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沛誠有些無奈,“能夠被輕易解決的事情就不能算作認真的煩惱了吧。不過,那些現在都不重要了。”“不重要了?”森澤航不太明白。“對,不重要了,”沛誠跳下地,伸了個懶腰,又活動胳膊腿,“我現在感覺好多了,明天的事就交給明天再煩惱吧!眼下的我、此時此刻的我很開心!”森澤航抬起臉看他:“真的嗎?”“當然了,我很高興。”沛誠摸了摸他的頭發,就像森澤航曾經很喜歡對他做的那樣,“但是你接吻技術好差,我嘴角有點破了。”森澤航瞬間麵露窘色:“你才差,好幾次我以為你要缺氧昏倒了。”“那還不是因為你死摟著我不鬆手!”沛誠反駁道。“那是因為你老想躲!”森澤航大聲道,“都被你跑了那麽多次了,好不容易鬆口了我當然要抓緊點。”“那你嫌棄我做什麽!”沛誠也惱了,“況且我本來沒經驗,技術差又怎麽了?”森澤航一下就不說話了,他嘴角上上下下動了好幾次,很明顯是想笑又刻意憋著。“我也沒經驗,所以……我們誰都別嫌棄誰了,互相學習互相進步吧。”沛誠聞言忍不住樂了,他笑一會兒後,又不確定地問:“那以後……要怎麽辦?”“你說關於什麽?”森澤航問。沛誠手在二人之間來回指了一下:“我們之間,我不懂要怎麽談戀愛,我需要做些什麽?”森澤航注視著他,身形未動,放在膝蓋上的手卻攥緊了,好像在竭力忍耐著什麽。沛誠半天等不到答案,隻奇怪地看著他。“你……別說這麽可愛的話,”他啞著嗓子道,“你什麽也不用做,我們就像原來那樣相處,其他的順其自然,可以嗎?”“好。”沛誠應道,“然後……家裏那邊我暫時還不想說。”森澤航點頭道:“沒關係,就像你說的,這些都不重要。你不喜歡引起關注對不對?明天開始我會盡量低調點的,花就不送……就悄悄地送。”“結果還是要送啊?”沛誠失笑,“你幹嘛忽然裝出一副很懂事的樣子。”“那不是看見你……”他沒有將句子說完,轉而道,“我是聽話的男朋友嘛,所以我以後都會很懂事的。”沛誠覺得他簡直太可愛了,怎麽看怎麽喜歡,根本不知道要怎麽辦才好。他伸出雙手抓著森澤航將他拽起來,說:“要不要出門找點吃的?晚飯都沒吃飽。”“可不是嗎,我剛啃了兩朵西藍花,你倒好,一個炸彈丟下來,我還沒反應過來呢,你就把飯全給我倒了。”森澤航裝模作樣地攤開手,“雖然不好吃吧,也不是這麽浪費糧食。”“好了好了別嗦了,我們到鎮上去找吃的。”沛誠在背後推著他,“你去穿件厚一點的外套,我騎自行車載你。”為了方便四處走動,沛誠買了一輛二手自行車劍橋很多人都這樣,可惜森澤航並不會騎車,隻能被沛城塞在後座,長腿蜷起來踩在後車輪的軸上,手臂環著沛誠的腰。“你騎慢一點!這個石頭路硌得我屁股好痛!”森澤航大叫道。沛誠哈哈大笑,笑聲被稀釋在風聲中。兩人混進了鎮上的一個酒吧裏就算樣貌稚嫩,但好歹身高還夠,老外又向來鬧不清亞洲人的年齡,隻當他們是娃娃臉的大學生。剛巧今晚酒吧裏有爵士樂隊在即興演出,竟然座無虛席、擠擠挨挨的全是人,兩人隻能在吧台邊找了個角落呆著,順便點了些炸物和零食墊肚子。外麵是寒風陣陣的冷寂街道,一門之隔的裏麵卻火熱得連外套都穿不太住台上的樂手投入地即興,無論是鍵盤還是小號還是貝斯都在神仙鬥法,客人中還竄出來了幾個會唱歌的觀眾,和樂隊咬了咬耳朵,幾個人眼色一使,居然立刻就配合上了。沛誠雖然不太熟悉這樣的音樂類型,但也一邊嚼雞翅一邊聽得很帶勁,他問森澤航:“你會什麽樂器嗎?”酒吧裏太吵,森澤航不得不湊到他耳朵邊說話:“小時候練過鋼琴,你忘了?”“哦,對。”沛誠含糊其辭地應了一聲,又問:“現在呢,不彈了?”“好久不彈了,”森澤航說,“稍微有幾天不練手就生了,現在估計更沒法聽。”“以後有空彈給我聽吧,我有點記不得你彈琴的樣子了。”沛誠說。“是嘛,反正你以前可不待見我了,”森澤航還在記仇,“現在是不是很愛我?是不是為了以前欺負我而後悔?”“哦,你別蹬鼻子上臉的,稍微對你態度好點就開始瑟了。”沛誠把雞骨頭丟回盤子裏,扯了紙巾擦手。樂隊演出告一段落,客人們十分捧場,掌聲不斷還夾雜著叫好聲和口哨,樂隊成員禮貌大方地致謝。樂隊下台休息後,酒吧裏又放起了吵鬧的背景音樂,一部分客人走出門外去抽煙,森澤航也起身付錢,酒保一邊打單子一邊問:“你們倆沒成年吧?”森澤航樂道:“都準備走了才說?”“如果你們點酒精的話我就會說了,”對方一挑眉,“時間已經很晚了,小朋友快回去吧。”森澤航笑著多留了五十磅的小費,酒保沒太注意,定睛一看差點以為自己眼花了。但森澤航頭也沒回地揮了揮手,和他道別。出了酒吧後,外麵的溫度幾乎跌到零下,兩人縮著脖子揣著手,冷得原地直蹦。森澤航一看那個自行車就麵露難色,說:“我屁股好痛,能不能換個交通工具。”“現在打不到車吧,”沛誠說,“而且你屁股痛正好,提早習慣習慣。”森澤航頓了一下才反應過來,不可思議地看著他:“你居然……”他甚至不知道該吐槽這個爛梗多一點,還是吐槽內容裏的信息量多一點。“那我來教你騎自行車吧!”沛誠突發奇想道,“來,你坐上來。”“啊?現在嗎?”森澤航詫異道。“對啊,現在街上又沒人,不是正好?”沛誠說,“快來快來,我扶著你。”森澤航不情願地坐到車座上,兩條腿落在地上,表情哀怨地看著沛誠。沛誠說:“你倒是騎啊,腳拿起來放到腳蹬子上。”森澤航無奈隻能照做,根本踩不了半圈就會失去平衡,車把手左搖右晃,歪歪扭扭的也沒前進幾米。抽煙的酒客們看著他倆直笑,還指點道:“你蹬快一點就轉起來了!”森澤航遞給他們一個求救的表情,眾人隻是大笑。沛誠從後麵扶著座位,強行讓他又嚐試了一段時間,折騰了半天差點沒一起摔了。森澤航苦不堪言:“我為什麽要學騎自行車?”“你想啊,萬一有一天喪屍狂潮爆發了,後麵有無數喪屍正在追你,你是用腿跑得快一點,還是用自行車跑得快一點?”“我覺得開車快一點,直升飛機也不錯。”森澤航回頭道。兩人已經來到街尾,他笨拙地調轉方向,用腿劃拉著拐了個彎,麵前又是令人絕望的一長段石板路。“怎麽會有人不會騎自行車呢?”沛誠撐著後座,用眼神示意他快蹬腳別偷懶。“世界上有很多人不會好嗎!”森澤航不服氣道,但還是很老實的在踩腳蹬子。“是,但你不是遊泳、騎馬、卡丁車……甚至連摩托艇都學過了嗎?怎麽能不會這個呢!”沛誠換了一個套路,轉而鼓勵道:“航航最聰明了,加油加油!”森澤航長歎了一口氣,任命地繼續努力。他一會兒無意間起了速度,導致沛誠追不上他,車頭一歪就要摔倒,一會兒又完全摸不著門道,進度緩慢兩人像一條長了四條腿的沒頭大蟲子,在空無一人的街道上徐徐前進,皎白的月光時而照耀著古老的小鎮和光潔的石板路,時而又隱在雲層背後,隻餘一片朦朧的光暈。就這麽鬧著鬧著,兩人幾乎要走回學校附近來了。最後一段下坡路,森澤航已經能夠很好地控製車龍頭,再疊以重力加速度的buff,沛誠一鬆手,他竟然穩穩騎出去好幾十米。“你還在我後麵嗎?”森澤航不敢回頭喊了一句。“在呢在呢,你小點聲,別吵著別人睡覺!”森澤航穩穩下了坡,又順利地拐過一個大彎騎了回來,捏住刹車停好,注視著從緩坡上悠閑走下來的沛誠。“你學會了!航航真聰明!”沛誠興奮地說,“不過追著你跑了一路,累死我了。”森澤航不答話,隻靜靜站著,看沛誠離他越來越近。幽靜的古樸小鎮、蜿蜒的青磚小路、帶著絲絲甜味的冷風……他們好像宿命所向般彼此靠近,最終相聚於一處。這個時候,兩個人心中都升起了同一個想法要是時間就停留在此刻,要是今晚永遠不會過去就好了。沛誠來到他的麵前,微微仰起頭,掌心向上伸出手來。“下雪了。”他說。第96章 他們都不是你這場雪一口氣下了三周,沛誠是南方長大的小孩,還從沒見過這麽大的雪,次日清晨他從窗戶看出去白茫茫的一片,興奮得立刻衝下樓玩了二十分鍾雪,直到雙手凍得通紅才意猶未盡地回去。可很快他就意識到,自己帶的冬天衣服根本不夠用,即使穿了很多層還是抵擋不住寒風嗖嗖往裏鑽。除此之外,他的鞋子也不夠防滑,每天上學放學路上固定摔一跤,摔得人都麻木了。更別提在雪裏深一腳淺一腳的實在不方便,仿佛被上了減速debuff,回到宿舍裏襪子每每都是濕的……這些實際的困難衝淡了他對雪的新鮮勁兒,於是他每日除了宿舍教室食堂三點一線之外,行動範圍大大受限,連自行車的輪子都被雪埋了半圈,直到網購的羽絨服和雪地靴到貨,沛誠這才避免屁股變成兩瓣的悲慘命運。他和森澤航雖然達成了共識,談戀愛的事不用公之於眾,但無奈那天晚上食堂圍觀群眾太多,消息不脛而走,第二天一早該知道的不該知道的人就全通知到了。這事兒沛誠怪不了任何人,隻因為他喊的那一嗓子實在太大聲、太有穿透力,即使語言不通造成了短暫的信息差,可放眼全世界哪裏沒幾個會說中文的人?不過正如他先前所預料的那樣,他倆真的交往之後,議論的聲音和關注的目光反而少了很多,這也得益於森澤航不在每天捧著一束花在校園裏溜達。畢竟真的在一起了之後,他們之間的相處模式在外人看來其實也沒有太大改變,周圍的同學適應得很快。事情發生的第二天,amber就頭一個發來賀電,班上的同學也開玩笑般恭喜森澤航,他一臉欠揍地全盤接受。態度之大方,反而有種亦真亦假的感覺。在其他隻有兩人獨處的場景下,沛誠也很難說他的生活發生了劇烈的改變。他們每天放學很早,一般下午四點半所有課就結束了,兩人有時候會去校外閑逛一圈,或者去護院河邊看劍橋大學的學生們撐船載著遊客講解。森澤航還專門去問了能不能讓他也試試,可惜考核還要等抽簽,隻能暫時作罷。晚上他們一般而言會窩在其中一人的宿舍裏部分時間其實也隻是安靜地呆著,默契地沉默著,花一到兩小時做完今天的功課以及準備明天的預習。沛誠發現森澤航學習的習慣很好,也很自律,跟著他一起完全不會有拖遝或者懶散的情況,精神集中之後效率高,不至於呆坐在電腦麵前一晚上都三心二意,更不會發生到小測前臨時抱佛腳的情況,連帶著自己的學習進度都加快了不少。然後,他們會選一部電影來看。有時候是懸疑片,有時候是浪漫喜劇,有時候是六十年代的老電影,題材不限,除非劇情實在太弱智才會中途放棄,幾乎是一天一部。兩人偶爾白天就能想起來今晚想看哪部片子,大部分時間還是臨時選到什麽看什麽,每當要開始觀影會時,森澤航就會去倒飲料弄零食,用微波爐轉個爆米花或者拆一袋薯片之類的,而沛誠則負責把床上擺滿墊子,圍成一個大沙發,方便二人舒舒服服地窩在裏麵。這是沛誠眼下最喜歡做的事,也是他一天裏麵最期待的時光。當然還有一種情況也會中斷觀影,那就是他們莫名其妙又親到一起的時候。在“互相學習、互相進步”的實踐下,沛誠已經不會出現喘不上氣的窘況森澤航接吻的時候非常溫柔,總是一手摟著他得腰或者撐在他背上,另一手搭在他臉上,輕輕揉搓他的耳朵或者頭發,每當這種時候,沛誠能夠非常清晰感受到來自對方強烈的喜愛,連帶著自己的內心也被喜悅和幸福所充滿。這種頻繁的肢體接觸和親密關係沛誠此前從未體驗過,隻覺得實在舒服得沒法形容。一切進展得如此順利,反倒讓沛誠有些不太放心。但森澤航一直安慰他說順利是正常的,因為……因為他運氣向來很好。兩人此刻走在小鎮街上,他們今日穿得很像,都是在同一家店買的同係列外套,以及同款圍巾。沛誠被森澤航影響,衣櫃裏從原來的張揚潮服轉變為黑白灰三色係,如今又添了些淺色、暖色的衣物,兩人走在一起,身高、年齡相仿,乍一看好像兄弟倆,但細看五官的走向又完全不同。“不要下雪了呀,我已經看膩了。”沛誠小心躲避著被踩實成為薄冰的地方,小聲抱怨著。“哦,剛下雪的那幾天,每天都要在外麵玩,還要躺在雪裏玩什麽雪天使,現在又膩了?”森澤航說,“以前叫人家小甜甜,如今叫人家牛夫人。”沛誠笑起來,他們剛才把大話西遊幾部電影刷完,搞得森澤航接連好幾天都在念叨“月光寶盒”。昨日沒有新雪,積雪被踩得髒兮兮的堆在路旁,宛如一團團黑棉花,到處都是凍冰陷阱,又難看又難走,“連印尼的同學都覺得膩了,這雪也該差不多了吧。”“你可慶幸我們沒有在冬天輪換去加拿大校區吧,”森澤航伸出手來,問,“牽著嗎?”沛誠看了看他男孩兒穿著白色的羽絨服,尖尖的下巴藏在毛茸茸的淺駝色圍巾裏,看起來既陽光又溫暖,他耐心地站在原地,伸出一隻修長白皙的手,說:“周圍沒什麽人。”沛誠笑了一下,直接伸出手和他牽在一起,森澤航回身就把兩隻手都揣進了自己兜裏,嘴角勾著,心情很好的樣子。“我如果摔了,會把你也一起拽倒。”沛誠說。“小樣兒,不會讓你摔了的。”森澤航說,“春假要不要去倫敦玩?或者去愛丁堡?”“我想去牛津玩。”沛誠說。“牛津和這差不多,”森澤航失笑,“而且牛津周末走一趟就足夠了,我這周末就陪你去。”“好吧。”沛誠點頭,“春假你決定,我跟著你混。”“今晚做什麽呢?項目作業也交了,我們來把魔戒大全套也看了吧。”森澤航說。“好啊,不過你今天要帶我去哪裏吃飯?”沛誠問。森澤航說:“我那天無意間發現的,在一個特隱蔽的小巷子裏,味道還不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