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了幾日,戚氏帶了春鵑過來見蕭玉珠,那愛嚼牙根的小丫頭見著狄趙氏倒是羞答答的,蕭玉珠奇了,朝這雖是丫環,但當半個妹子的丫頭連瞅了幾眼,等到她奶娘說出了來意,說是春鵑的婚事定了,帶她來跟以前服伺的小姐磕頭謝個恩,她這才知這丫頭的羞澀從何而來。


    蕭玉珠扶起了跟她磕頭的春鵑,拉了拉她的手,讓她坐在了她的身邊,仔細問起了戚氏,“是哪家的好兒郎?”


    “是城北開燒雞鋪的李掌櫃家,下麵有兩子一女,給春鵑說是的他們家的長子,是戶好人家……”說及此,戚氏笑得合不攏嘴,還往女兒身上看了幾眼,笑道,“以後缺不了她的衣食,算是個有福氣的。”


    春鵑羞紅了臉,小心翼翼地朝她家小姐瞧去,見小姐笑著看她,她頓時膽大,朝蕭玉珠調皮地眨了眨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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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燒雞鋪家的李掌櫃?那可真是戶好人家,聽說他們家做的燒雞那是祖上傳下來的絕活,有了這個手藝,真不愁吃不愁穿的。”狄趙氏也識那家人,笑著道。


    “謝您吉言。”戚氏見她話說得好聽,笑得更是合不攏嘴。


    “娘,您和我奶娘說著,我帶春鵑到院裏說會話。”蕭玉珠笑著朝婆婆道。


    “去罷。”狄趙氏笑著點了頭。


    蕭玉珠帶了春鵑去了他們屋子,路中輕聲問春鵑,“鵑兒,那人你可是看過?”


    春鵑聽了反頭看了看,見沒人,才咬著嘴湊近蕭玉珠輕輕笑著說,“偷偷去瞧過一眼。”


    “可好。”


    “嗯。”春鵑歡天喜地點了頭,臉上還帶著羞怯的紅韻。


    “那就好。”蕭玉珠點了點頭。


    到了屋子,她讓春鵑在外屋坐下,去裏麵拿了妝盒,把裝滿了三支金鉤和十來支銀釵的妝盒打開,“喏,以前跟你說過的,等你要出嫁,讓你自個兒挑三支。”


    春鵑看著那精致的釵子吞了吞口水,看了好幾眼才依依不舍地收回眼神,抬頭神情有些委屈地道,“娘不許我要,來之前說您要是給我什麽東西我要是敢接著,她回去就砍斷我的手。”


    “這不是我要給你的,你娘要是責怪,就說這是我娘以前留了話的,等你出嫁,就由我給你備點嫁妝,就像她之前給你娘備的一樣。”


    春鵑聽得紅了眼,“那也太貴重了。”


    蕭玉珠知道她是不敢挑,喜歡還是喜歡的,所以她挑了一隻金釵和兩隻銀釵出來,拿了一塊本就為春鵑繡的帕子出來包上,還裝了兩根銀條進去。


    春鵑已經不會說話,隻顧得上朝她連連罷手。


    “拿著罷,這是照著你娘當年的例來的,”蕭玉珠說到這輕輕地歎了口氣,“你本可在家無憂無慮,好好當你的小姑娘家家,可還是進了蕭家侍候了我那麽多年,按理是要多給你一些的,隻是我手上也就這麽些了,隻能虧待你些了。”


    “使不得,”春鵑憋紅了臉,終於說出了話,“我敢要我娘就能活活打死我,侍候您本來就是我的本份,有了夫人才有爹娘和我,弟弟一家人的生活,夫人和您是我們家的大恩人。”


    “拿著,等走的時候,我跟你娘說,她不會怪你。”蕭玉珠見春鵑還要說話,嘴邊笑容一冷,“還是說現在我不是你的小姐,你就不聽我的話了?”


    “哪是這樣。”她在春鵑心目中的餘威尚存,臉一板,春鵑說話的聲音都輕了。


    “拿著,放在包袱裏。”蕭玉珠掃了她放在桌上的包袱一眼。


    春鵑怯懦地縮了縮脖子,哦了一聲,打開了包袱,先拿出了裏麵的東西,“這是我給您做的棉衣,還有納的鞋底……”


    說著就送到了蕭玉珠麵前。


    蕭玉珠看了看針腳,把最容易斷線的幾處地方看了看,見還挺嚴密,心下也是鬆了一口氣,道,“做的挺好,算是出師了。”


    這樣也就不用擔心她到了婆家因為針線活做得不好被人不喜歡了。


    說著見春鵑喜形於色,她看了她一眼,故作冷淡地道,“也隻是還算好,在出嫁前的這段時日裏,再跟著你娘好好練練,別成天想著到處去轉,敗壞了自己的名聲!”


    “知道了。”見小姐隻說了一句好話就又訓她了,春鵑苦著臉道。


    “把東西收好,等會見著你娘了,別傻笑,等出門了再把事告知她,聽到了沒有?”見小姑娘臉剛苦著,得了她的話,又掩不住欣喜地把她給的東西放進了包袱裏,蕭玉珠在心中無奈地搖了搖頭。


    “聽到了。”


    聽到春鵑脆生生的回答,蕭玉珠又失笑輕搖了下頭。


    還好這普通百姓家的日子要較蕭府中單純得太多,要不按春鵑這大大咧咧,什麽事都能轉眼即忘的性子,還真怪讓人擔心的。


    **


    中午狄趙氏留了戚氏母女的飯,戚氏除了聽說過狄縣令之子的名聲,送親那天也隻看了新郎官幾眼,前兩次她來狄府也沒見著過狄禹祥,聽說他晌午會回來用飯,就想再看一眼,所以狄趙氏留了飯,她猶豫了一下就答應了下來。


    狄禹祥這日回來得晚了點,剛推開門,就見小妻子站門邊頭往他這邊探,他不由笑了,走過去抬手摸了摸她滑嫩的臉,聲音也放柔了些,“飯備好了?”


    “備好了,”蕭玉珠有點不好意思地朝他欠了欠身,“今日我奶娘來了。”


    “奶娘來了?”狄禹祥搖了下頭,頗有點自責地道,“我回來得晚了,讓人久等了。”


    說罷,急走了兩步,邊走著朝那站在廊下的戚氏抬手舉揖道,“晚生回來得晚了,讓戚奶娘久等了。”


    戚氏見他這等禮節,忙拉著身邊的女兒彎腰,“大公子多禮了,哪敢當得起。”


    “奶娘多禮,請。”狄禹祥上了台階,微彎了腰虛扶了戚氏一下。


    戚氏抬起了腰,她止不住滿臉的笑,笑得連眼角的皺紋都起了。


    “奶娘,進罷。”蕭玉珠跟在了他身後,笑著讓戚氏和低著頭不敢看人的春鵑進堂屋。


    飯間狄禹祥與二郎他們一桌,狄增今日下鄉辦事去了,連飯都無需送到前堂,狄趙氏陪了戚氏的客,帶著蕭玉珠和戚奶娘一桌。


    用完飯不得多時,戚氏就帶著春鵑告辭了,她雖與狄禹祥話都沒多說兩句,但蕭玉珠送她到門口的時候,她紅著眼與她家小小姐道,“奶娘這下是真的放心了。”


    “嗯,他對我好得緊。”蕭玉珠笑著點頭,碰了碰戚氏紅通通的眼角,“你也要好好的,要時常來看我。”


    “小姐,姑爺我看好得很,跟您就是天造地設的一雙,我看沒有人比你們般配,跟南廟街的那個說書先生說的一樣,這叫,叫佳偶……偶……”春鵑見要走了,怕話來不及說,在蕭玉珠話落音之時,連忙插嘴急急地補了一大串,但說到後頭,那叫佳偶什麽來著她給忘了,“偶”了半天,就啞巴了。


    “佳偶天成!”戚氏見臨走女兒都要獻個眼,不由翻了個白眼,“偶什麽偶,不懂就別瞎賣弄,你這性子給我改一改!”


    “可我說有天造地設啊,隔壁的春生是個男娃,他還不會說呢……”春鵑的那點不服,在戚氏嚴厲的眼神下逐漸消失了,最後禁了聲。


    “那我走了。”戚氏那點子離愁別緒被女兒這麽一鬧也難再攢成,朝蕭玉珠勉強一笑,“別送了,趕緊進門去。”


    “誒,走罷。”蕭玉珠緊了緊她手中重重的籃子,她婆婆打發了她奶娘不少東西,籃子重得很,她不免多叮囑了一聲,“提得疼手了就在路口歇一歇,跟春鵑換著提,別讓她躲懶。”


    “知道了,進罷。”戚氏朝她罷手。


    知道她不進去,她奶娘就不會走,蕭玉珠便先進了門。


    等過了一會,她朝虛掩的門縫看去,見到奶娘回頭朝門邊這邊看來,她不由微笑了起來――她這奶娘疼愛她的心啊,那是真得不能再真的。


    她又看了幾眼,等人走遠了,才栓上了門栓,把門關了起來。


    回頭間,看到她夫君在廊下的台階上遠遠看著她,蕭玉珠笑了起來,朝他走去的步子走快了,一直走到他麵前,嘴邊的笑意更是歡快,“你可是在等我?”


    “嗯,等你。”狄禹祥牽了她的手,嘴邊的話有些慢悠悠,“這天兒是真涼了,回頭給娘和你扯些花布回來,你們也該為著自己做幾身新冬衣了。”


    “我不缺,給娘做就好。”


    “你也要做新的,”狄禹祥笑著低頭,柔和地與她說,“去年的你穿不得了,你比剛到家裏時,要長高不少了。”


    蕭玉珠頓住了腳步,見少年夫君笑眸裏倒映著她的臉,饒是這半來年她已習慣於他的好,這時還是難免鼻酸,如此出口的聲音也低得不像話,“這個你都知曉?”


    天天在一起,他竟然知道她長高了?因她自己,都是衣裳穿著短了截,這才知道自己比剛嫁進來時要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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