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珍兄還是不太希望我過問此事的罷?”狄禹祥笑笑道。


    易修珍啞然,頓了一下語重心長地道,“永叔,關東關西已打得不能再打下去了,不能給他們機會和談,等他們再振興,若不然……”


    若不然,他們就不好奪回了。


    永叔是他的暗棋,他希望他去了大冕,讓人把他當帳房先生,而不是讓太多人知道他樞密院密使的妹夫,都知他們舅兄妻弟一條心,被人當重要人物防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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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是要與他一道做大事的。


    易修珍沒有把話全說明,但他知道狄禹祥明了他的話下之意。


    他希望帶一個能力超群,暗中行事的能將回去,敲鑼打鼓迎回去當靶子的,另有其人。


    “永叔知道,這也是我為何不向珍兄請求之因,”狄禹祥誠道,“有些事,我朝你張不了那張嘴。”


    易修珍這次良久無語,久久後,他歎了口氣,“這時候,你倒是像長南起來了……”


    “嗯?”狄禹祥倒是不明白了,不知何解,“珍兄此話是……”


    “招人喜歡,所以,也沒人舍得為難你們。”易修珍感歎地搖搖頭,“好了,這事你就依我,別出麵,由我來罷。”


    說罷,又忍不住道,“讓你求我一句很難嗎?”


    就跟他兒子一樣,明明很想要一個東西,但就是不張口要,張著黑眼睛看著你,你都覺得不給他都良心難安。


    狄禹祥聽著他的口氣笑了起來,笑道,“我也是求過您的,宮裏的太醫,可不是我等草民就能隨便請得來的……”


    “這個算什麽。”易修珍搖頭,這等小人情,很容易就還了,感情這人情狄家不還都可以,因狄蕭氏給他說過媒,他幫點小忙還要索要人情,倒顯得他小氣了。


    “永叔,我希望你能把我當成一家人。”易修珍知道此事不易,但還是希望狄家人與他多親近一些,無論永叔也好,他的妻子也好,就是找的下人,品性都甚合他心意,尤其手下探子送回狄家的來曆後,這種他能知根知底且根底好的人家,易修珍確是想重用,用得好了,這一家人能成為力挽狂瀾的助力。


    當初他先祖能從敵國圍攻中退到大冕,也是其下忠臣舉全族之力保他易家王族逃出關東,他們大冕這一支易姓王族曆代以來,都還是非常重視挑選忠臣,到易修珍這代,他手下也是培養了眾多忠臣出來,若不然,他也不會放下大冕,放心在京城一呆就是大半年,他清楚忠臣的好處,於他忠心的臣子再多也不多,他也希望狄家是他另一個忠心耿耿的下臣,能輔助他們易冕王這一支成事。


    “王爺於永叔的知遇之恩,永叔自當鞠躬盡瘁以報。”狄禹祥自是感激珍王這麽誠心提攜他,這也是他近日以來,對關東關西和大穀三地情況,不厭其煩找來數種記載牢記於心的原因。


    但如若關東關西和大穀之事一成,他還是希望能離開大冕,他當不了珍王一輩子的家臣,他還希望能做點別的事,而君子重諾,他不能就此就在珍王麵前放言把一輩子都留在大冕了。


    “你這話說得啊,還是滴水不漏。”易修珍聽明白了他話下的保留,也拿狄禹祥這種人有點無可奈何。


    其實他越是有所堅持,他就越覺得他是個人才,不輕易妄言更是對他脾胃,因此也就更可惜這樣的一個人,不能留在大冕幫他治理大冕。


    他現在年經輕輕,見識就此等不凡,若是再經點事,行事更穩重周密,不知能幫他解決多少事情……


    可惜了,他誌不在大冕,胸懷大的人有大的好,也有一點非常不好的是,僅一個地方,困不住人。


    **


    隔日,文樂帝就下了旨,重賞歸德將軍,在京城賞了一幢將軍府給他當主府,還另賜了綾羅綢緞十箱,寶瓶十對,還恩重特賞了兩身朝服與盔甲,寶劍一對,文樂帝還親賜了一副自己揮灑的墨寶給了他。


    全朝都很是豔羨歸德將軍。


    歸德將軍也甚是感恩戴德,謝賞的時候還磕腫了頭。


    蕭家那一邊,卻是不消停,這賞賜下了不到半個月,蕭表族長這一支就朝狄府送了拜貼過來,說不日要登門看望身懷三子的蕭玉珠。


    狄禹祥原以為在京中媒婆對蕭家族長這一家的未婚姑娘趨之若鶩的時候,這一家子的女眷能歇停點,哪想,她們還是找上門來了。


    這等風口,狄禹祥於情於理都拒絕不了人,也沒有好的借口把人推在門外擋著――因是女眷過門,就是推說妻子現已起不了床,她們也可進內屋看望。


    無奈之下,狄禹祥把這事告知了蕭玉珠,不過在說之前,明確與她說了舅兄無事之事……


    蕭玉珠聽得好一陣都沒吭聲,狄禹祥也不知她是信還是不信。


    好一會,她才出言,催了他把最近的事都說了。


    狄禹祥一說完歸德將軍的賞賜,本靠在枕頭上沉默地摸著肚子的蕭玉珠嘴角翹起笑了笑。


    “怎地這麽高興?”狄禹祥見狀過去親了親她尤如花開的嘴角。


    “歸德將軍,怕是得賣好幾對寶瓶,才能買得起塞滿將軍府的奴仆罷。”蕭玉珠眼波一轉,眼中滿是笑意。


    文樂帝的名聲一直讓她如雷貫耳,但蕭玉珠著實沒想到,當皇帝的還可以小氣成這樣,盡賞些不實用的,用得著花得出去的金銀,卻是一點都沒賞。


    像她兄長,要賞錢都要明著跟皇帝討,皇帝才給他金銀之物,她都多次聽哥哥抱怨過皇上的這點不好了,沒想,歸德將軍也沒從他手裏真得什麽好。


    歸德將軍看著是得了重賞,可光是打理那佑大的將軍府,都不知要花多少的銀錢,皇上那可沒賞他什麽奴婢。


    “胡說,”狄禹祥僅一下,就領意了過來,忍著沒笑,假裝認真地斥了她一句,“皇上賞的瓶子,豈是能賣的?這可是會被治不敬之罪,讓禦察史上奏本的。”


    這就是明著賣不得,暗中賣了被人揭了更為不敬,所以才讓人更有苦難言……


    “讓她們什麽時候來?”見她臉色好了些,狄禹祥摸摸她清瘦的臉,眼睛裏有著顯而易近的愛意。


    蕭玉珠偏過臉,與他的手指磨蹭了一會,才淡道,“在他們要來的日子上推一天,讓她們二十一日來,那天你看能不能,讓我爹帶長南到珍王爺府上去過一天。”


    父親不在府裏,到時候就算是蕭府的人提出邀她爹回進奏院,她也有話好對付,總之不在比在好,珍王爺相約,哪怕明知不妥,料她們也不會說什麽,這裏是京城,王爺不是她們這些婦道人家能詬病的。


    “珍兄應會幫這個忙,到時我會讓他請爹和長南過府。”


    “嗯,好。”蕭玉珠朝他嫣然一笑。


    狄禹祥沒忍住,低頭又親了親她的嘴。


    **


    族長那一支的女眷說要過府來看蕭玉珠,而蕭偃老將軍那邊的女眷也沒閑著,蕭王氏也送來了拜貼,說那天會帶著她那幾個妹妹們來看望她。


    很快,進奏院兩派的女眷交鋒,在七月十六日這天從進奏院要移到狄府。


    而蕭玉珠也從中撿那得知,這次蕭家的內賊,是郭夫人堂嫂的小叔子……


    這一次,郭夫人沒打算來,但她的堂嫂,蕭玉珠要叫順伯娘的夫人要來,而族長那一家,從蕭老將軍夫人那邊送來的消息說是,蕭玉兔與她那位有名的蘭先生也要過來。


    二十一日這天早上,蕭玉珠一早就醒了過來,讓狄禹祥扶了她起來,讓桂花過來與她著裝……


    孩子七月有餘了,但較六個月的那時沒大多少,但肚子沒大,吃得少了許多的蕭玉珠臉卻瘦得隻有巴掌大,越發顯得那水汪汪的桃花眼大了起來。


    她人是瘦了,但精神好,這個月她湯湯水水地喝著,先前身上的水腫反倒消下了一些,許是懷著孩子,人一笑的時候,溫婉內斂的氣息比以前讓人看得更為舒服。


    一看就知道就是家裏人把其照料得甚好的小婦人。


    桂花天天看著她,但許久沒見過少夫人怎麽下地了,在晨光中徒然見少夫人展開雙臂,就是大著大肚子,身上僅著白色裏衫站在那,看起來竟比上個月要好看一些,不由多看了她幾眼。


    倒是狄禹祥沒像往常那樣著迷於妻子在晨光中那溫潤似玉的光彩,隻怔怔地看著她的肚子,實在不放心讓她妻子去麵對那群無異於豺狼野豹的蕭家女眷……


    他自一起床,就眼皮狂跳,不安一刻比一刻更讓他心神不寧。


    “珠珠,”狄禹祥看著她穿了布鋪那邊送過來的清爽絲衫,輕咳了一聲輕聲問她,“要不,還是推了?”


    人都要上門了,怎麽推?


    昨天他都把收生婆晉婆婆接到府裏來了,怎地還這般不放心?


    蕭玉珠笑著搖頭,“無礙,不知長南醒過來沒有?”


    狄禹祥情不自禁地輕歎了口氣,道,“我去給爹請個安,順道把長南帶過來見你。”


    他才剛出門走得幾步,現下跟外祖一道住一屋的長南拉著外祖的大手,一蹦一跳地進了父母的院子,快要踩上台階進走廊的時候,見到他父親站在屋子那端的廊口,他頓時大叫了一聲,“爹爹……”


    說罷,朝他父親以連爬帶滾之勢跑去,還不忘頻頻回頭催他外祖,“外祖,您快些些,娘……我們吃飯飯呢。”


    說罷,他已經跑到了父親腳邊,朝他霸氣一伸手,“爹爹,抱。”


    狄禹祥長手一個打撈,把胖兒子抱到手中,問他,“昨晚可有照顧好外祖父?”


    “嗯,”已學會說許多話了的狄長南一揮手,“我給外祖蓋被被,還那樣……壓了壓……”


    他做了一個重重往下壓的小手勢,繼續道,“長南蓋的好,外祖睡的好,外祖?”


    說著,他回了頭,去看那滿臉笑眯眯,慢騰騰朝他們走來的蕭元通,尋求讚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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