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在楊懷性格挺好,安安靜靜的一個男孩兒,從不抱怨,做事也利落本分,就算沒有他戲份的時候,他也抱著個劇本在旁邊看別的演員演戲,學習勁頭連導演都誇。季灼自然也對他印象不錯。但折磨了一上午,大家多少都有些疲憊了,季灼也不例外。重新開拍時,季灼眉宇間的躁鬱之色更甚,劉毅坐在攝像鏡頭後麵,看著拍攝畫麵,眼中浮現出一絲精光。季灼精準地捕捉到了岑風這個人物的底色,沒有將他演成一個片麵的反派。他在對楊懷飾演的徐聰下手時,臉上一閃而過的痛色讓劉毅頻頻點頭。而且他並沒有表現得太過,那抹屬於正常人的情緒在出現後便轉瞬即逝,取而代之的是絕不留情的冷酷。他將傷痕累累、已經沒有行動之力的楊懷丟在地上,然後慢條斯理地鬆了鬆西裝領帶,再將袖扣解開,單膝跪了下去。他左手扯著楊懷的頭發,把他的腦袋從地上抬起來。右手拿著那把慣用的蝴蝶刀,刀尖抵在楊懷的脖頸。季灼將楊懷的頭拉扯得離自己很近,嘴唇幾乎貼在了楊懷鮮血淋漓的耳朵邊上:“徐聰,你沒有背叛我,人各有路,隻是選擇不同,但你想擋我的路,那就得死。”語氣平靜得讓人不寒而栗,神情卻決絕。讓人在很直觀體驗到這個人的殘暴的同時,又忍不住為他感到悲哀。楊懷的眼角滑落出一滴淚水,眉眼盡是悲戚。劉毅眼中異彩連連,開機這麽多天以來,越是拍重頭戲的時候,他就越覺得,自己當初選季灼來飾演岑風是個非常正確的決定。特別是他也同時看到了開拍後秦知意的表現,便會愈發覺得自己當初無比的英明。兩人的表現完全是雲泥之別。雖然秦知意那個角色的發揮空間並不大,人設也不像岑風這樣飽滿,不過作為一個資曆經驗豐富的導演,最擅長以小見大。秦知意的能力去飾演電影中的一個小角色那還可以,但想要挑大梁的話,還遠遠不夠格。更別說像季灼這樣能給他帶來驚喜了。不僅如此,他發現季灼還能調動對手戲演員的情緒,至少在楊懷這裏是這樣的。這個人完全是老天爺賞飯吃的類型,天生一張電影臉,任何的打光角度都扛得住,做大表情也不崩,偏偏演技還很有層次,台詞也聽著舒服。甚至因為選他,還能給任燃賣個人情。劉毅看著屏幕,越想越覺得值。拍攝還在繼續,季灼說完台詞後,餘光卻驀地掃到拍攝現場突然出現的人影。一般情況下,這種時候都是不能夠分心的。但季灼卻鬼使神差地朝那邊看了一眼,看見了站在導演和攝像身後的任燃。兩道視線在空氣中直勾勾地撞上。導演沒有喊停,季灼的身體還充斥著岑風的本能,他的目光一點都沒有扭轉,手中蝴蝶刀輕輕滑動,將楊懷脖頸的皮膚割開,血漿飛濺。星星點點的鮮紅血液沾染在他的側臉上,勾勒出一張冷情豔鬼似的麵孔、和一場令人心悸的畫麵。那雙眼睛看過來的時候,猶如黑暗的深淵,濃重的陰翳和寒涼讓任燃的心髒狠狠縮緊,在那幾秒鍾裏甚至忘記了呼吸。季灼在那一刻讓所有人明白了,這樣一個人隻能在黑暗中獨行,任何試圖上前去擁抱他的,都會被他周身冰冷刺骨的寒風吹割得血肉淋漓。任燃抿緊了嘴唇。“cut!非常好!”劉毅率先扯著嗓子吼了一聲。半秒後,周圍就像炸開了鍋,霎時間響起了熱烈的掌聲。季灼鬆開楊懷,把他從地上拉起來。“辛苦了季老師。”楊懷小聲道謝。季灼接過田雙遞過來的毛巾,一邊擦拭著手上被噴湧到的血漿,一邊朝著導演的方向走去。第18章 領帶在剛才拉扯楊懷的過程中又鬆了一些,季灼索性直接摘了下來,又解開了一顆襯衫的扣子。一些假血漿順著下頜流到脖子,黏糊糊的很不舒服,他伸手想去抹一下,卻被另一隻手一把攥住手腕。“別摸,越摸越多。”任燃的聲音清清冷冷的,緩解了季灼周身的燥熱。其他人這才從季灼的演繹中回過神來,赫然發現任燃竟然也來了劇組。“任先生來了!”副導演提醒著還沉浸在興奮情緒中的劉毅。劉毅倏地扭頭,看見任燃,一張臉笑得跟朵花兒似的:“任少你怎麽來了?”任燃不鹹不淡地看他一眼:“我來隨便看看,為後續寫主題曲找點靈感,不用管我,你們拍你們的。”劉毅是個千年老狐狸,哪能不知道他的真實目的,當即笑嗬嗬地點頭:“行,行。”周圍的人都認識任燃,但有一部分的人沒有關注過熱搜。另一部分關注過的,自然知道季灼和任燃以前傳過一些不清不楚的關係。現在看起來,這關係還真是不清不楚啊!人居然都親自來現場探班了。任燃偏頭看季灼,拿著手裏的濕巾在他下巴處擦了一下,小聲道:“別用手擦,這是什麽材料的?當心過敏。”聲音雖小,但周圍人的注意力幾乎都在他倆身上,很難不產生聯想。季灼抬起下巴躲了一下,道:“沒事,是麥芽糖的味道,甜的。”說完,他還抿了抿嘴邊被濺到的一點鮮紅。唇瓣抿得濕潤,任燃盯著看了看,“嘖”了一聲後挪開眼。“導演,剛才那一段需要重演嗎?”季灼湊到劉毅跟前。那一段在劇本上是沒有抬眼的,因為任燃的出現,雖然沒有打亂節奏,但還是演出了跟劇本不一樣的東西。“不需要!”劉毅紅光滿麵,身體往旁邊挪了一小塊地方出來,示意季灼過來看。“這段的表現力非常好,而且你的眼睛不是看向鏡頭的,是看的鏡頭後麵,這個眼神很攝人,前後情緒連貫,是個意外之喜,不用重新演,之後我會讓接戲的人補一個進門看到你殺人這一幕的鏡頭,你的眼神正好可以銜接到對視上麵……”劉毅一通解釋完,滿意地拍拍季灼的肩膀,點頭誇道:“臨場發揮得很不錯哦。”季灼輕笑:“謝謝導演。”“快去洗一下吧,天這麽熱,下午主要拍李誌明那邊,你可以先休息半天。”劉毅豪爽地給他放了半天假。有了一下午的調整時間,季灼輕鬆不少。近段時間天氣越來越熱,沒有拍戲的時候,他都呆在酒店沒有出去過。在酒店洗了個澡,正想打電話點個餐,房間門鈴便響了。季灼挑眉,他大概已經猜到是誰了。但盡管已經有預感,開門之後還是被驚了一下。因為任燃拿了一根雪糕貼在了他的臉頰邊。冰涼的觸感讓他條件反射地瑟縮起脖子,涼絲絲的冷意滲進皮膚。麵前的人彎著眉眼道:“請你吃冰。”季灼偏頭,接過他手裏的雪糕。本來不想吃的,但目光一落在雪糕包裝上,拒絕的話就說不出口了。居然是那種小時候才吃過的冰桶雪糕。季灼看了任燃一眼。“你這是什麽眼神?”任燃很自然地走進門。“沒想到你會買這種東西。”“你想不到的事情多著呢,喜歡嗎?”“嗯。”季灼點頭。“就猜到你會喜歡,果然得劍走偏鋒來點童年濾鏡啊。”房間裏開著空調,熾熱的陽光也被隔絕在外,蟲鳴聲模糊細微,季灼咬著冰桶雪糕外的一層橘子冰,沁涼的甜水潤進喉嚨。果然吃甜的能讓人心情變好。“你吃午飯了嗎?”任燃問,“我有點餓了。”“樓下有餐廳。”季灼道。“不想去,叫餐到房間吃吧。”季灼:“……”不得不說,任燃在很多時候都能和他想到一起去。“等等!你這裏是怎麽了?”任燃原本懶散地坐在沙發上,突然間正了臉色,湊到季灼身邊,眉心緊皺,伸手拉住季灼的手腕。季灼的掌心靠近腕骨的位置上,有一道大約三厘米多的傷口,還是新鮮的,已經止住了血,盤踞在掌心肉上,像一道暗紅的溝壑。雖然應該不深,不需要縫針,但看著還是很疼。任燃的臉色沉下來:“怎麽弄的?”“剛才拍戲的時候劃到的,應該是我的蝴蝶刀在甩的時候沒控製好力道,不是什麽大傷,沒事。”季灼無所謂地活動了一下手,拍這種片子的演員多多少少都會受點傷,他早有心理準備。而且這道傷口雖然看著不短,視覺上嚇人,但並不深,拍戲的時候他甚至都沒注意,還是回來洗澡時發現的。“你每天拍戲,天氣這麽熱,不管它會發炎的。”任燃似乎發火了,眼眸暗潮湧動,陰得嚇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