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多人都會有想要“重來一次”的想法如果我生在一個不同的家庭,如果我的父母不是那樣,如果我更漂亮一點,如果我再高個幾厘米,如果我再聰明一些……這些根本不可能實現的“如果”除了令人憤世嫉、怨天尤人之外,多數時間沒有任何作用。但對於沛誠而言不一樣他的的確確已經得到了這樣的機會。上一次,他變成了名牌大學的畢業生,這一次,他變成了帥氣多金的二世祖,雖然任務本身令人糾結,但單看角色本身,已經算是開掛了吧。每一個平凡人一生都活在別人的夢想中。那些優秀的、幸運的人追尋夢想的道路上,點綴著千千萬萬的普通人,他們或被戰勝、或被比較、或被超越,或站在一旁鼓掌,他們每個人都是“主角”的成功道路上的旁觀者。但普通人也有迎來屬於自己時刻的刹那,比如他/她出生的那一刻,比如高考中榜的那一天,比如舉辦婚禮的那一天,比如事業有成大肆慶祝的那一夜……那些漫長人生中少有的高光時刻,就是他們作為普通人變成主角的片段,雖然轉瞬即逝,雖然那些光芒細小而短暫,如同耀目橫行邊漂流的小行星,隻能借反射光芒再加運氣降臨,才能有被世人發現的可能。所以,我就算任性一點,也沒關係對不對?誰會受到傷害呢?沒有誰。我不論是惡意破壞、順其自然還是急功近利,最終的結果也都是一樣的嘛,我就算肆意妄為一些,就算不用那麽考慮顧及周圍人的感受和想法,也不會真的有誰受到傷害。思及至此時,他的手機忽然響了一聲,拿起來一看是森澤航的消息:他在回家路上遇到一隻巨型古牧,毛長得眼睛都看不見,覺得好玩就拍下來分享給了他。沛誠回複:大狗見小狗。是啊,他放下手機又想到,故事的最後,受到傷害的隻有森澤航,但那是無可避免的,畢竟這個係統兔子鐵了心地要搞他。但在那之前,我就算放心大膽地對他好、一切順著他喜歡的來,也無可指摘吧?但除了他以外,其他人都是虛假的、虛幻的,隻有一個東西是真實的,那就是“此刻”。沛誠最終得出了這樣一個結論。“此時此刻”是唯一真實的,它比“過去”更有意義,它比“未來”更觸手可及,此時此刻的心情、感受、觸覺,此刻的愛與恨,激昂的喜悅和深沉的憤怒,此刻最彷徨的迷茫和最堅定的信念,這些都是真實的。他不應懷疑森澤航口中的“喜歡”是否真實,因為在此時此刻,這就是真實的。就好像他明知一切背後還有著龐大的運轉機製和捉摸不透的宇宙力量,但在此時此刻,他的糾結、酸澀和躊躇也是真實的。這一切的來源都不重要,有什麽重要的呢?當一切結束,世界重歸湮滅之時,一切都會被遺忘,所有終將歸於虛無。至少從他這個“觀察者”的視角而言是這樣的。當他回到那個圓弧形的白色房間裏,或者運氣好未來真能回到屬於自己的現實世界中,在“草莓鎮”發生的一切已經將再無人記得。無人記得的東西等於死亡,這是世界的常識。他曾經看見有人說過這樣一句話為什麽明知最後要分離,卻還要費心在一起。那個答案是這麽說的:每一個與我分開的人,都變成了我的一部分。每一段和他們在一起的經曆,都塑造了現在的我。或許很多事情,並非一定要追尋一個什麽結果,沛誠想,有時候過程本就是結果的一部分了。第90章 方便之事從前上學的時候,沛誠就不太喜歡放假,回到家時總能清晰感覺道自己在這裏不受歡迎,故而手足無措,坐立難安。在嶽望錫家裏雖然感覺好一點,但畢竟要麵對一個幾乎可以說是陌生婦女每日的關心和嘮叨,換做是上上輩子,也算奢侈的煩惱了,還是上學的時候更舒服。沛誠之前沒怎麽出過國,本周目開始的時候就被投放到了新加坡,當時來不及感受出國的樂趣和興奮,這次開學之後就要去英國,他後知後覺地期待了起來。但是這份期待他隻能偷偷藏在心裏,不然也太不符合人設了。國際學校的春假短暫,隻有聖誕後到新年初的一段時間,嶽媽媽來回問了好多次“過年的時候回不回家”都得不到肯定的答複,鬧脾氣不理他了。沛誠雖然對她有些抱歉,畢竟就算是他鳩占鵲巢嶽望錫的身體在先,但比起神龍見首不見尾的老爹,嶽媽媽對他還挺好的,他和森澤航買了同一個航班的飛機,臨行前森澤航家開車來一並把他捎上,到了出門時,嶽媽媽果然憋不住到門口來,拉著他千叮嚀萬囑咐注意安全,森澤航手插在兜裏笑道:“阿姨你就放心吧,我會幫您看著他的,他但凡有什麽不法的舉動我第一個打小報告。”“好,好,”嶽媽媽眼中滿是不舍兒子剛回家沒幾天就又要出門了,雖然送嶽望錫去國際學校也是他們夫妻倆的共同決定,當初兒子十分不情願,被他們一個威逼一個利誘終於勸降了,走之前還放下狠話說這輩子都不會再回來。如今看來送他出去的確是個正確的決定不到一年時間,兒子肉眼可見地懂事了很多,放假也不再出去和狐朋狗友鬼混,還和森家小孩重新關係好起來,這是她沒有想到的。可惜兒子懂事了之後,讓做母親的她分別時候又更傷心。“好了,媽,我放假的時候還回來的。”沛誠終於還是忍不下心,說,“你和老爸有空的時候也可以來看我,雖然飛機十來個小時確實有點辛苦。”嶽媽媽張開雙臂抱了抱他嬌小的女人胳膊要環住兒子都有點費勁了,沛誠糾結了片刻,還是安撫性地在她背上輕輕拍了拍。這一番送別的戲碼總算演完,他和森澤航兩人坐進後座,沛誠輕輕呼出一口氣。森澤航耳尖聽見了,好笑道:“幹嘛那麽苦大仇深的。”沛誠猶豫了一下,還是老實說:“不太擅長應付長輩。”森澤航理解地點點頭:“看出來了,以後應付咱爸媽的工作就交給我來,我很擅長,這麽看來和我在一起是不是很劃算?”沛誠驚疑不定地看他,又頻頻去看前座的司機,使眼色道“膽子這麽大不要命了?”“不是啊,這不是我家的司機,我另外叫的車,”森澤航笑道:“我特意讓他們別來送了,不然開去機場還要開回去多麻煩,而且……”他忽然笑了一聲:“如果是家裏的司機不就不方便我行方便之事了嗎?”沛誠聽了前半句,放下心來,聽了後半句,忽覺不對,還沒反應過來,下一秒他放在座椅上的手就被抓住了。一連串感歎號從沛誠的腦子裏蹦出來,糊滿了整個車廂,但森澤航攥得死緊,完全不肯撒手,且還把五指也插到了他的指縫中。沛誠顧及著前麵司機在開車,不敢暴起揍人,隻能小聲警告道:“你老實點,撒手聽見沒?”“沒聽見,不撒手。”森澤航說,“我都老實這麽久了,你這手是金子做的?摸一下怎麽了?”沛誠簡直被他無賴的言論給氣笑了,少年人的手心灼熱且微微帶著潮濕,他忽然意識到其實森澤航也很緊張,心裏反而安靜了下來。行吧,反正去機場這段路多不過一個小時,反正這個車廂裏除了一個路人司機之外也沒有別人。沛誠收攏手指,反轉手腕,把他手背壓在自己膝蓋上,問:“是這樣不?這樣就高興了?”森澤航愣了一下,他茫然一瞬的表情總是特別可愛,而後麵皮微微泛紅,“嗯”了一聲。這一聲“嗯”如此輕微,帶著濃重的鼻音,像是被哼出來的一樣,一下子就暴露了他根本不像表麵那樣撩天撩地、遊刃有餘。“哦,這樣就夠了?你上次說什麽來著,我想想……”沛誠裝出思考的模樣,“要親我,還要我親你一口?”森澤航臉更紅了,手心都是汗,他抿了抿嘴,老半天憋出一個“好”字。“好個屁啊。”沛誠用空閑的那隻手推了他額頭一把,“讓你平時騷話多,想一出是一出的。”“我沒有,”森澤航辯解道,“我的每個行為都進行了深思熟慮,是我反複推敲的結果。”“我放假第一天就想來找你了,想給你發消息,或者約你出來玩。但是我明明之前說了會讓你慢慢考慮,轉眼就破功也太齪了,所以我一直在等。”森澤航委屈得很,“可是你一條消息也不給我發,我就開始想,難不成真就這樣把我忘了?是不是回國找原來的朋友玩太開心,根本想不起我來?出去玩的時候有沒有遇到什麽其他的人,會不會聊的開心,會不會有其他人喜歡你。”“然後我就開始焦慮,想著萬一一開學你已經有男朋友女朋友了可怎麽辦,然後我才開始送花的。”森澤航接著說,“我想到你的時候,就會去收集小行星的照片和素材,不知不覺就累積了一大堆。想說送花給你也不能太猖狂,不敢留言也不敢署名,連送了那麽多天才等到你聯係我。”沛誠半張著嘴:“你倒是……坦誠。”“連去你家的時候,我也不敢多和你說話,怕被你媽媽看出來之後你會不高興,”森澤航歎了口氣,“總算等到開學了,我提前三天就收拾好行李,打定主意今天要把你綁走。”沛誠實在哭笑不得他哪有什麽國內的朋友,他回國連個朋友圈都沒發,在家裏窩了一整個寒假,連嶽媽媽都一度過來關心他是不是發生什麽事了心情不好,殊不知一個人安安靜靜地待在家裏就是沛誠最喜歡的休息方式。“我沒出去玩,”沛誠決定也坦誠一點,“沒什麽特別想來往的朋友,看他們朋友圈每天玩的東西都沒什麽意思,不是喝酒吃飯就是唱歌蹦迪。”森澤航卻露出了頗為微妙的表情,似乎在控訴他竟然擁有這麽多整日“喝酒蹦迪”的朋友,果然值得警惕。“好了,還牽著嗎?我手裏都是汗。”沛城說。森澤航聞言有些不好意思地抽回來,在褲子上蹭了蹭,又道:“除了我對嗎?”看吧,就是這樣的眼神,就是這樣的表情,就是這樣的問題,留給他還有什麽選擇,沛誠心裏想。“是是是,除了你,”他唯一能做的就是盡量以開玩笑的語氣回答,“你是特別的。”森澤航頓了一下,而後緩緩抿起嘴,露出一個害羞的笑容:“是嗎?”“你特別粘人,特別臉皮厚,”沛誠又故意說,“特別愛撒嬌。”森澤航聞言不太高興地鼓起臉,想了想又張開五指,說:“我手擦幹了,能再牽一會兒嗎?”心髒裏麵又酸又軟的青澀情感膨脹成一個巨大的氣球,一戳就會爆裂,沛誠低著頭,看了他手心的紋路一會兒,還是將自己的手掌放了上去。第91章 冬日玫瑰開學一周,劍橋下了六天的雨。沛誠學校這次的校區就處在劍橋小鎮,離著倫敦市區八十多公裏,從他宿舍窗口便能看見國王學院的恢弘大樓,原本應是綠草如茵的廣場此刻隻餘冬末的淒涼。連日陰雨連綿,到了第七日的傍晚,雲層終於散開,橙色的夕陽從西邊橫掠過來,為這座五百年曆史的小鎮蒙上一層溫柔的濾鏡,濕潤的石板路泛著油亮的光澤。沛誠總算能夠走出校舍,好好在鎮上轉一轉。今年沒下雪,但氣溫依舊很低,路上的每個人都裹著厚厚的外套,要麽穿著防水衝鋒衣,要麽手裏拎著雨傘,縮著肩膀匆匆走著。但沛城不一樣,他並不著急去哪,隻是想散個步。除了各個學院大樓外,鎮子裏盡是磚石尖頂小房子,擠擠挨挨,形製各異,充滿中世紀的古樸風情,仿佛現代社會被完全隔絕在外,這裏還是百年如一日的模樣。街麵一樓的商店大多沒有開門,不是店主去度假了就是開門時間已經過了,一副生意隨緣、賺錢隨緣的態度。沛誠好奇地挨個看過每個櫥窗,越走越感覺心情寧靜,連時間都慢了下來。他一路溜達到三一學院建築群,登時被這個哥特風格的庭院和肅穆莊重的氛圍給鎮住了,好半天都沒再挪動腳步。這時,他身後忽然響起一個熟悉的聲音:“那顆蘋果樹,傳說中它的遠祖曾經掉下一顆蘋果,砸中了伊薩克牛頓。”沛誠猛地回頭,看見森澤航插著兜站在三一學院入口的門廊下,他眼睛沒有看沛城,而是抬眸仰望著鍾樓的頂端,“傳言還說,當時為了修建這個巨庭,把鍾樓挪走了二十碼。去看看拜倫的雕像嗎?就在萊恩圖書館裏,好像本來打算把他的雕像放到西敏寺教堂的,但是由於他以前太胡鬧了,所以被西敏寺教堂拒絕了。”“哈哈哈哈,他做什麽了?”沛誠又反應過來,“不對,你怎麽在這?”“三一學院校風嚴謹,規矩一大堆,其中一條說是不準養狗,然後拜倫就養了一頭小熊。”森澤航說,“我?我從你出門就跟在你身後了,你一回頭就能看見。可惜一路上你都沒有回頭,我隻能出聲叫你了。”“變態啊你,跟蹤我做什麽。”沛誠走過去和他並肩站在一起。“怎麽叫跟蹤呢,我又不是故意的,我看雨停了說出來買點東西,正巧看見你出門。”森澤航說,“怎麽樣,喜歡這裏嗎?喜歡的話以後大學我們還回這來讀。”“我能考得上這裏?”沛誠聽罷隻是自嘲一笑三一學院的校友是牛頓、培根、羅素、維特根斯坦這票大牛,而他自己高中時連班級前五都很少進,重讀一回,上次期末也才好險低空飛過。“這有什麽難的,且不論咱們這個項目裏大概有一多半人都進了牛津劍橋普林斯頓,但論你個人而言,既聰明、領悟能力又強,考他個三一學院不是給他麵子了?”森澤航無所謂地聳聳肩。“哈哈……”沛誠笑了兩聲,忽然意識到自己現在確實走著一條和從前天壤之別的道路一個普通家庭的小孩,要何等優秀才能進入世界一類名校。可對於有些人而言,這確實一條早已鋪就好的康莊大道。“教育果然是分階級的。”他這樣感慨。饒是如此,沛誠仰頭望著象征這裏最古老四門學科的四座石雕,看著那些歲月風霜留下的痕跡,心中依舊升起一股無名的感動,仿佛在完全不同的時間線裏,單隻是因為身處同一空間,渺小如他也和這些人類曆史上的先賢產生了共鳴。這是一種超越“此時此刻”的,更為宏偉的感情和存在,是為“每時每刻”。“去河邊轉轉嗎?我想看鵝。”森澤航又說。“……鵝?”沛誠不太確定地重複了一遍,他動了動手臂假做翅膀,“是那個鵝嗎?”“對,天鵝,女王的天鵝……哦,現在應該是國王了。”森澤航說,“傳說劍橋有一頭凶暴的天鵝,整日攻擊遊船上的人,毆打其他動物,劍橋的人實在沒辦法,寫信給女王陛下說,這頭鵝我們治不了它,但它是您的財產,所以我們該怎麽辦?”沛誠好奇道:“所以怎麽辦?”“女王給他們回信,同意了他們的處理方法,於是他們把這個流氓天鵝抓了起來,蒙上眼睛發配去了幾百公裏外的一個郡,劍橋終於恢複了昔日的寧靜。”森澤航話鋒一轉,“但是!幾年之後,劍橋又出現了一頭暴徒天鵝,不但更有攻擊性,甚至還把一隻小型犬拖進河裏淹死了。自此人心惶惶,以為是那頭鵝不遠萬裏找回來了。”沛誠被森澤航誇張的敘述方式逗得不行,配合道:“天哪!那你不得小心點,這鵝專揍小狗!”“結果抓起來一查,它竟然是暴徒一號的兒子!”森澤航說,“一脈相傳的狂戰士血統。”“哈哈哈哈哈!怎麽可能!”沛誠大笑道。“真的!有新聞呢,我回頭找給你。”森澤航說,“後來同樣的,劍橋再次給女王寫信,把暴鵝兒子也打包送走了,然後直到去年,暴徒三號出現了。”“你可別跟我說,三號是一號的孫子。”沛誠樂道。“正是如此,”森澤航說,“好,讓我們接下來小心一點,不要被暴徒攻擊。”兩人說話間已經漫步到了河邊這裏通常會有一道風景線,是劍橋的學生們撐杆劃船、載著遊客參觀劍橋來掙外快,這時節天氣不好,鎮上壓根兒沒幾個遊客,霧氣彌漫的水麵上也看不見船。沛誠問:“再別康橋的康橋是這個橋嗎?”“康橋就是劍橋,不一樣的翻譯而已。”森澤航說,“好像有一塊徐誌摩的石碑來著,我有點記不得在哪裏了。”“你怎麽對這裏這麽熟?”沛城問。“小時候暑假來過,”森澤航說,“初二吧我記得,不過當時天氣好,鎮子裏全是人,和現在感覺很不一樣。”“那我還是喜歡現在這樣。”沛誠說,“安安靜靜的。”“嗯,”森澤航表示讚成:“安安靜靜的,就我們兩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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