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家人用過早膳,珍王府就來人接這對外祖外孫來了。


    蕭玉珠笑著送了他們到了門口,神情輕鬆,等人一走,才把身子放鬆,壓在了身後扶著她的人身上。


    “都說了,你在屋子裏坐著就好。”狄禹祥小聲責怪。


    蕭玉珠微笑著搖了搖頭,沒有反駁。


    今日狄禹祥不放心她,沒有打算出門,他坐在堂屋裏看書,聽妻子跟大撿說話。


    “在門口,你先跟三太夫人那邊嬸夫人打聲招呼,先看看她的臉色,無不妥,再請人進門。”


    “是。”


    “若是有什麽不妥的,就說我懷著孩子有忌諱,攔在門外罷。”


    狄禹祥聽到此,挑了下眉,看下難得說這種話的妻子。


    蕭玉珠回視了他一眼,嘴角笑意加深,繼而跟中撿說道,“你見機行事就是,我總歸是個弱身子,也見不了多長時間的客,姑爺也不好跟女客多接觸,到時也要辛苦你一些,替我把客人送出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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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的知道了。”大撿重重頷首,反手骨節按得哢哢作響。


    不久蕭家那邊的轎子就近了門,大撿領著喜婆婆在門口,先是給蕭王氏等夫人請了安,見沒什麽不妥,就讓啞婆站在門口看著人進……


    幾個夫人小姐身上沒有不妥,不見素白,也不見赤紅,不過,眼尖的喜婆還是攔下了兩個穿著白鞋的丫環,人被指出後,大檢就把人攔在了門外。


    走在前麵的夫人小姐看過來,他恭敬一彎腰,回了一臉沒看著人的似笑非笑。


    這兩個其中一個是蕭玉兔的丫環,已經進了門的蕭玉兔正要說話的時候,被一個板著臉的婦人給瞥了一下,蕭玉兔立刻狠狠地回瞪了那婦人一眼,但看得出她甚是畏怕她,話卻是沒再說了。


    該進的人都進了府,不該進的也攔在了府外,中撿一揮手,門就關了,三人一隊的低頭收步小兵齊跑,從始至終沒有抬頭看過這些婦眷一眼,提步而走。


    “喜婆,您領夫人小姐進罷,小的們在外麵候著,有事叫呼一聲,末將們片刻就到。”大撿朝老婆子拱了一手,再朝那些夫人小姨們拱了一揖,低頭彎腰,扶著腰間的刀,看著地上退步轉身,恭敬而去。


    七月的早晨,四周鮮花怒放的狄府無端地多了幾分肅殺的氣息。


    幾位跟過來的小姐私下相互之間互瞧了一眼,蕭玉兔的二嫂蕭童氏的臉色也甚是淡然,沒有上次來那般歡喜。


    蕭玉珠站在堂屋的門口迎了她們,蕭王氏一見到她,忙上前托住了小心翼翼托著後腰要行禮的她,“身子這麽重,可別這麽多禮了。”


    “謝青嬸子。”蕭玉珠感激一笑。


    麵前的蕭王氏的夫君,也是她該稱呼一聲叔父的蕭以青原本也應叫蕭青,是還沒看到嫡長孫就死去的祖宗給下代嫡長孫定的名,聽說族長家的歸德將軍先下了地,要了這名去了,蕭偃老將軍的兒子晚生於歸德將軍幾年,後叫蕭以青。


    但蕭老將軍卻是當時族長的堂兄,且還是同族之中的嫡長位。


    衝這點來說,族長家奪了蕭老將軍那一支的名,兩家人現在還能表麵和氣得像一家人,也是不易。


    “童嫂子……”蕭玉珠朝蕭童氏叫了她娘家的姓。


    “別多禮了,”蕭童氏忙柔聲道,“你這麽重的身子,族裏人也擔心得很,娘也是擔心你得很,才特地囑我等過來看看你,看你有沒有什麽要幫忙的。”


    說到這,她臉上有了點悲色,“你也要節哀,莫憂了心情,把孩子好好生下來最為要緊。”


    “姐姐,知遠堂兄死了,您為何不戴孝?”突然,有人輕輕柔柔地說起,語氣中還有幾許不平的悲憤。


    “玉兔小姐……”蕭玉兔的話一完,立馬被身邊的婦人拉住了手腕,往後退了一步。


    蕭玉珠朝那容貌普通的婦人看了一眼,這時蕭玉宜忙帶了兩個妹妹上來跟她請了安,蕭童氏那邊的帶的蕭家小姐也過來福了禮。


    “小姐,”伺候蕭知遠的老婆子,從宮裏出來的餘婆婆這時上前幾步,扶了蕭玉珠,眼睛掃了那容貌普通的婦人和蕭玉免一眼,嘴裏笑著與蕭玉珠道,“進門聊去罷,太陽大,一會兒就曬到堂門口了,可別熱著了來的夫人小姐們。”


    “瞧我……”蕭玉珠一搖頭,自嘲道,“真是有了孩子,人都笨了,嬸娘嫂子妹妹們,都快快進屋罷,我這就叫下人們給你們上茶。”


    “進罷。”蕭王氏點頭,扶了另一邊,與餘婆婆一道扶了她進去。


    “肚子大得嚇人……”背後有人說了這幾字,但卻沒繼續說下去。


    蕭玉珠回了頭,正好瞧蕭玉兔低下的頭。


    她身邊的那位婦人,應是那位蘭先生,見蕭玉珠朝她們看過來,朝她福了一道萬福……


    她長得極為平凡,但那不緊不慢的淺淺一福,倒透出了幾分矜貴的優雅出來了。


    蕭玉珠嘴角微勾,沒再多瞧人一眼回過了頭,與蕭王氏淡笑道,“我兄長的事,我聽說了,隻是一日沒找到屍首,我就一日當他無事,在我這裏,他是無事且活著的,自是沒有戴孝這一說法。”


    “是,歸德將軍那也是說最後一次見到你兄長的時候他隻身負重傷,他回頭去找的時候沒找到人,許是被高人救去,許是沒事,過不了幾天就能回來也不一定。”蕭王氏附和道。


    “呃……”蕭童氏這時遲疑地“呃”了一聲。


    “侄媳有話要說?”蕭王氏看向她,冷臉上一片漠然。


    “不是不是……”蕭童氏忙搖頭,但見蕭玉珠停下看向她,她不好意思一笑,道,“不瞞玉妹子說,我聽家裏人說,知遠小叔當時好像傷得甚重,有最後見著他的小將去探他的鼻息,聽說都是沒了那……氣息了的……”


    她說完,歉疚地看了蕭玉珠一眼,好像說出這等事情出來,她也很是於心不忍。


    蕭玉珠聽著低了頭,摸著肚子沒說話,蕭王氏冷冷地看了蕭童氏一眼,低頭在蕭玉珠耳邊輕聲安撫,“就如你剛才自己說的那樣,都沒見到屍首,你就當他還活著就是,他在外打了這麽多年的仗,什麽陣仗沒見過?許是沒事的。”


    蕭玉珠抬頭,不由朝她感激一笑。


    蕭童氏見狀,也不好再說什麽。


    “我伯父的親兵親手探過知遠堂兄的鼻息,這次他也隨我伯父進京來了,玉珠姐姐若是不信,何不把人叫到府上問問?”蕭玉兔又開了口,這次她的語氣相當沉重,還帶著泣音,“玉兔實在不明白那些明明知道事情真相的,還不告訴姐姐的人是何居心,姐姐若是真想知道詳情,玉兔定會為您求伯父,把人給您帶過來讓您過問……”


    “不必了,謝謝妹妹好意。”蕭玉珠回了頭,朝蕭玉兔淡笑了一聲,又朝蕭玉兔身邊的蘭先生看去,問那婦人,“你就是玉兔妹妹的教養先生罷?”


    那蘭先生臉色不好,朝蕭玉珠又福了一禮,道,“是,老身姓蘭。”


    老身?


    蕭玉珠嘴角一翹,“聽聞過您的名聲,如此,您也好好教教我玉兔妹妹罷,上次她來我府開口就誇姐夫極俊,現在一來,亂嚷著我兄長已死……”


    蕭玉兔眼睛刹那瞪得紅了,朝蕭玉珠凶狠地瞧來,她正要張嘴之際,被蘭先生低聲喝斥了一聲,“小姐是想現在就回去歇著嗎?”


    在她的厲眼下,蕭玉兔收回了眼睛,低下了頭,她僵站在原地好一會,突然朝蕭玉珠福了一禮,“是玉兔的不是,還望姐姐不要見怪,玉兔嘴拙,玉兔不會說話,姐姐,姐姐,您就原諒了我罷,玉兔也隻是想姐姐早點接受事實,也好求人去找知遠堂兄的屍首啊……”


    說著,蕭玉兔就已經掩麵痛哭了起來,直把她旁邊的蘭先生氣得死死地盯著她,多年沒動過氣的婦人,被眼前這個怎麽教都教不服的弟子氣得快要七竅生煙。


    蕭玉珠摸著肚子閉著眼睛緩了好一會,才睜開眼朝蕭王氏淡淡道,“嬸子,人也見過了,我現在身子真有些不適了,勞煩您幫我照顧著些,代我請嫂子妹妹們喝杯清茶再走。”


    說著,蒼白著臉朝扶著她的餘婆婆勉強笑道,“婆婆扶我回屋躺著罷,我實在站不住了。”


    “那個,妹子……”蕭童氏突然開了口,在蕭王氏如刀子一樣的眼睛下她勉強地笑了笑,朝蕭玉珠道,“不知通叔父在不在?出門前,家裏長輩跟我說了話,讓我代他們跟他問聲好。”


    蕭玉珠聽著深吸了好幾股氣,才與蕭童氏淡淡道,“今日不巧不在家,你若是想見,去珍王爺府找人罷。”


    說著,自認為能沉得住氣的她已經被氣得腦袋一片發蒙,她下意識地緊住了餘婆婆的手,道,“餘婆婆,趕緊叫晉婆婆過來扶我……”


    說罷,她軟下了身子,在她身後的蕭玉宜見不對,忙衝上來墊在了她的身後,扶著她的餘婆婆和蕭王氏皆驚慌地扶了她,三人合力,這才把蕭玉珠往下倒的身體扶了正。


    “晉婆婆,來人,晉婆婆……”餘婆子已知不對,剛才人那麽一倒,她已看到蕭玉珠從裙子邊沿看到了她濕了的褲腳。


    “娘……”等狄家的婆子丫環通通湧進來,如臨大敵,一聲比一聲叫大得大地把人扶走後,蕭玉宜茫然地看了下母親,不知這情況究竟是裝的還是……


    蕭王氏卻重重吐了口氣,朝蕭童氏那邊看去,臉上一片冰冷,“若是出了事,我倒要看看,你們這對上門給人當黴星的姑嫂要怎麽跟狄家交待!”


    “嬸娘這說的是什麽話?”蕭童氏也冷笑了一聲,“我們說幾句實話,難不成不比你這個隻會哄人的要強?”


    **


    李大夫原本定的是在這月二十五日,讓他家醫館的醫女過來,與收生婆一道用輕摧輕揉的推揉之法,讓孩子在月底生下來。


    這也是蕭玉珠先前想利用上的,等蕭家人一走,她就把醫女和大夫都接過來準備給她接生,對外傳她受了驚動了胎氣。


    這打算也算是一舉兩得,但她萬萬沒料到,她是真的受了氣,以為要靠李大夫所說的推揉才能出來的孩子,卻好像要提前來了……


    她被人剛扶到大院處,聽到下堂亂轟轟一團的狄禹祥已經衝到了此處,見到她滿臉的冷汗,也不知他哪來的力氣,一舉把人抱了起來,抱著她就往他們院子走……


    “小心點,小心點,狄公子,人不是這麽抱,別太快,我的老天爺,別走這麽快……”晉婆婆被他嚇得一口氣差點沒上來,軟了腳倒在了路上。


    倒是喜婆婆與桂花,還有晉婆婆忙趕了上去,一個扶腦袋,一個扶腳,另一個急爭叮囑狄禹祥,“大公子莫鬆手,抱上了就莫鬆手了,等上了床再放,對,對,走得慢一點……”


    見他聽了收生婆的話慢了步子,晉婆婆忙點頭。


    隻十來步路,狄禹祥額頭上的汗也出來了,他低頭看著把牙齒咬得咯咯作響的蕭玉珠,滿眼通紅,想安慰她,卻發現他緊張得一句話都說不出口。


    這廂他把人抱走,那廂走出來的蕭家女眷看到他們這行人急急去了後院,一直低著頭的蕭童氏看到地上幾滴濃稠的東西後,那臉色突然大變。


    一直注意著她的蕭王氏這時也看到了,臉色也不禁一變,眼睛往後院看去,心裏一陣大驚――那玉珠侄女不會為了讓蕭青一支吃個大虧,就於今日催產罷?


    這可是太冒險了!


    “玉宜姐姐……”剛才的慌亂讓蕭玉俏有點緊張,往蕭玉宜靠近的時候輕聲地問了一句,“玉珠姐姐莫不是會有事罷?”


    她們才不到兩個月沒見她,她的肚子就大到嚇人了,要是真有三個的話,這要怎麽生得下來?豈不是危險得很?而且看樣子,她剛剛被族母那支的嫂子氣得不輕。


    “不會有事。”蕭玉宜看了妹妹一眼,朝她輕搖了下頭,示意她不要再說了,這不是她們說話的地方。


    不一會,帶著人把蕭玉珠送到了小院門口的大檢回首,看著這些夫人小姐的臉色格外難看,見到人拱手就道,“各位夫人小姐就走罷,你們這麽有心,等我們大人回來了,必會上門一一向各位道謝!”


    他瞪著眼珠子把這話說完,臉上可怖的疤痕在他臉上直跳,把沒見過這等凶漢的一位蕭家小姐嚇得低聲抽了口氣。


    “走罷。”蕭王氏首先掉了頭。


    **


    蕭玉珠在屋裏痛叫的時候,狄禹祥癱倒靠在外麵的牆上沒動,裏頭大叫一聲,他的呼吸就要一窒,不叫了,他又把耳朵貼了上去,這時他的頭腦已不管用,就想知道她在裏麵到底如何了。


    “下不來……”收生的婆子晉婆子在裏頭急得快哭了,朝那宮裏來的婆子急道,“根本沒到月份啊,這要怎麽生?”


    “你先穩著,我去看看李大夫過來沒有。”


    “啊啊……”一個急了,一個出門問事去了,隻有喜婆婆用李大夫教的手勢給他們少夫人輕輕揉著,咧著嘴朝蕭玉珠笑,啊啊說著安慰之詞。


    蕭玉珠痛得眼淚不停往下掉,垂下的視線裏,看到啞婆婆滿頭大汗還朝她笑,她不由得也回了她一個笑……


    這老婆婆,疼長南不算,也還疼她,蕭玉珠這個時候不免想起了她的奶娘,那也不是個完人,許多時候做事都有些顧前不顧後,可是一心為她好之心,那也是從始至終從未變過的。


    她這小半生裏,遇到過的人,其實多數是好人,就是淮安蕭府那邊的親戚,有平時對她曾說過尖酸刻薄之話的,但逢要是得了什麽好東西,也是有人是想著給她送一些過來給她……


    “我不行了……”等她娘的臉也在眼前的時候,蕭玉珠已經痛得沒感覺了,她覺得連呼吸都難的時候,她咬破了嘴唇,拉過啞婆的手,眼淚不由自主地往下掉,“喜婆,真不行了,快讓李大夫進來,把孩子,孩子救出來……”


    說罷,一直強忍著巨痛的人頭輕輕往邊上一偏,那一下,就像斷了最後一口*活*氣。


    “啊……”喜婆婆幹著說不出的喉嚨嘶嘶亂叫,拉著晉婆婆的手讓她過來。


    正在查看她肚子的晉婆婆一見,忙撲過來探她的鼻子,臉上的汗大滴往下掉,她說話的時候,汗水都已流進了她的嘴裏,她也顧不得擦,探出鼻息後她朝喜婆啞著嗓子道,“莫慌莫慌,隻是昏過去了,沒有事,下麵流的血現在不多,她底子比一般姑娘好,挺得住,無需怕太多,你趕緊去把備著的參片找出來,讓她含著,我看這一時半會孩子一個都下不了地,還有得熬……”


    “喜婆……”啞婆子衝到門邊的時候,看到了淚流滿麵的大公子,“她怎樣了?”


    “啊啊啊……”喜婆婆要去他們的主臥拿備著的參片,她朝大公子胡喊揮著手,把他揮開,轉身緊緊關上了門,沒許他進去。


    “呼……”狄禹祥重重地吐著氣,又倒在了牆邊。


    日子根本不對,不對啊,還沒到大夫說好的日子啊……


    他偏著頭聽不到裏麵的一點動靜,等門再被推開的時候,他把頭探進裏麵看了看,可隻兩眼,門就打在了他的頭上,被關上了。


    他心如死灰,可再等過了一會,又聽到她哼叫的聲音後,他又不由笑了出來。


    “不生了,以後不生了……”狄禹祥笑著連連重複了好幾句,扶著牆站了起來,拿袖把臉擦幹淨了一些,朝門邊一直彎腰不動,有事要報的狄丁走去,“什麽事?”


    “李大夫那邊好像出了點事,大撿將軍帶人出門去了……”狄丁彎著腰,不敢抬頭看主子的臉色。


    “嗬。”狄禹祥沒有笑意地輕笑了一聲,抬腳飛快往下堂走去。


    到門口見到了守門的人,剛要問話,見到中撿快馬而來,在門前下了府,一見到他就問,“姑爺,小姐如何了?”


    “大夫沒請過來,我正要去看看。”狄禹祥沉著臉道。


    “出什麽事了?”中撿往門邊他們的人看去。


    “不知,大將軍帶人去了。”


    “我去看,姑爺,你留在府裏。”中撿再翻身下馬,帶著手下急馬而去。


    狄禹祥背過手,看著巷口,硬朗的臉上一片冰霜,通紅的眼卻像在燒著熊熊的火焰……


    “狄丁,去少夫人的門口守著,有什麽事隨時來報我。”


    “是。”


    好一會,就像是過了好幾月,好幾年,狄禹祥才等到了帶著李大夫的馬車而來的大撿與中撿一行人,大撿的身上有血,而李大夫和醫女下地的時候身子都有些發抖,是大撿唬著臉大聲叫了“快些,莫耽誤人命”,李大夫和另一個老大夫才領了醫女匆匆往內府走,李大夫都隻顧得著給狄禹祥匆抱了一拳。


    狄禹祥僵著臉在他們身作了一揖,算是回了禮,也急步跟在了他們身後。


    “有人擋路,我把人全殺了,”在他走之時,大撿朝他喊了句姑爺,見他回頭,他朝狄禹祥淡道,“等會官府會有人來抓我,我沒事,姑爺不用擔心我,也叫我們家老爺放心,過不了多久我就能出來。”


    說著,朝中撿一頷首,“護好老爺小姐。”


    說著他就已闊步往門邊走去,沿路吆喝著手下向他靠攏,他有事要重新跟他們排布。


    **


    蕭玉珠花了一天半個晚上,幾經生死,才把她的三個孩兒全生了下來,但饒是如此,她在五天後才從昏睡中醒了過來。


    她醒過來後,守著她的桂花頓時哭著笑了出來。


    這幾天裏少夫人發過一次高燒,前晚李大夫就說她差點就要死了,還好宮裏的太醫帶了神藥過來喂了下去,少夫人的燒又慢慢退了下去。


    大夫們都料不淮她什麽時候能醒過來,可沒成想,隻不過兩天,少夫人就醒了過來。


    婆婆們都說得對,少夫人能挺過來的。


    蕭玉珠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事,她在睡夢裏一直聽到孩子們在哭,她心裏急,但再怎麽急她也還是醒不過來,身子就像飄浮在一片黑水裏,她飄不出去,也走不出去,隻能一次一次地咬著牙往她哭著的孩子們靠近,往那個一直叫著她珠珠的男人靠近……


    所以當她看到桂花在她眼前哭的時候,一直在努力找人的她還以為是在夢境,直到看到桂花朝門邊跑去,打開門,一陣刺眼的光射入她的眼裏後,她這才驚覺,也許這是她醒了……


    沒等一會,她看到了她一直要找的人出現在了她麵前。


    “大郎,孩子呢?”蕭玉珠朝他微笑,眼淚從眼睛裏流了出來。


    “在搖籃裏,你看……”狄禹祥朝床邊指了指,伸手擦她眼邊的眼淚,笑著輕柔地與她道,“等你起來,就可以抱他們了。”


    “奶娘可給他們喂了奶?他們可好?”蕭玉珠剛醒過來,氣息有些不足,但她舍不得停,想把心裏一直想的話都問出來,“長南呢?長南在哪?他跟外祖玩得好不好?有沒有代我照顧他外祖?”


    “噓,噓,噓……”狄禹祥連安撫了她三聲,待她喘平氣後,輕聲地回答她,“都好,都好。”


    蕭玉珠得到肯定回複後,睜著無神沒有光彩的眼睛看著他的臉,好一會,她抬起手摸向了他的臉,朝眼前往她臉上看個不停的人道,“我睡幾天了?你怎地瘦了這麽多?可是沒有好好用膳?”


    狄禹祥磨著她的手指,忍不住把手指抓到嘴邊含住,眼睛與她的眼睛纏綿了好一會才道,“等你足足等了好一陣子,才等到你醒。”


    蕭玉珠被他說得不好意思了起來,嘴邊情不自禁地溢開了笑,“下次不了,一定會早早醒過來。”


    她沒有說,在夢裏,她也找了他好久。


    “嗯。”狄禹祥笑著點了頭,把頭靠到了她的枕頭邊,掩去了他突然濕潤了的眼睛。


    “啊啊……”一聽到喜訊的喜婆已經端了雞湯進來,啊啊地叫著要給少夫人喂湯。


    狄禹祥忙起了身,跟蕭玉珠道,“你先用點膳,我出去一會。”


    走之前,他又走到了搖籃前,低頭看了三個瘦巴巴的小兒幾眼,又朝妻子一笑,提腳往外走去。


    此時院子裏的石凳上,狄長南張著水汪汪的淚眼,小手輕拍著抱著他的外祖父的胸,要哭不哭地安慰他,“外祖不急的,長南也不急,稍會會,就能跟娘吃飯飯了,娘會把湯湯留給長南的……”


    蕭元通嗬嗬直笑,連連點頭應“是”,拿著帕子擦長南的眼淚,安撫他,“是呢,你娘會把湯湯留給你,長南乖乖啊?”


    “嗯,長南乖。”


    這廂狄禹祥走出了門,看到了抱著胖兒子站起來的老嶽父,他朝嶽父放鬆地點了下頭,“沒事了,爹,珠珠沒事了。”


    蕭元通這才長出了口氣,抱著長南坐回了凳子。


    他知道那天有莫名出現的人攔了李大夫那邊趕過來的人,最終兒子的小將軍把人殺了,人卻被官府的人隨後抓走了,而朝廷裏,都說他是英雄的兒子死了,他家裏人卻為了生孩子,不給國家的英雄戴孝,還指使下人對百姓行凶……


    現眼下出了這麽多的事,他再次不知兒子生死,如若女兒都出事,他這日子,不知要怎地才能挺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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