比不得京城,卻也是水淺王八多,他能力一般,哪怕有貴為兵部侍郎的姐夫撐腰,也僅僅是把他提到了千戶的位置上,便再沒給他謀升遷。


    他不像是那些勳貴之家,有祖上數代累積的萬貫家財,全靠他姐姐爭氣,給兵部侍郎做妾,還生了唯一的兒子,這才讓他仗勢發達起來。


    這些年,雖說撈了一些油水,憑著自己千戶的地位,在南都城各路神佛手下搶到些良田,莊子,鋪子,可要論賺錢,最賺錢的產業還得是那淨慈庵。


    他與慈安向來是三一分賬,他拿三,慈安拿一。


    十年來,他每年都能拿到三千兩以上的孝敬,算總數,接近四萬兩。


    他置辦下的家產,有大半以上都來自淨慈庵賺的銀子。


    可以說,淨慈庵就是他的金母雞。


    這金母雞不光能下金蛋,還不需要他出本錢,更不需要他操心運營,隻要借個名頭,在有人生事的時候出幾個人去鎮鎮場子就行了。


    如此優質的產業,他又怎能不看重。


    因此,今年過年淨慈庵沒有如同往年一樣送來節禮,他第一時間就注意到了。


    隻是當時大雪封路,往來不便,又正當過年應酬極多,他便暫且沒去探問。


    十五一到,各衙門也完全進入正式運轉的狀態,官員之間的年節應酬暫時畫上句號,他便第一時間派了人上山去詢問情況。


    聽完張六的稟報,李千戶的眉毛皺成了一個疙瘩。


    慈安那老娘們,到底在搞什麽幺蛾子。


    好好的佛家庵堂不做,偏改成香火零落的道觀。


    雖說香火錢也不算他們的主要收入,那一年下來也是不少錢呢。


    況且,很多客人選擇找淨慈庵的暗娼,不就是圖個褻瀆佛門弟子的刺激麽,改佛為道,誰知道那些客人還買不買賬。


    如此大的變動,竟然招呼都不跟他打一聲。


    那年禮雖不比分成貴重,卻是一種態度。


    慈安突然不送年禮,難不成是打算背叛他,另找大樹依靠?


    這樣的猜測叫李千戶怒火中燒。


    第二天一大早,便在手下點了一百個兵,怒氣衝衝地打馬上山了。


    彼時陳青竹剛好正在西苑檢閱慈航觀眾人的操練成果,還沒宣布解散,便聽到觀外傳來聲勢浩大的馬蹄聲。


    “怎麽回事?”


    “好像有不少人騎馬過來了。”


    眾坤道滿心疑惑,議論紛紛。


    陳青竹已經猜到是什麽人,心知來者不善,吩咐眾人:


    “除了戒律堂,其餘人都先回房休息,沒有我的命令,不許到處亂跑。”


    正在此時,守門的坤道滿臉驚恐地跑進西苑:


    “觀主!外頭有個自稱李千戶的,帶了好多兵來把大門圍住了,說要叫慈安去門口迎他!這可怎麽辦啊,他們個個帶刀,凶神惡煞的……”


    尚未離開的坤道們,很快便領會到其中的意思,麵色煞白。


    聽這意思,竟是慈安的靠山找上門來了!


    對啊,既然敢做暗窯子這種三教九流的勾當,又豈會沒有靠山。


    如今,那人帶那麽多兵來,就算是觀主,隻怕也不是對手。


    到時候,慈安等人恐怕會重新掌控慈航觀,她們這些曾經反抗報仇的人,都不會有好下場。


    這樣想的顯然不止坤道們,還有慈安,慧緣等人。


    尤其是慧緣,原本瘸著腿在老老實實在不遠處的廊下擦窗戶,一聽這話,頓時麵露狂喜,將手中的抹布一扔,看向其他苦役:


    “還做這些粗活幹什麽,沒聽到麽,千戶大人來給我們撐腰了!這些膽敢背叛欺壓我們的賤人,好日子到頭了!”


    其他幾個在場的原戒律堂的尼姑如今的苦役們,聞言也紛紛麵露喜色,好幾人和慧緣一樣,扔下了手中的活計,直起腰杆,一副馬上要翻身做主人的架勢。


    就連最有城府的慈安老尼,也忍不住直起身來,眼中閃爍著期盼興奮之色。


    陳青竹原本要往門口走,聽到慧緣囂張的發言,腳步一頓,轉向走到了慧緣身邊,抬手就是一巴掌,抽得慧緣眼冒金星,臉上火辣辣的。


    “剛才說的什麽,我沒聽清,再說一遍。”


    她神色平靜,卻莫名有種攝人的氣勢。


    慧緣捂著臉,一個字都不敢多說。陳青竹刀鋒般的目光掃過其餘苦役,眾人也頓時瑟縮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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