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遠處,大祭司的咒語吟唱完畢,傳送陣法恢複了使用。不過現在的妖族族人們全都沉浸在歡樂的慶祝中,不會有人這個時候使用傳送陣。韓緊緊握住安九的手腕,防止他又像上次那樣做些小動作中途逃跑。安九是真的不想回到萬衍劍宗啦,而且他對自己身體裏兩股力量沒有正確的認知,他隻覺得自己不過是變回個普通人了而已。上輩子他在凡俗界苟延殘喘了那麽久,不也沒出現什麽問題嗎?最後還是被餓死的,要是死於靈力對衝,他可能都覺得沒那麽痛苦。但想是這樣想,現如今在韓的嚴防死守下,他也沒有再一次逃走的可能了,隻好乖乖跟著韓進了傳送陣法。陣法運轉起來,一陣靈光閃過後,陣中兩人已經沒有了蹤影。大祭司目送客人離開,剛一轉身,便聽見不遠處響起一陣陣驚呼“謔,有人的天燈掉下來了!”“今年第一個,是許了什麽太沉重的願望吧?”“可能是某些族群裏才出生的小輩,以為天燈許願是玩兒呢,沒輕沒重的許了個不好實現的。”他們的天燈是很靈驗的,因為有大祭司的祝福,但有時候一些願望不太好實現,天燈便會給出調劑式滿足願望,而且放飛的天燈會墜落。比如上一次的妖靈神祭典,有個妖族姑娘許願要和她前男友複合,可她前男友已經和別的姑娘結下妖契了,而他那一族的族人隻追求一夫一妻製,姑娘的天燈就第一個墜落了。不過有大祭司的祝福在,那姑娘最後也不是什麽都沒撈著後來姑娘外出遊曆,遇見一個與他前男友一樣姓名的男子,並與他結下情誼,墜入了愛河。很離譜又很合理的願望實現方式。大祭司也有些感興趣,便往那邊靠了過去,其他人還在討論不停。“好像沒人認領。”“是一盞粉紫色的天燈,誰的天燈是粉紫色的?”那人吆喝了很久,有不少人過去看過,卻一直沒人認領。大祭司腳步頓了一下,他要是沒有記錯,城主大人關注的那個小美人,在他這兒領走的天燈,好像就是粉紫色…………韓帶著安九,一路很順利的回到萬衍劍宗,不過他並沒有驚動其他人,而是悄無聲息的領著安九,就去找了司玄夜。他傳送陣落地時,就給司玄夜傳了音,故此,司玄夜並未離開東岐之巔,而是提前就待在了議事大殿,等著韓將人帶過來。此時距離安九被林靜淵擄走,已經過了近三月了。司玄夜坐在大殿之上,模樣看起來,與以往並無不同。隻是他手邊的方桌上,擺了一盆迎客鬆的盆栽,而他時不時會看那盆栽一眼……但也說明不了什麽,隻是一個很普通的擺件而已,司玄夜隻是覺得無聊。韓領著安九進來時,第一眼看向司玄夜,他竟在心底覺得,自己這個師兄,這一刻顯得過分寂寥。不過很快,韓就無聲的笑了一下,他拜入萬衍劍宗,與司玄夜少年相識,這幾百年來,已經足夠他看清司玄夜的為人性格他是一柄真正的利劍,無心無欲無求,是真正做到了人劍合一。這樣一個人,隻會在自己的職位上盡心盡力,不會被私欲影響,他是萬衍劍宗的宗主,是最不可能有‘自我’的人。有時候韓也會覺得,司玄夜背負的責任太重,太累,但更多時候,他也和其他人一樣,覺得司玄夜就是天生該走這條路的,他自己便是這樣的性格,這也是他自己的選擇,說不定司玄夜本人也樂在其中。“師兄。”韓叫了他一聲。司玄夜微微掀起眼皮,那種目空一切的冰冷瞬間席卷了殿下兩人。韓心道,剛剛那瞬間果然是錯覺。安九的反應就更直接了些……他往韓身後躲了躲。雖然已經反複提醒過自己,回到萬衍劍宗,就清醒的遠離這些人,不要對任何人產生期待感,但在麵對氣勢強盛的司玄夜時,安九還是下意識的往韓身邊縮了縮。一個月的時間,還是培養出了一些身體上對韓的依賴。安九剛產生懊惱的情緒,就猛地感覺背脊一涼,他悄悄往殿上瞧了一眼,目光便對上了司玄夜的。安九心裏一慌,腿有點兒發軟。司玄夜的眼神多數時候,都是沒有特別情緒的,唯一一次見過司玄夜這般冰冷眼神的時候,是上輩子司玄夜抽他靈根的時候。安九幾乎是一瞬間,就感覺呼吸發緊,有些喘不上氣兒來,就在他頂不住壓力,差點兒就要跪下求饒時,司玄夜開口了。“安九,為師沒有教過你何為禮教?”男人連聲音都宛如千年不化的冰雪,落在人耳朵裏,都仿佛掉著冰碴子,可笑安九曾經還對這樣的嗓音有過迷戀,不自量力的期待著自己能有讓這嗓音化冰,對他說甜言蜜語的一天。現在安九再聽,隻覺得這是冰刀子在自己身上劃拉,一劃一個大出血!安九心髒抽搐兩下,強打起精神,從韓身後站了出來,然後衝殿上之人抱拳作揖,弱弱的叫了一聲‘師尊’。司玄夜‘嗯’一聲,讓他過去。安九往前走了兩步,又想起韓還在,又忍不住看了他一眼……於是那種後背發冷的感覺又出現了,安九趕緊低頭,快步到了司玄夜身邊。司玄夜道,“伸手。”他沒說伸哪隻,安九便腦子一軸,兩隻手都伸了出去,活像個要認罪自首的犯人。韓剛被安九看了一眼,就起了維護的心思,隻是知道司玄夜是要查看安九的身體狀況,才強忍住了沒開口,而這會兒看見安九犯傻,便知道他是心裏緊張害怕,導致腦袋空空,才會有此番舉動。察覺到安九的不安,韓便有些穩不住,他徑直走到安九身後,將一隻手搭在了安九肩上,“一隻手就夠了。”“哦哦哦!”安九急忙把兩隻手都放下,然後小小的糾結了一會兒,才悲痛的伸出了左手,好像伸出去這隻手,就等於跟它告別了似的。韓悶聲咳了一下,像是在憋笑。韓覺得安九實在有一點可愛,迷糊時就不止‘一點’。另外兩人不覺得好笑……司玄夜淡淡的瞥了一眼韓,安九則緊張的注意著司玄夜的動向。終於,司玄夜的手捏住了他的手腕,安九視死如歸的閉上了眼。剛拉住自己小徒弟這手的司玄夜不滿意了,語調更加凍人,“注意在師長麵前的儀態。”安九又不得已睜眼,有些委屈的看了司玄夜一眼……師尊以前也沒這麽重視這些禮節問題的。果然還是看他不順眼吧?接下來,司玄夜便好好檢測了一下安九身體的問題,他上次沒有細看,隻知道安九吐的血是身體裏累積的摻雜了毒素的廢血。因為不在意,所以司玄夜並沒有細究其原因,還隻當是天靈根的特殊性。現在再仔細查看,才發現其中的問題。司玄夜臉色瞬間變得難看起來。和韓一樣,他自然是能看出來安九身體裏那股靈力的由來,而且他比韓知道的更多一些……那天早上,安九從他清輝閣出來,衣衫不整,脖子嘴角還有可疑的傷痕,這一切無一不說明發生了什麽。司玄夜閉上眼,回憶了一下那一天前後的細節。很快,他便鎖定了目標人物。“哼。”想清楚來龍去脈後,司玄夜不甘的冷哼一聲,惹來韓詫異的眼神。“可是有什麽問題?”韓擔心安九這情況不太好解決。司玄夜想了想那人的身份,硬生生憋下了這口氣,“無事,解了封印即可。”韓便催促,“那勞煩師兄盡快給他解開吧。”這封印是多留一天,就多一天的風險。安九也期待的看著司玄夜,想知道他會不會就這麽果斷的救他。“不急。”司玄夜收回手,回拒了韓,“林靜淵說會補償我催化骨?”他本意是,林靜淵無故擄走他的徒弟,給出一截催化骨,也是為他的魯莽行為作出補償。安九卻誤以為他是將自己與催化骨做衡量,要救他的命,就要用催化骨做交換。韓道,“林靜淵給我看過,確實是催化骨無疑。”兩人交談間,並未發現安九的眸光越發暗淡。“我讓方鬱鶴去準備丹藥了,安九需要再調理兩天才能解開封印。”直接解開的話,他的靈脈將受到那人精元補給他的那股靈力的衝擊。那人修為過高,那股靈力也精純,猛的一下怕是吸收不了,容易受傷,而且屆時安九還會有進階的風險,恐招來天雷,對受傷的安九來說,無疑是雪上加霜,一個操作不當,恐怕會就此殞命。所以司玄夜才讓方鬱鶴先準備拓寬經脈的丹藥和進階時所需的一些補給藥品。但他本就是冷情冷心之人,向來不擅長解釋這些,倒是不知道,這番節約口舌的舉動,會給安九帶來如此嚴重的誤會。安排好這些後,司玄夜便讓安九回弟子居,安九‘嗷’了一聲,神情懨懨的要走。韓卻在此時又按住安九肩膀,打斷了安九離開的動作。“師兄……我想將安九帶回奉遠峰。”司玄夜眼神淩冽的朝他忘了過去。人形兵器的壓迫力屬實不低,就連韓這樣修為高深的大妖也感覺有些扛不住。但韓即使扛不住,卻還是頂著司玄夜冰冷的目光,堅持把話說了下去,“小九可能比較習慣和我住。”“他做了我四年的徒弟。”司玄夜語氣平靜,沒有半分起伏,說出的話卻是道破了一個最直白的現實……安九目前還是司玄夜的徒弟,韓隻不過作為師叔,沒權利硬要拐走別人的弟子。“……是。”韓沉默了許久,隻能無奈的從胸腔裏擠出一道沉悶應承。安九無聲的咧了咧嘴角,他就知道是這個結果。後麵兩人一前一後的出了殿門,安九以為韓就該離開了,沒想到他卻一直沉默的跟著自己,回到了東岐的弟子居。安九想了想,覺得韓應該是去看安雲歌的,畢竟上次從傳送陣失散得太突然,安雲歌當時還在被人追殺,現在韓回來了,肯定會去關心一下的。而現在這個時間段,在原書中已經進行到安雲歌拜入司玄夜門下了,那他現在應該也在東岐峰才是。於是安九這一路也跟著沉默,並沒有主動開口說話。韓隻當他是因為自己沒能將他要過去在生氣,心想著不說話就不說話吧,難得見他有點自己的小脾氣,而且這次也確實是自己沒能說到做到,自己多包容一下就好。至於安雲歌?他完全忘記了安雲歌。誠然,在看到安九那兩段記憶之前,韓還是對安雲歌蠻有好感的,加上一點兒想和司玄夜作對的叛逆心思,韓可謂是將安雲歌一個未入門的弟子,高高捧了起來。但在看過安九的記憶後,韓卻對安雲歌產生了一些埋怨和不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