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生嵐深吸了口氣,表情是前所未有的凝重。他確實探不出個所以然來……以他現在的修為,能靠身法,趁其不備從司玄夜手裏搶走安九,也是賭他認出自己身份後,不會與他直接交手。但他如今確實是實力被壓製,根本連司玄夜封印的痕跡都探查不到,更別說解開司玄夜的封印了。微生嵐慢慢收回手,覺得不能再靠單純的接觸,來了解伴侶了。他掀起眼皮,鄭重看向安九,“除了這件事,小九的身體,還有沒有其他隱患?”安九想到自己身上還攜帶著一個隨時會陷入瀕死狀態的毒。為了防止自己什麽時候突然發作,會把人嚇到,他決定還是實話實說的好,“還中了毒。”微生嵐心想,你還有什麽驚喜是我沒讓我知道的?但看安九這樣的性格,雖然問什麽他就說什麽,但難保他不會因為太顧慮別人而撒謊。微生嵐突然傾身往安九身上靠去,漂亮的狐狸眼微微一眯,像帶了鉤子般望向安九,“小九今日生辰,難得的日子,我們不如小酌兩杯?”安九雖然不怎麽饞喝的,但當微生嵐這樣靠過來,安九還沒喝酒呢,就感覺自己有些飄飄然了。“我,我可以喝一點點。”安九暈乎乎的,伸出自己的手,把食指和拇指捏在一起,表示自己的酒量隻有他比出來的那一點。“那我們玩個遊戲好不好?幹喝酒哪有意思?”微生嵐看著他手上的動作,隻覺得可愛無比……這樣把手指掐在一起,好像在跟他比劃一個心形似的。安九思考了一下,不疑有他,“玩什麽遊戲?”“行酒令,誰輸了就回到對方一個問題,不想回答的話就自罰一杯?”微生嵐自己是千杯不醉,安九純跟他喝是喝不過他的。這個遊戲對於安九來說,是毫無優勢,在可以不回答的前提下,就算自己問了安九讓他不想回答的問題,他也不會撒謊,反而方便自己確定安九的禁忌點是什麽。而多喝幾杯之後,安九喝醉了,說不定也能套一點話。之所以提出這個遊戲規則,則是之前在下人居住的院子那裏,自己說出和司玄夜接觸很多時,他便看出來,安九對他的過往也很感興趣。果不其然,安九聽到這個遊戲規則,眼睛一亮,毫不猶豫的便答應了下來。但他也不是完全沒腦子,“你不會什麽都不回答,然後狂喝酒吧?你是修士,還有修為傍身,比我能喝不說,萬一再用靈力把酒液逼出體外,那豈不是能無限喝?”“你說得很對。”微生嵐微微一笑,“那這樣吧,我們再增加一條規則每喝三杯之後,就必須得回答問題,這樣一來,就算我能無限喝,也總要回答幾個問題的,對不對?”“對!”安九點頭,認可了微生嵐的說法。在有固定回答問題的輪次下,就算作弊逼出酒液也沒有多大作用,頂多也就是能多喝一點。安九隻考慮到了微生嵐的狀況,卻完全忘記了自己,微生嵐能喝,但他卻不能,他隻可能比微生嵐回答的問題更多,算起來,還是他更虧。第39章 禍端。第一輪的三次, 安九贏、輸、贏,隻需要回答一個問題,微生嵐當下最緊張的, 當然還是安九說的那個‘毒’,這事兒安九本來也打算要告訴他的, 剛才的猶疑隻是因為毒藥的效果和副作用皆來自於自己的猜測,既然玩遊戲輸了被問到, 安九便把知道的和猜測的, 都告訴了微生嵐。“沒有修為時, 吃了才有效果的藥……修真界怎麽有人那麽無聊,研究這些東西!”微生嵐聽完,隻覺得匪夷所思,不過這並不是他關注的重點, “安夫人那裏有解藥?”“安雲歌那份是安夫人給的。”安九回答完,微生嵐便點了點頭, 準備一會兒就去與那位安夫人好好聊聊。微生嵐輸的兩輪兒,他沒耍賴也沒喝酒, 老老實實回答了安九的兩個問題。第一個問題挺出乎微生嵐意料的, 安九問了他憐兒是怎麽回事。微生嵐這才反應過來,最重要的事還沒和安九說過……他把憐兒的事仔細解釋了,下午自己也不是去找了憐兒, 隻是為了和奚青渡較勁。安九聽得目瞪口呆, 在聽到微生嵐說,他娘根本沒有偷過安夫人的發簪,後麵會爬床也是被安世榮的人引導哄騙時, 忍不住紅了眼眶,他娘這輩子可真是冤枉, 他母子倆的傻樣兒可真是一脈相承。唯一值得高興的是,他娘‘爬床’這個汙點,可算是能被澄清了……他娘是好人,隻是蠢笨愚昧了些。第二個問題,安九問的是,“你和司玄夜認識?你們還接觸了很久?”微生嵐心想,果然還是很在意自己之前說的那句話,那就是間接等於在意自己。他斟酌了一下,在不暴露自己年齡的前提下,簡單說明了自己和司玄夜之間的關係,“我被關在萬衍劍宗……嗯,有一段時間了,這個時間裏隻見過幾次司玄夜。”這話倒是不假,就是把‘具體時長’和‘到底幾次’給模糊了。“原來如此,那你為什麽被關著啊?”安九有些好奇。“這是下一個問題了。”等下一個問題時,微生嵐直接喝了一杯,“下一個不能再問同樣的問題了哦,那樣的話這遊戲便沒得玩兒了。”安九不高興的噘了噘嘴,但也知道確實是這樣。兩人又喝了兩輪兒,微生嵐基本把安九在萬衍劍宗的遭遇摸清楚了,也知道了安九與安雲歌的恩怨,心裏格外心疼安九。在安府這麽個烏煙瘴氣的地方,徐菀娘也是個沒有能力的柔弱女流,可想而知安九過得不會太好,明麵上是安府的二公子,其實並沒有得到應有的尊重。徐菀娘死後,安世榮為了自己名聲,還是把安九接回了安府,但他也不見得多喜歡這個兒子……他那樣的人,當是誰都不喜歡,自己喜歡自己,隻注重自己。而安九好不容易鼓起勇氣,想要逃離安家,卻陷入安雲歌的另一個詭計裏。“沒關係,以後的日子,我護著你。”微生嵐摸了摸安九的腦袋,安慰到。安九眼神已經有些迷瞪了,他盯著微生嵐看了一會兒,歪著頭衝他的傻傻的笑,“如果不是安雲歌刻意引導,我其實是沒打算上修真界修仙的……我從前,一直想做人上人,那來安府給安雲歌測靈根的修士說,安雲歌是單一水靈根,天賦很好,以後會成為很厲害的修士,屆時便是真正的脫胎換骨,與他們這些凡人便是天壤之別了。”“那修士還告訴安老爺,安雲歌修道之後,壽命可長了,比他們全家壽命加起來都長。”安九晃了晃腦袋,“我其實,想要的也不多,我想成為能碾壓他們的人,讓他們沒法再看不起我。”“小九後悔來修真界嗎?”微生嵐聽得眼眶發酸。如果不被安雲歌惡意引導,安九可能會逃離安府,去一個沒人認識他的地方。雖然小九很好騙,但他的性格很好,長得也很漂亮,沒有人真的舍得傷害他。而且小九也不算真的愚蠢,他還是有一點小機靈,很會看人臉色,總歸不會繼續過著在安府那樣的苦日子。微生嵐想象著那樣一個安九,心裏說不出的酸澀滋味兒。安九已經不知不覺靠在了微生嵐肩上了,眼皮也耷拉著,似睡非睡。微生嵐以為他睡覺了……“不後悔,能遇見你,這一切就不算太壞。”你是除了我娘以為,對我最好的人,我活了十七年了,也才遇到了兩個,所以夠了,這就是值得的……安九靠在微生嵐肩上,濕熱的呼吸,一下下的噴灑在微生嵐頸間。他不知道自己的話,在微生嵐心裏掀起了滔天巨浪,微生嵐握了握拳,好半晌,才讓自己放鬆下來能遇見你,也是我生命裏最美的意外。“九九,生日快樂。”微生嵐取出剛才手工做的手鏈,動作輕柔的給安九係在了手腕上。……夜已經很深了。安府的下人們,幹完了一天的活兒,陸陸續續的回到下人房,各自安靜的洗漱完了,準備休息。沒人發現其中一個人沒有回來……被主子留下了,或者在其他地方偷懶了,都有可能,少個一兩個人,一般不會引起其他人的懷疑。突然,各幹各的一群人中,有人大聲嚷了一句,“老四,你是不是宰了雞鴨沒洗澡,好大股腥味兒。”“對呀我也聞到了,就是剛才沒說。”“我本來也打算忍忍算了,但這味兒好重,忍不了……”被叫老四那人,是廚房那邊的屠夫,安府每天的需求大,屠夫要宰殺的雞鴨鵝什麽的,也不在少數。他今天確實殺了不少雞鴨,身上沾染上血腥味兒也是難免的,但往日他洗漱之後都沒人多說什麽,今天卻紛紛讓他再洗一遍。老四自己是聞慣了血腥味兒,沒發現有什麽不對勁,但大部分人都這樣要求,那他也隻好照辦。又去仔仔細細洗了個澡,還把白天穿的衣服也泡水裏後,老四再回到通鋪大房,那幾個人已經睡著了。房間裏依然若有似無的飄著血腥味兒,老四衝那幾個呼呼大睡的人‘噦’了一聲,暗罵他們裝模作樣……這不能睡得著嗎?老四也趕緊躺下,卻因為剛才那一通瑣事兒,把自己搞得沒什麽睡意了,翻來覆去折騰半天,好不容易迷迷糊糊有了點兒睡意,半夢半醒間,就聽見一些,好像有人在偷吃東西的聲音。老四被煩得又清醒過來,正想提醒那偷吃的人小聲點兒時,又突然發現,房間裏隻有幾個打呼嚕的聲音,那種吃東西的咀嚼聲沒了。打呼嚕是不可避免的,老四自己也打呼嚕,不可能把人叫起來讓人不打吧?這聲音他倒是能習慣,隻要不是那種細碎的,一直在耳邊動作的就行。老四便又躺了下去,在室友起起伏伏的鼾聲中,他再次陷入半醒半睡的狀態……又開始了,吃東西磨牙的聲音,反複咀嚼和吞咽的聲音,舔舐物體的聲音……老四覺得一陣煩躁,卻又在下一刻,猛地意識到,這好像不是人類吃東西能發出的動靜,好像也不是一個家夥在進食。他越琢磨這些動靜,越覺得恐怖……‘咚’地一聲輕響,把老四從剛才的狀態裏驚醒,徹底醒過來的老四發現,剛才聽見的那些動靜又全都沒了。老四艱難的咽了下口水,暗道難道是自己白天太累,做噩夢呢?而這個念頭剛起,他便聽見一聲貓叫原來剛才那是輕響是院子裏大夥兒養的黑貓回來了,蹦到窗戶上時發出的聲音。而此時黑貓的叫聲,卻不是普通的‘喵喵’聲,而是‘赫赫’的低吼。老四朝窗戶望去,黑貓弓著腰,炸開背上的毛兒,朝著屋裏他床位附近齜牙威脅。窗外有一輪碩大的月亮,月光透過窗戶,照在那塊地板上,映照出黑貓的身影,此時那道影子正奇怪的扭動著,瞧著無比的詭異。這樣的場景,讓老四心裏發怵。但他也不敢輕舉妄動,而是屏住呼吸,把手悄悄伸到枕頭下,莫了個東西出來……是一張泛黃的符紙。他幹這一行的,每天殺戮太多,雖說血煞之氣能震懾妖魔,但他家裏老人還是不放心,硬是給他求了符紙,要他貼身帶著。也不知該說他運氣好還是不好,他這符紙,還真是有點兒作用的。老四握住符紙後,眼前的景色一花,原本被月光照得亮堂的房間,頓時陰沉了幾分。在心裏反複自我建設後,他才鼓起勇氣,悄悄朝著床腳那邊看去。一雙死不瞑目的雙眼與他對上。那人的身體周圍,圍著幾隻渾身冒著黑氣的奇怪生物,比貓大上一段兒,看不清具體模樣。那些東西已經把那人身體上的血肉啃食幹淨了,剩下一副血淋淋的,還掛了些碎肉的骨架,唯一算得上完整的頭顱,其實也被啃咬掉一些皮肉,隻剩那雙早就渾濁擴散的瞳孔,好似在述說自己無盡的怨恨。也虧得老四自己就是個屠夫,剔骨的事兒沒少幹,看見這一幕時,才沒被直接嚇暈過去。但他此時也好不到哪裏去,人對未知的事物,總是更容易感到恐懼……為什麽房間裏會有具屍體?那些啃食人肉的是什麽東西?自己要是睡過去,會不會也被它們活活吃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