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初我嚇了一跳,不明白青鱗要做什麽,但是青鱗卻沒有離開水下,而是隔著清澈的潭水,仰頭望我,由於是在化形,他的全身,包括臉頰都覆著一層青綠色的鱗片,乍看之下有些駭人,黑緞似的頭發散在水中,更添加了幾分詭色。(.mianhuatang.info無彈窗廣告)


    然而,他的眼睛卻是如星般美麗,清澈無塵。


    他很興奮,眼裏是掩不住的驚喜也開心,使勁看我。


    突然,青鱗發現我受傷的右臂,笑意盡消,立馬皺了皺眉,似乎想開口說什麽。


    但,他不能說。


    他甚至連水麵也離不開,清透的水像是一張看不見的網,將他困住。


    青鱗顯得很緊張,他咬唇,有點兒委屈地看著我,那表情,就像無措的小孩。


    知道他開不了口,也知道他離不開水下,於是我搖頭,輕輕趴在水麵,隔著水,衝他輕笑道:“別擔心,冰龍已經為我包紮了,我很好,”然後凝望著他,我繼續說,“冰龍說你因為擔心我受了內傷,你好點了麽。”


    青鱗拚命點頭。


    莞爾,也隻有看到這樣真實的青鱗,才使得我的心緩緩鬆了下來。


    我想摸摸他,但是我記得冰龍的囑咐,不能碰水,便隻好衝他微笑,而青鱗見我笑,竟然越貼越近。


    仿佛要從水中起來一般。


    “喵……”此時,鬼貓跟在我背後怯生生地叫了聲,他縮得很緊,似乎非常害怕,拚命蹭我,仿佛叫我趕緊走。


    覺察到他的恐懼,我不由摸摸他顫抖的小腦袋,低聲說:“別害怕,他是青鱗。”


    鬼貓當然不記得青鱗,可也許是異獸之間本能的畏懼,青鱗的道行高,而鬼貓隻是巨貓的逃跑的部分靈魂,力量弱小,所以他害怕青鱗無可厚非。


    見我久久無動於衷,鬼貓忍不住了,上前來咬住我衣袖,喵了幾聲。


    而青鱗還在看我,美麗的眼珠子露出擔心。


    相互對視,隻一眼,我就看出他想說什麽,於是苦澀地說:“你……都知道了?沒什麽,我被他找到,然後爭執一番,不小心落崖,幸好鬼貓救了我。”說著,我一把將在旁邊蹭我的鬼貓抱起來,拿過去給青鱗看。


    我的意圖是想讓他們熟悉熟悉,增進彼此感情,但貌似適得其反?


    一靠近,青鱗的臉就擰了起來,身上散發出巨大的殺氣。


    “喵嗚嗚嗚――!”鬼貓快嚇壞了,大叫一聲死命掙脫我,然後一溜煙不曉得跑哪兒躲起來了。


    “鬼貓!”


    我攔都攔不住,一瞬間,他影子都沒了。


    四下望了望,沒見到他人影,於是我隻得歎口氣,搖頭,然後繼續坐在水邊,無奈地看著水中的青鱗,說:“青鱗,別那麽凶,那孩子怕你。”


    青鱗不解地歪頭看我,眨眨眼。


    見狀,我不由笑道:“你說好奇他究竟是誰?其實你知道他,他是洛。”


    看到水下他驚詫的表情,我不禁繼續說了下去:“我也很驚訝,這世上奇怪的事情很多,像洛,像你,還有……我。”停了停,我緩緩閉眼,“聽冰龍說,你已經知道我的身份了,對不起,一直瞞著你。”


    複又睜開眼瞳,靜靜看他,波光粼粼的水麵,映照著他深邃的目光。


    “怪我麽?”我問他,然後兀自聳肩笑了笑,輕扶不能動彈的右臂,歎息著說,“怪我我也可厚非,誰讓我占了身的身體……可是我現在還不曉得回去的方法,等我離開,就會把他的身體還給你。”


    低頭許諾,卻發現青鱗有些狂暴,拚了命的搖頭。


    “嗯?”我歪頭,不明白。


    而他忽然撅了嘴,深深看我一眼,然後反身遊泳回清澈的水底,變成原型,繼續一動不動地趴在下麵,而眼睛卻是不是望著我這邊。


    忽然間,我發覺他的眸子發出一種淺淺的,令人昏昏欲睡的光芒。


    看著他的眼瞳,不知不覺,我竟然睡著了。


    等我再次醒來,卻是躺在一個男人的懷抱裏。


    從模糊中驚醒,我立即倒抽一口氣,下意識抬頭想看看那人長得如何,而首先映入眼簾的,便是那抹溫柔的眼神,還有柔美的下顎曲線,黑色的頭發柔軟而淩亂地垂落在胸前,身上似乎還帶著些水汽,熟悉而獨特的氣味,教我有些無所適從。


    他的臉上,還戴著一個銀色的麵具。


    “……青鱗?”我試探地問。


    聽見我喚他的名,青鱗立即更用力地擁住我,臉上樂開了花,勾起的唇角有些難以言喻的瑰麗誘惑之色。


    等等,青鱗不是被困在水裏麽?


    我下意識看看四周,卻發現旁邊的潭水裏空空如也,隻剩下一點兒數不清道不明的氣泡。


    這到底是……


    “我已經成功化形了。”青鱗看出我的疑惑,溫柔而輕柔地回答。


    “可不是說要等十天……?”


    “已經過了十天了呢。”笑了笑,青鱗貼近我的腦袋,小心翼翼地輕輕親了一口,然後將依舊不知所以然的我抱進懷裏。


    青鱗的身體……似乎被之前更加結實了?


    個頭也有點兒長。


    可是――


    “等等,你說過了十天?”意思是我睡了十天?


    看出我的疑惑,青鱗輕歎一口氣,修長的手指輕輕撫上我的臉頰,他的身體貼的很近,我幾乎能感受到他的呼吸和心跳,凝望我久久,他終於不住開口說:“還不是你說那種話,我在水裏什麽都說不了,又害怕你走了,所以用了些法術讓你睡著。”聲線清冷富有磁性卻異常溫柔,他垂下眉毛,麵具下一雙上挑的眼眉脈脈似水,“我已經化形成功了,以後絕不許你離開我。”


    語罷,他倚靠過來,輕輕抱住我。


    我呆滯住了,傻了似的,久久才冒出一句話:“可我不是他。”


    “我知道。”輕輕的話語徘徊在耳邊,有些感傷,“我……早就知道了。”


    我不語,而他繼續說:“我把他從天界帶回來後,就知道他已經命不久矣。可我不認命,想讓他活著,然而無論我怎樣耗盡力量為他續命都毫無用處……後來他告訴我,不要再為他耗費力量,因為再過不久他就會死去,而他靈魂的一部分會回來,繼續留在我身邊。”苦澀笑笑,他說,“原來我一直覺著是他騙我,直到你出現……”


    “起初我並不相信,但直到我為他續命的力量重新回到我身上,我終於明白他已經死了,而看著在身邊活生生的你,我感到不知所措。我本想把你當做他的替身,可很快我知道你們並不是一個人……他永遠不會抱著我,也不會用那樣溫柔的眼神看我,我亦從未感受到這樣真實的溫度,就像現在這樣。”


    手臂驟然收緊。


    “青鱗……”


    “你被帶走之後,其實我很快就找到你了,那時候,你剛好同那個男人一起回到宮殿,他對你萬般溫柔,萬千寵愛,我躲在暗處,不知該不該出現。然而就在這時候,我竟看到他與另外的人在一起的場景,我氣憤不已,想將你帶走,可我看見你跟他在一起的模樣,看到你對他笑,我心如刀割,猶豫了很久,但最終沒上前一步將你帶走……”


    抬頭,清澈的雙瞳泛著氤氳。


    “因為我知道,如果我把你帶走,你就沒了那樣的笑容。”說到這兒,他緩緩鬆開我,兩眼濕潤,瞳光淡淡的,流露著數不清的情愫,有抱歉,也有舍不得,“那時候我在想,如果他願意騙你一輩子也是好的,因為你愛他,至少能讓你與心愛的人在一起,看到你的笑容,我也就沒什麽遺憾了……可沒想到他會那樣待你,真的很對不起。”


    聽到這兒,我心裏震撼不已。


    我震驚的,並不是青鱗早就找到我,而是他愛一個人,居然愛得這樣深沉。


    因為知道自己無法得到對方的心,因為知道對方愛著別的人,所以他沒有強求,願意默默退居身後看著,守候著,就算早就知道琉和白鶴的事情,他也沒有告訴我,這點我並不怪他,他是真的不希望我難過吧?


    畢竟,誰能毫無傷害地接受背叛?


    聽到這裏,我禁不住握住他的手,然後放在胸前,輕輕地說:“別說對不起,其實我要謝謝你,謝謝你一直在我身邊,我一直以為自己在這個世上很孤單,想不到,竟然還有人這麽珍惜我的笑容。”


    輕輕抬頭,我看著他,然後朝他露出笑容:“今後,在我回去之前,我隻對你笑,好不好。”


    聞言,青鱗的眼眸霎時睜大,眼底滿是興奮,卻又突地沉下來,他小心扯著我,然後擠過來,有點兒不開心地道:”什麽叫你回去之前?你以為我是為了什麽才忍受痛苦化形的?天地萬物,猶有盡時,卻唯獨龍族有超脫時間的力量,我一直害怕你忽然離開之後我找不到你,你說你來自未來,所以我才想成為龍族,我想擁有長久的壽命,無論你來自多遠,多久的未來,我都等你。”


    “為何……等我?”


    對方熾熱的目光令我有些無所適從。


    嘴角噙著苦笑,他勾起唇角,漆黑的眼瞳帶著淺淺的傷感,他對我說:“我等你,我願用我長久的壽命,換你愛我一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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