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玉珠教弟媳們教得很是用心,就是琴棋書畫這種她們不精通的事,她也是說了一些典故和名曲給她們聽,為的就是她們以後跟人說話起來不露餡。


    就連他們兩家以後的事,她也是與她們道了個明白。


    二郎和三郎兩家先是與他們住在一起,等二郎三郎及第後,若是得了官,不管是在京還是在外,他們就可以搬出府去另立府,但隻有沒考中,還是得隨他們夫妻倆一塊住。


    陳芙蓉回去與二郎一說,道,“大伯夫婦的意思是在你和三叔沒立業之前,我們就得歸他們管?”


    “嗯,”狄禹鑫點頭,溫聲朝妻子道,“也是想再護著我們段時日,京中不比家裏,兄嫂要為我們多操許多的心,大哥也是想讓我們先進京跟著他多走動,先適應適應再說。”


    “你們感情是真好。”陳芙蓉不是頭一次感慨他們這幾兄弟的感情了。


    “是好,你啊,為著我,你也要多讓讓三弟媳和四弟媳,你是二嫂,比她們大,要有當嫂子的樣子。”狄禹鑫再行勸誡。


    “知道了,”陳芙蓉一聽他這話就頭疼,“我又沒拿她們怎麽樣。”


    狄禹鑫隻得再次搖頭歎氣,“你看你,像什麽樣子。”


    陳芙蓉睜大杏眼白了他一眼,“老學究!”


    狄禹鑫再次拿她沒辦法。


    那廂曾倩倩則跟狄禹林高興不已地道,“難怪娘總說讓我們放心聽兄嫂的安排就是,大嫂真是個好人。”


    說著就要去掏她裝銀票的盒子。


    狄禹林看她又要包荷包給大嫂家的孩子塞銀子,他忍了又忍,忍無可忍攔了她的手,“那是兄嫂,不需你打點。”


    曾倩倩無辜地眨眨眼,不認錯,“可誰都愛銀子的罷?”


    “你覺著兄嫂缺銀子?”狄禹林冷冷地道。


    曾倩倩想了半晌,突然想到家族裏的生意都是誰找的,誰給的,小聲地“哦”了一聲,還是不認錯,“我就給點小銀子,給大侄兒他們買糖吃,當不得數的。”


    “你小心送多了,兄嫂覺得你把你娘家的習性都帶進家裏,頑習難改,到時少不得你苦頭吃,”狄禹林敲了敲她的頭,罵道,“有些事是用銀錢解決不了的,怎麽教都不聽,總讓我操心。”


    曾倩倩摸了摸被敲疼的頭,伸手去抱他,“你別打我的頭,都這麽笨了,再打就更笨了,我不懂,你教我就是,我都聽你的。”


    狄禹林被她這麽一抱,心裏的火氣也是發不出了,他頓了一會,語重心長地道,“大嫂是個好嫂子,教你的,都是你往後用得到的,兄長跟我們說,她生怕你們以後跟我們立府出去了一個人當家,會不習慣官家的那套打交道的方式,所以想趁著這段時日多教教你們這些她懂得的,也好讓你們以後遇事心裏有個底,不會太慌手腳,大嫂用了心,你也要好好學,知道嗎?他們都是為了我們好。”


    “知道的,我學得很認真。”曾倩倩怕他誤會她不認真,口氣都有些慌,“不信你去問大嫂去。”


    “好了,我信。”見她急了,狄禹林口氣也就軟和了下來。


    其實不僅是她們,即使是他們已是學富五車,可這幾天來,兄長考校他們學問的嚴厲比過去有過之而無不及,就是長南看著他們,都怪可憐他們這兩個當叔叔的。


    **


    蕭玉珠私下跟狄禹祥說的是家中這兩位弟媳,從容貌上來說是無可挑剔的,兩人一人秀美,一人豔麗,各人千秋,而衣著打扮就是按她們在淮南所穿的,在京中也是稱得上很是華美精致了。


    而兩人缺的,其實也都一樣,那就是兩人底蘊不夠,京中婦人不少出身好的官夫人,即便是刺人兩句諷話,都要引經據典,且引的經據的典大都出自婦德和女論語,而這兩樣,她是考過兩位弟媳的,三弟媳還好一點,能知道一些,哪怕懂的都是些似是而非的道理,可二弟媳隻知道那幾句時時被提起的三從四德,更多的內容則是全然不知。


    蕭玉珠也沒要求她們能背得下來,就是讓她們多念兩遍,過個眼熟,知道其中的意思,以後別遇著那幾位特別喜愛引經據典的翰林夫人和監察史夫人,她這兩個弟媳連人家的話都聽不明白。


    而因著她的身份,蕭玉珠這個女先生當了起來,女學生的態度要比以前學這些個禮法的時候認真多了,陳芙蓉與曾倩倩其實都是聰慧之人,一旦認真起來,學得也甚快,加之兩人互相攀比,生怕比對方差了,如此一來,學得更快,蕭玉珠教的也舒心,樣樣都要揀一些告訴她們,也好讓她們進了京,無論見著什麽人都不需露怯。


    蕭玉珠教的其實也隻是皮毛,真正厲害在後麵的是區老婆子和阿芸婆阿桑婆三人聯手,自蕭玉珠把她們交給這三人後,有了對比,她的兩個弟媳就又瞬間覺得大嫂可親可愛了起來――那三個老仆,連她們怎麽笑都要管,喝水喝得口大了一點都要朝她們瞪眼,就好像她們做了天大的壞事一般,比先前教過她們的女學究還要更惹人厭惡千百倍。


    這一趟船行,狄家人都不輕鬆,就是陳家的船工見了,心下也暗道這富貴人家的富貴人不好當。


    因冬日河麵結冰,有不少河段不好走,走走停停一個半月,他們才走了大半路,而下麵的一路確是不好走了,狄禹祥也接到了京中的消息,因今年北方大凍,下雪天太多,進京的一段河麵完全沒有化凍的跡象,舅兄會派人在數日後在渝京碼頭接應他們,到時他們坐馬車入京。


    這時已二月下旬,離三月春闈的時日委實不多了,狄家上下都有些著急,尤其二夫人和三夫人,都已在船上燒香拜佛了起來。


    所幸蕭知遠的人馬和狄禹祥先返京的人馬悉數出動,先把人快馬送進京中,物什隨後即到。


    如此快馬加鞭,也隻堪堪在二月的最後一天進京。


    他們是午後進的京中,蕭玉珠進了府裏,把大院分作了兩邊,二弟和三弟各自一半,他們這次帶的仆人不多,兩個弟媳婦都隻挑了近身的一個婆子兩個丫環,三弟那邊弟媳婦多帶了一個管事,所以仆人的安置也還安置得下。


    這也是蕭玉珠喜歡這兩個弟媳的一方麵,在進京前,她們詢問了京中府裏的大小,問過後考慮過屋子安置的事情,兩家都帶了最少的仆人過來,給蕭玉珠省了眾多麻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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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一會,先回來的齊廚子和齊嬸兒就把飯菜擺上,一家人總算是圍著桌子吃了頓熱乎飯,膳後狄禹祥就出了門,奉旨麵聖去了。


    而狄府這邊,暮小小下午令仆從送了眾多說是皇家賞賜的蔬果魚肉過來,說蕭玉珠旅途疲憊,讓她好生歇半天,她明日就過來看她。


    蕭玉珠收到東西和口信後,嘴邊的笑止也止不住,陳芙蓉與曾倩倩則瞪眼看著那些傳說的皇家賞賜的東西,都齊齊咽著口水,不知怎麽地就覺得這些東西聽著就有種真好吃的感覺……


    皇家的,不是誰都吃得到的罷?


    **


    狄禹祥是跟著舅兄一塊進的宮殿,在宮門前候著人的蕭知遠一見他,上下掃了一眼,道了一句,“氣色不怎樣,挺好。”


    狄禹祥當下愣了一下,不明氣色都不怎樣了,“挺好”何來?


    等他跟著背著手悠悠地走著,領著他進宮的舅兄走了幾步,他這才領會過來――可不是挺好,他這長途奔波回來的憔悴樣子,皇上見了,都會當他為大易盡力而為了。


    而他在大冕的功績,也確實對得起當初皇上對他的重用了。


    而文樂帝一見狄禹祥,看他瘦得兩頰都凹下去了,雖說此人豐采不減當年,氣勢更是比當年的內斂更要深沉太多,看樣子,是曆練出來了,但見他那身上帶著重重疲累,全身似是染滿了風霜的樣子,他還真是挑了下眉,明知狄禹祥之前是回老家過年去了,今日才返京的,也還是道,“狄愛卿,我那皇弟可是待你不好?”


    狄禹祥不禁揖禮笑道,“哪有的事,是臣急於回京,路上稍有些辛勞之故。”


    聽他實話實話,文樂帝撫了撫胡須,還挺滿意地道,“我聽說你兩個弟弟也是去年中的舉,下個月也是要進考場了?”


    “是。”


    “他們的學問比及你如何?”


    “這……”狄禹祥遲疑了一下,道,“舍弟與我都是同院同師出來,但皇上也知,手下不見真章,這等事不好說。”


    “好一個不好說,”文樂帝哈哈大笑,轉臉對一直但笑不語的蕭知遠說,“你看看你這個妹夫,比起你可實在多了,左右都是大實話,哪像你,田裏的泥鰍一樣,十句話裏九句話都是廢話,朕是個當皇上的,還得猜你的心思,你說朕累不累?”


    蕭知遠聽了,當下就歎了口氣,“您還是砍了我的頭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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