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老夫人揉了揉小家夥的發頂。


    “你曾外祖父這是擔心你姑父呢。”


    “對了,這些日子,予安在陳家過的怎麽樣?”


    說起這個,小家夥咧著小嘴,笑眯了一雙大眼,歡歡喜喜的給自家曾祖母講這些日子發生的趣事。


    奶聲奶氣的小嗓音裏滿是愉悅。


    “挺好的,周先生給我們講課,我還認識了一個新夥伴,我們三個一起讀書,還一起騎車,小周哥哥讀書可厲害了……”


    日子一天天過去,程家軍一路北上,勢如破竹。


    一路上,不少災民和百姓都自發的加入到隊伍當中,雖然程家不願意把百姓卷進來,但那些百姓非要跟在後麵。


    所以一路走上來,雖然路上遇到過幾次攔截的大軍,經曆過幾場大戰,但程家軍人數不減反增。


    隨著距離京城越來越近,大軍鬥誌越發激昂。


    相比之下,皇宮裏的氛圍,就緊張肅殺了很多。


    順和帝擔心得夜不能寐,寢食難安。


    吃不好睡不好的結果就是,身子越發的不好了,脾氣也是日漸增長。


    稍有不順,便會大發雷霆。


    搞得皇宮內外,朝堂上下,人心惶惶,人人自危。


    滿朝文武每日的狀態就是:


    既擔心程家軍殺進來,又擔心稍有不慎,就會被砍頭。


    一時間,除了那些身在高位,與程家有仇的幾家四處尋找門路離開京城,時刻準備逃命。


    以及部分位高權重的舍不得權力榮華富貴,每天拚了命的想辦法拯救岌岌可危的沈氏皇朝。


    剩下的大部分臣子,都開始擺爛了。


    反正他們這些人,和程家無冤無仇,如今的情形不管說什麽,做什麽,陛下都看不過眼。


    不說不做,就不會錯,那還瞎忙什麽?


    開擺唄!


    還能保住命不是?


    這日早朝,聽到程家軍一路殺到了距離京城不到三百裏的地方。


    順和帝震怒。


    不隻是他,那些時刻準備著逃命的大臣們,也坐不住了。


    “怎麽會這麽快?”


    “西境守軍不能動,牧元國的人馬不是還沒離開嗎?難道也沒攔住?”


    不提這件事還好,一聽到這個,順和帝的臉黑得都能滴墨了。


    那日他醒來後,便修書一封派人快馬加鞭送往西嶽。


    希望西嶽新皇能派兵支援。


    畢竟經過上次借兵被拒的事,他也看出來了,東潯定是有了別的心思,所以東境的守軍,說什麽也不能動!


    但讓他想不到的是,之前還派人來議和的西嶽皇帝,卻以剛經曆過大戰,尚需休養生息為由拒絕了他!


    最讓順和帝生氣的是,西嶽不願意借兵也就算了。


    行!


    可以!


    朕還不借了呢!


    朕調西境守軍去鎮壓叛軍總行了吧?


    可讓他更沒想到的是,西境守軍還沒有開拔,西嶽那邊就開始往大批兵馬調往邊境!


    還說什麽,畢竟之前被大鄞打怕了,看見他們大鄞守軍有異動,怕他們突然再次發動大戰,所以才會這麽嚴陣以待,以圖心安。


    天知道在看到西嶽皇帝來信上這幾句話的時候,順和帝險些一口老血噴出來。


    他們倒是心安了,他都快被氣死了。


    西嶽大軍駐紮在邊境上,那西境守軍是無論如何也不能動了。


    眼下,隻有雪山腳下那支軍隊可用。


    再就是,繼續向牧元借兵。


    隻是……


    順和帝瞪了一眼站在下方,明顯在神遊天外的太子。


    都怪這個逆子出的餿主意!


    這下他還如何開口向牧元借兵?


    正在走神的太子忽然身子一哆嗦,莫名有種如芒在背之感。


    他抬頭一瞧,正好和對上了順和帝的眼神,一臉莫名。


    奇怪,父皇為何瞪我?


    “行了!”


    順和帝沉聲喊了一句。


    嘈雜的大殿瞬間安靜下來。


    順和帝掃了眾人一眼。


    “都說說吧,吵了這麽久,商量出什麽應對之策了?”


    大臣們麵麵相覷,這種時候,誰都不敢當出頭鳥。


    這幫沒用的蠢貨!


    平日裏溜須拍馬的奉承話張口就來,而且滔滔不絕,到了關鍵時刻,全都開始裝啞巴!


    順和帝不耐的點了一個人。


    “吳勇!你來說說。”


    平日裏就數他主意最多。


    當初平南侯府一事,他也出力不少。


    被點名了,戶部侍郎吳勇頓時心尖兒一顫。


    吳勇緊張的咽了口唾沫,戰戰兢兢的站出來。


    “回稟陛下,臣以為,不若還是向牧元借兵吧,同時讓遊軻將軍帶著北境守軍南下支援。”


    廢話!


    難道朕想不到嗎?


    但到底是給他遞了個台階。


    順和帝敲了敲龍椅扶手,沉吟片刻,借著台階繼續往下說。


    “可之前已經向牧元借過兵,這麽快就再次借兵,再加上之前有些不愉快,這次隻怕……”


    吳勇是誰啊?


    他可是浸淫官場幾十年的人精啊!


    別的本事或許不大,但揣摩帝王心思,哄皇帝開心這方麵,除了太監總管石貴,別人在他麵前那都是弟弟。


    那雙精明的三角眼一轉,他趕忙道。


    “臣願為陛下分憂,親自前往牧元,請牧元國主借兵。”


    您不是不好意思嗎?


    我願意去呀!


    他這話音還沒落,又有幾個大臣站出來,暗戳戳的剜了吳勇好幾眼。


    這種有正當理由可以離開大鄞的大好機會,可不能讓你一人獨占了!


    然後這幾人就開始毛遂自薦。


    “臣亦願為陛下分憂!”


    “臣請命!”


    “……”


    其他職位低的,同樣想逃命的大臣們,看著他們幾個,氣得牙根直癢癢。


    高坐在龍椅上的順和帝,嘲諷地看著主動請纓的幾人,心中冷笑。


    別以為朕不知道你們那些小心思!


    想趁機遠走高飛?


    做夢!


    “幾位愛卿雖是我大鄞重臣,但麵對一國之主,到底是顯得我大鄞誠意不足了。”


    順和帝先貶低了他們一通。


    將這六人貶的屁都不是。


    然後慢悠悠的,露出一副為難模樣。


    “罷了罷了。”


    “為了大鄞,為了百姓,朕受些委屈又算得了什麽呢?”


    “朕這就親自修書一封,向牧元國主道歉,再提借兵之事。”


    吳勇幾人:“……”


    就很氣。


    但一朝天子一朝臣,人在屋簷下,龍屁還是得拍!


    吳勇躬身拱手。


    “陛下聖明,有陛下這般仁德之君,實乃我大鄞百姓之福。”


    他身後的四人又開始暗戳戳翻白眼。


    可惡!


    又被他搶先了!


    四人也剛忙恭敬躬身。


    “皇上聖明。”


    殿內大臣也紛紛齊聲附和道。


    “陛下聖明。”


    順和帝側目看了一眼身邊的石貴。


    石貴會意,高聲唱道:


    “退朝——”


    出了太極殿,吳勇唉聲歎氣的往宮門口走。


    這可如何是好?


    他雖舍不得大鄞的榮華富貴,但相比起來,肯定是全家老小的命比較重要。


    心裏思緒雜亂,他都沒有留心腳下的路。


    突然身後有人喊了他一聲。


    “吳大人請留步!”


    突如其來的一聲大喊,讓吳勇一驚,腳下一個打滑,險些沒一頭栽倒,從台階上滾下去。


    “吳大人,您沒事吧?”


    方才喊他的,是吏部的一個官員,見狀,趕緊上前扶了他一把。


    吳勇一陣後怕。


    “王大人,你可嚇死我了。”


    王財訕笑一聲。


    “對不住,對不住啊。”


    道完歉,他哭喪著臉,垂頭喪氣。


    “唉!如今這情形,吳大人若是有何打算,可別忘了兄弟我呀。”


    吳勇苦笑著搖搖頭。


    “我還能有什麽辦法?”


    兩人說著話的功夫,走下長長的台階。


    突然,吳勇腳步一頓。


    看向某處時,腦海裏突然浮現起數日前的情形。


    他驟然瞪大了三角眼,和一旁的王財對視一眼。


    “好像還真有一個法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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