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蕭玉珠收到嫂子的信,比其兄長收到的要晚小半個月。


    在狄家村的日子,一家四兄弟頭先幾天還在家當了幾天孝子孝孫,但精力充沛的大男孩小男孩都禁不住關的,沒幾天,四兄弟就出去跑了,長南跟長福也幫著長生長息做起了生意,到處跑起了腿。


    長怡被拋下,私下還與母親歎道,“男人大了就是這樣,到處跑,把家裏女人都拋下,要等到像爹一樣老了,才會老老實實呆在家裏陪著人。”


    老爹狄禹祥聽了閨女這番言辭,從不怎麽照鏡子的大老爺們還特地往鏡前湊了一次,見自己還真是老了不少,有那麽幾天臉上的笑還少了點,免得笑出一臉的褶子出來,老得更快。


    閨女都道自己老了,狄禹祥心道自己也是不能再動了,他還能活著已是不易,剩下的時光,也該多陪陪妻子,南海的這幾年裏,他陪她的次數屈指可數。


    等狄禹祥看到信,知道暮家的姑娘看上了長生,與妻子疑惑道,“這位姑娘見過?長生怎麽未與我說起?”


    “我在船上倒是聽長生說過,說他去年年中回南海之前見過那麽一個清秀有眼緣的姑娘,說回頭會來找他,但他一直沒等到,想來應是暮家的姑娘。”


    狄禹祥詫異,“長生這是看上了?”


    “應是,之前他說他的親事讓我再等等他,讓他找個人,”蕭玉珠這時候也是能比較確定二兒要找的人是暮家姑娘,除了暮家姑娘,誰還能有那麽大不畏世俗的膽氣?“晚上等他回來了,我再問問。”


    晚上長生回來,蕭玉珠找了他來問,等長生聽到那個姑娘可能是暮家姑娘,坦然朝母親道,“是她,孩兒娶了,什麽時候去提親?”


    蕭玉珠頭一見二兒這麽直接,有些傻眼,半會才道,“你兄長的還沒定呢。”


    “也是。”一直看著母親臉色的長生本心一緊,聽母親這麽一說,就立即又鬆了一口氣,問母親,“那先不訂親,我可能先給她送點東西?她幾月來淮安?可讓我去接?”


    蕭玉珠聽他說著笑了起來,兒子真是大了,都這麽直接又那麽有擔當了……


    他以後也會是個好丈夫罷?就像他的父親一樣。


    “訂情的東西是要送的,但這個要你自己想,這種東西要送珍貴又有意義的,那是要陪你妻子往後一生的東西,”兒子既然問了,蕭玉珠也細細地說了起來,“你盡管自己去想,銀錢你自己有,要是不好得的,跟我們說就是。”


    說到這,蕭玉珠突然有些忐忑,“若不是暮家姑娘,那……”


    “應該是她……”長南很幹脆地點了頭,“孩兒後來想來想去,都想她那句話的意思應該是想嫁給我,我那天要上船下南海,隻等了她半天就走了,我托了人守著碼頭,也沒守到她,還想隻能如此了,現在她讓人來說親,定是她的口氣無疑了。”


    “是個好女孩?”蕭玉珠笑著問。


    見母親笑得溫柔,長南過去牽了母親的手,把母親柔軟的手放到手心,很鄭重地道,“沒您那麽漂亮,但跟您一樣的好,她醫術也很好,還給我商隊裏的傷馬治了腿。”


    “嗯?”蕭玉珠疑惑,“暮家的姑娘都是很漂亮的啊?”


    “她清秀,但不是很漂亮,”長南見事情有望了,平時不太愛多嘴的少年心中突然有了許多話要跟他的母親說,“她問過我是不是喜歡很漂亮的,我說家裏已經有漂亮的母親和漂亮的妹妹了,妻子長得像她一樣的就可以了,我先前心中是有些想娶她的,隻是沒等到她,還以為自己是做夢,長息那段時日不在我身邊,另道去辦事了,我還當沒有長息在身邊壓著,我想了太多不該想的。”


    父母恩愛,自知事起,他也很想有那麽一個人陪在他左右,四兄弟中,長生知道他是最想成家的那個。


    “清秀也是很漂亮了。”長生說得越認真,蕭玉珠就越能感覺他內心的真摯,心道他如此真摯熱烈,暮家姑娘對與他的事也很直接,如若她真是二兒那個想找的心上人,如此濃烈的一對在一起成了親,真是一樁再好不過的美事了。


    等蕭玉珠問清楚,狄禹祥才進來,這才知道二兒還有這麽一段,老父瞪著眼睛好一會才臭罵二兒道,“怎麽事情都隻說給你娘聽?我怎地一點也不知曉。”


    這就是小時候最粘他的兒子?


    長生摸頭,低頭,老實地聽他父親訓他。


    “找媳婦的事,不是應該說給我聽?”狄禹祥皺眉說完,就看向妻子,尋求支持。


    蕭玉珠好脾氣地笑笑,“這找媳婦的事,是我的事,說給我聽應該沒錯罷?”


    “那也不能瞞著我……”狄禹祥突然覺得這幾個兒子,現在沒一個是跟他特別親的,現在就剩長怡,對他才是最親。


    “那,”蕭玉珠沉吟了一聲,微笑看著丈夫,“長南的事交給你定篤,當是彌補長生之事,你看如何?”


    狄禹祥立刻回過神,幹笑了一聲道,“這長媳的事,還是你來定的好。”


    長生已經抬起頭,好笑地看著沒事鬥幾句嘴的父母。


    父親有時看著得理不饒人,其實無非是想纏著母親多說幾句話,讓母親柔聲多跟他講幾句好聽話……


    趁著母親在低聲跟父親商量長兄的事,長生站起身來,朝父母打了聲招呼,出了門去。


    門外,大兄與兩個弟弟正和小妹說話,看到他出來,長息立馬道,“娘找你什麽事?”


    “我先前打聽的那個姑娘有著落了,她來提親了。”長生淡道。


    “天爺,”長南眼睛瞪直,“哪家的姑娘,先自個兒上門提親了?弟,你這不是要去當上門女婿罷?我可不依,我們家兒子再多,那也是一個都不能少。”


    “不是,她嫁進來,是暮家的小姑娘。”


    這一次,莫說長南,即使是長息和長福都傻了眼,隻有嘴裏還吃著哥哥們剝的瓜子仁的長怡抬頭問,“二哥,暮家的小姑娘好看嗎?”


    “好看。”


    “那愛吃零嘴嗎?”


    “應是愛吃。”


    “那就娶罷。”長怡點頭。


    長怡不懂暮家的姑娘有多了不起,長南卻是再明白不過的,他突然“嗷”了一聲,就往父母屋裏竄,“長生娶暮家的姑娘,爹,娘,那我娶誰家的?你們可也得給我備個好的。”


    長息則上下打量了下長生,嘖嘖了好幾聲,與長生道,“我說長生啊,看不出來啊,咱倆一直都是孟不離焦,焦不離孟,就那麽幾天我不在的日子,你就給自己哄了個媳婦回來了?”


    說著,大拍了長生的肩膀,滿意地道,“二哥,咱是塊做生意的料,就衝咱這連媳婦都能哄上門自個兒提親的嘴,咱們成為天下第一富,指日可待,你說是不是?”


    長生猶豫了一下,道,“沒哄過。”


    “得,不用哄暮家姑娘也求上門來了……”長福在旁撓撓頭發,看著二哥一臉認真道,“二哥啊,你這個是叫運氣,趕緊帶大哥三哥出去轉一圈,多娶幾個回來,免得娘天天為你們娶親的事發愁了。”


    長息瞪了小弟一眼,“什麽話,沒你說話的份。”


    長福嘿嘿笑,這時,兄妹說著相攜進了父母的屋,長息走在最前頭,腳一剛進,就聽大兄哀求的聲音響著,“娘,可不能給我娶個比長生差的,我可是這家的大兒。”


    “那你要個什麽樣的?”見到他們來,說著話的母親已經起身,指著他們搬椅子過來圍到她身邊坐。


    外邊的貼心仆人要過來幫忙,長生忙阻止了他們,示意他們兄弟來就好,一會他們就搬了自己的椅子過來,坐到了父母的身邊。


    “跟二弟媳一樣好的就行。”長南摸了摸下巴,朝父親道,“是不是,爹?”


    狄禹祥眉眼不動,“你二弟的,是他自己得的,你要個同樣好的,也自己去找,別為難你娘。”


    狄長南頓時就歎了口氣,“我還是不是這家的長孫長兒了?”


    長福手裏還在給妹妹剝著瓜子,笑嘻嘻地接話,“大哥,你是呢,所以要給你娶最好的,不過娘還在猶豫著呢。”


    “你知道什麽?”長南白了小弟一眼。


    金童一樣的小弟弟長成了野小子,長南也沒以前那麽讓著了。


    長福卻很受用,用鼻子哼哼了一聲,朝娘親看去。


    蕭玉珠無奈地搖了頭,朝長南道,“是有最好的,但娘現在是想著,有點怕太好了。”


    “哪家的小姐啊?”


    “是何閣老家的。”


    “太子妃娘家的?”長南呆了呆,何閣老他知道,翰林院現在的元老,比起如老,他因是貧寒子弟出身,缺了家勢,才氣卻是不缺的,何閣老是代先皇文殤帝寫罪己詔之人,先皇自封殤帝警示天下與後代子孫江山未歸,他就是殤人之旨,其上筆墨就是出自這位何閣老之手。


    後來,太子妃也是選自了這位何家之女。


    “嗯。”蕭玉珠點了點頭。


    “是哪個女兒?”長南問。


    “是嫡親的妹妹,就是年紀小了點,比太子妃小五歲,現在才十三,還未及笄。”


    “還是個小姑娘。”


    對大兒的話,蕭玉珠笑了笑。


    “那不娶了。”長南搖搖頭,“等不到兩年了,娶個這一兩年就能成婚的,爹也是在我這個年紀娶的您。”


    被點名的狄禹祥也點了下頭,朝妻子道,“換一個罷。”


    蕭玉珠“嗯”了一聲。


    皇上那邊的意思,是想讓長南娶何家的人,何家也有這個意思,她怕長南不清楚,就用眼神示意狄禹祥去說。


    哪想,長南在她朝他父親遞眼神的時候,朝她搖了下頭,“娘,我知道要我娶何家女的意思肯定不是你之意,算了,這個咱們不娶了,要不爹回來躲的這兩年也白躲了,太子那邊,他也應該明白我就是不跟他做連襟,我也是他再忠心不過的臣子。”


    蕭玉珠見他明白,歎了口氣,“那不娶這個?”


    “不娶。”長南點頭。


    長生在一邊道,“兄長也不用太著急,我與那位暮家姑娘,可先訂親,婚事可以拖兩年,等到大兄成親了再說。”


    長南笑道,“算了,哥哥才不讓你讓著,我還不知道你,根本等不了那麽久,再說,我想成親了帶著媳婦去上任,南海那邊的海路,還等著我去管。”


    他也答應了紫王,這幾年幫著他治理南海。


    所以,他成親現在是頭等大事,去了南海,沒了母親,家裏頭的事情可都得靠府裏的主母了。


    “找個好人家的,沉得住性子的,”長南說到這,口氣也沒先氣那麽激動了,朝母親道,“娘,不要太挑了,就找個家世一般一點的,但性子要好的。”


    “不要漂亮的了?”長福又來搗亂了,說話間卻被他三哥狠狠地拍了一下腦袋。


    “長福啊,”長南朝小弟眯眼笑,“等會隨大哥出去好好談談。”


    長福哈哈大笑,朝大哥扮鬼臉,“哥哥才不會教訓我。”


    長南好笑又好氣,指著他道,“你等著,你看我會不會,搗蛋鬼。”


    長福連忙朝身邊的長怡道,“妹妹救我。”


    長怡“啊”地張開口,讓小哥把剝好的瓜子仁放到她嘴裏,她滿足地嚼了兩下,道,“小哥莫怕,長怡保護你。”


    說著就朝長南眨著明亮的大眼,笑容甜蜜,“大哥不要凶。”


    長南笑著撫額,朝父母笑道,“若不然,娶個像妹妹這樣會笑會撒嬌的小胖妹也好。”


    說完,他為他這句玩笑話有些尷尬地輕咳了一聲。


    說笑歸說笑,妹妹也自然是什麽都好,但如果娶個像她這樣的進來,好像就不太妙了……


    蕭玉珠都不知說什麽才好了。


    狄禹祥有些不願,突然也覺得要是讓女兒這麽胖下去不加節製的話,以後嫁出去,可能是真有點問題了……


    他自然是看著女兒萬般好,但別人家可不會這樣看罷?


    長生長息長福的眼睛也在大兄的話後齊齊看向有點微胖的小妹妹,突然之間全都沉默了下來,心道如若是自己,願不願意娶像妹妹這樣的?


    想來想去,覺得沒什麽不好,但如果是這樣的,還是當妹妹的好。


    蕭玉珠看這父子幾人都笑得尷尬,眼波一轉,看向那渾然不覺家中父兄皆擔心她婚事的長怡,就知她以後可以對小女兒動手了,而小女兒這好吃好睡的日子也沒幾天了,就先不提醒她,讓她再安生過兩天好日子罷。


    **


    這廂紫王已經到達京城,皇帝沒來迎他,但太子來了。


    太子一見到紫王就一揖到底,與紫王飲了三杯迎賓酒,請了紫王上了皇輦。


    紫王沒客氣就上了車駕。


    等進了宮,還沒見到皇帝,他先見到了珍王。


    一生也隻處過一來年的堂兄弟一見麵,紫王看著兩鬢斑白的珍王就道,“我記得你比我還小兩歲,怎地老成這樣了?”


    易修珍苦笑,“王兄還是跟過去一樣直爽。”


    當然其實一直不直爽的紫王當是在誇他,拍拍他的肩,“多謝。”


    珍王也笑著對他說,“王兄,也多謝你替我送我的兵將。”


    “不客氣。”紫王無所謂珍王這點擠兌,反正他名義上說了送,也是給珍王軍麵子了,他要是真送到大冕去,他這堂弟才頭疼,都不知道要如何才能擔當得起他這份大情了。


    “撫恤錢你拿到了?”既然皇帝還沒來,在禦書房裏,紫王跟珍王談起了正事。


    “這次就是來拿的……”珍王笑笑道。


    他給了皇上不少銀錢米糧,現在王府裏也是沒多少了,他這次來也是為了給大冕從國庫裏拉些東西回去,當作是補償。


    “不是來參加慶日的?”紫王問他。


    珍王就不說話了。


    他不太知道紫王是不是知道了在太子生辰及冠禮的那天就是太子的登位大典,但這事隻要沒先出自皇上之口,他也是不會說出個一字半句來。


    紫王見珍王但笑不語,也沒追問,這時眼睛往禦書房到處看了看,看過之後與珍王感慨道,“與多年前也沒什麽變化。”


    隻不過是裏頭的陳設老了些,舊了些,看著換新的東西沒幾樣。


    “皇上是念舊之人。”珍王淡道。


    紫王因這話冷冷地扯了扯嘴角,一時之間,那點因禦書房跟他父皇在世一樣的微小觸動立刻就沒了。


    “紫王兄來,也是參加慶典的?”珍王問了紫王一句。


    “嗯,還有領賞來的。”紫王淡道。


    “聽說這次南海之戰,王兄與狄大人打得甚是威猛。”珍王眼裏帶笑,看著紫王道。


    紫王點了頭,“威猛是威猛。”


    但也辛苦。


    “你是打過仗的,知道這裏頭沒幾件好事,打完了就是完了,就別跟我說了。”紫王說到這,頓了一下,朝珍王道,“我會跟皇上要些銀子,到時你帶回去分給你那些亡兵家眷,就當是我南海的一點心意。”


    珍王當即滿臉肅穆,拱手道,“修珍在此多謝紫王兄。”


    “應該的。”紫王不想再這些讓人心情煩亂的事說下去,別過了話題,“我聽說你跟狄大人感情好得就差結拜了?長南還是你義子?”


    “長南是我義子。”珍王頷首,笑著與他道,“我聽說長南在南海也是表現不凡?”


    “極其不凡,他割了南突兩個頭目的頭,南突人一聽他就聞風喪膽,有他在,南海商路一年就可為你們大冕掙好幾百萬兩,白魯,淩紅人喜歡你們那邊過來的香料,你們那邊賣一兩銀的,賣他們手裏能賣到十兩銀,這種東西,你隻管拿來,到時我讓長南給你賣。”紫王說到南海,話就不免多了些。


    “多謝王兄。”


    “嗯。”皇帝還沒來,紫王有些心不在焉了,眼睛往門邊看去,嘴裏道,“可惜了,狄家的人太狡猾,雞蛋從不放到一個籃子裏,他們家就兩個走從官之路,長南我是定要用的,我聽說太子也屬意他?看來我得好好搶搶了。”


    長南他是必要不可的,南海還得讓他管幾年。


    他這幾年是不打算回南海了,現在他離開南海半年大半年的還行,但等明年,長南必須帶著朝廷的委任狀回南海去。


    其實紫王對此也不是很憂心,狄家軍還有一半駐守在南海以防南突人再襲,就衝著兵權,太子就算是當了皇帝了,也得放人過去,若不然,時日一久,狄家軍就要成他紫王的人了。


    “王兄言重了。”珍王也是往看,見皇上還沒來,招來門邊內侍問,“皇上到哪了?”


    那內侍猶豫著,“奴婢,奴婢也不知道……”


    “再等等罷,這段時日皇上也忙,紫王兄,你看?”珍王問。


    “等就等。”紫王無所謂,他摸了摸他結實的拳頭,笑道,“這是皇上的地方,我多等等也是應該的。”


    他就是等得餓了,揍人的力氣還是有的。


    他上戰場殺人,也不是每頓都吃飽了的。


    易修珍見他說得麵帶殺氣,微微一笑,就不說話了。


    皇上與紫王的恩怨,他雖不是全數悉知,但還是知道大半。


    這等事,不能過問,隻管作壁上觀就是。


    “對了,”紫王狀似漫不經地道,“好久也沒見過皇後娘娘了,她現在身子可好?”


    “挺好的。”珍王笑道。


    “你兒子托給她在看顧?”


    “是,世子身體不好,娘娘醫術高明,把延兒照顧得很好,托娘娘的福,這次我兒能隨我回大冕了。”


    “等會我去看看他。”


    “好,珍王府隨時恭候王兄。”


    說到這,珍王問紫王,“皇兄,您現在住哪?”


    以前的紫王府,可是早已不在了。


    “進奏院的官邸罷。”住哪紫王無所謂,有個地方住就行,“這得看皇上賞,賞哪我就住哪。”


    “王兄如若不嫌棄,可以來我珍王府一住。”易修珍客氣道。


    “那是你的王府,我就不去了。”紫王淡道。


    當年他一走,紫王府也就收了回去,這個京城,是沒想過他再回來的,紫王想起來不是沒有傷感,但他早已對這個無所謂。


    他來京是看人的,看到了之後他還想去暮山轉轉,這個京城對他無情,他也對它無意。


    他在南海太多年了,那裏早就成了它的家,他的支柱。


    易修珍見易修紫說得淡然,也就沒就此說下去,另道,“那王兄要是哪天得空的話,還請撥冗上我那喝兩杯薄酒,吃頓便飯。”


    “這個好。”紫王欣然應之,說到去珍王府,他笑道,“我聽說你王妃是狄夫人的族妹?”


    珍王笑了笑,“正是。”


    “那廚藝肯定跟狄夫人一樣的好罷?”


    “王兄吃過狄夫人的?”珍王反問。


    “吃過,打仗那會,永叔長年不著府,狄夫人就隔三差五的送吃的來,我偶爾跟著沾點光,嘖,”紫王眯眯眼回味了一下,“她釀的藥酒也是不錯,大冬天的悶一口全身都暖了,喝多了也不怎麽上頭,說是她自個個琢磨出來的,永叔這媳婦還真是娶得不錯。”


    珍王又笑了笑。


    紫王回味過來,這時摸著肚子,道,“想想還真是餓了,這都快要過晌午了,皇上還來不來了?”


    珍王漫不經心地虛應了一聲,那轉動著手指上冷硬的扳指的手稍稍快了點。


    一會,見紫王好奇地朝他看來,珍王連忙回過神來,朝紫王笑道,“王兄……”


    “想什麽呢,想得這麽入神?”紫王道。


    “在想皇上是不是去鳳儀宮了,可能暫時過不來,這時候,是娘娘用午膳的時候,你也應該知道,娘娘用午膳用得比別人稍早一點……”易修珍笑笑,很自然地帶到了紫王感興趣的話上。


    “嗯,她用完有午睡的習慣。”果然紫王一聽就點了頭,隨即他又皺了眉,道,“皇上跑去內宮用膳作甚?朝政繁忙,他跑來跑去的,也不怕累著他那把老身子骨?”


    珍王一聽他這王兄說皇上老身子骨的話都說出來了,不由有些好笑。


    他這王兄的脾氣,可比當年的隱忍要率性多了,以前年輕時候的紫王兄,是絕不會說出這等諷刺之語。


    珍王再仔細地看了一眼他這眉宇霸氣剛毅,其間不見絲毫陰戾的王兄的臉,心想當年皇伯父把他送去南海那等地方,實則是送對了……


    京城裏少了一個同室操戈的皇子,而大易皇室多了一個戰功斐然,性情爽快的王爺。


    文樂帝是在正晌午的時候進的禦書房,他臉色著實不好瞧,見到珍王的時候還露了半個笑,見到紫王,那臉拉長得跟就驢臉一樣。


    紫王行過禮還在跪著,見皇帝不叫他起來,他挑了下眉,問道,“皇上,怎麽,臣弟給您打了勝仗,您卻小氣得連個笑臉也不賞?”


    早在南海,紫王就跟皇帝鬧翻了,現在也是破罐子破摔,除了該有的君臣之禮要行,別的他可一點也沒打算讓著了。


    文樂帝其實正跟暮皇後吵架回來,他們為紫王大吵了一通,應該說是他為著皇後要內務府為紫王收拾一座紫王府出來大吼了一通,文樂帝以為自己朝皇後吼完他心中就可以高興一點,但事實上發泄完他一點痛快也沒感覺到,等來了禦書房,見到紫王那張晦氣臉,連想叫禦林軍把人拖出去五馬分屍的心都有。


    他知道皇後說得對,不能為他打了勝仗,是功臣的皇弟回來了,還讓他住到各地官吏所住的進奏院去,那不成體統,他也知道皇後可能連他這皇弟是什麽樣子都想不起來,可他就算是想得再明白,一想皇後讓內務府給易修紫收拾一幢紫王府出來的事,他就覺得憋屈得慌,鬧心得慌,不用多想就能無名火大起。


    “你要是老實呆在南海,朕給你的賞更大。”看著底下跪著的人,龍座上的皇帝陰著臉說了一句。


    “誰信啊?”紫王跪著沒動,淡道,“我親自來了連碗午飯都不賞,行了大禮連起個身都不讓,還給我大賞?你當我傻啊。”


    文樂帝氣得笑出聲來,“起,起,起,你看朕看著你太驚喜了,都忘了叫你好好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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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說著就大力起身,走下龍座,用全身之力重重掐著紫王的手臂拉他起來,咬牙切齒地道,“朕親自扶你起來,皇弟這下可知朕是有多心喜見到你了?”


    紫王被他捏得骨頭都疼,麵無表情地道,“皇弟再明白不過了,皇兄輕點,再重點,就得皇後親自出馬為我醫治了,您也是不想我見她的罷?”


    文樂帝頓時冷笑出聲,“你想得美,下輩子都甭想。”


    兩兄弟你來我往,易修珍在旁看得撫目,都有點不忍心把這兄弟相殘繼續看下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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