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洛不知死活說道:“然後就給邪月搶了去?”


    老頭笑容古怪,赫連威武停頓了一下,打趣道:“想知道答案,你自己問去。mianhuatang.info..”


    第五洛破罐破摔,喂了一聲,問道:“你怎麽成了公主墳的大念頭?”


    邪月直視湖麵,靜等魚兒上鉤,冷冷清清答複道:“你找死?”


    第五洛尷尬笑了笑,老頭一臉幸災樂禍,落井下石道:“小,你真給男人丟臉。”


    邪月甩杆而起,魚鉤上無魚。


    她釣起的是一整座湖水!


    好一汪大水。


    如此一來,連老頭都噤若寒蟬。


    邪月拋竿入湖,起身離去,依舊是神龍見不見尾的高人風範。


    赫連威武笑道:“這位大念頭什麽都好,就是脾氣……”


    老持節令也未繼續說明,當做留白餘味。


    他換了一個話題,解釋道:“種家幾年前就在離黃河稍遠購有千裏土地,這次借口改換河道,表麵意思是要讓種家貧田作良田,我若不是公主墳的客卿,也就被他蒙蔽了去,種神通許諾五年內有二十萬斤鐵器運入西河州,廉價賣給控碧軍,這對我來說,實在是不得不去死死咬住的魚餌。家醜也不怕外揚,魔頭種凉是公主墳小念頭的姘頭,不光如此,這次截河盜陵,也藏有洪敬岩的身影,此人心機深沉,野心之大,整個天空之城江湖估計都填不滿他的胃口,大念頭當初能夠吞珠,便是他存了讓大念頭養珠的凶惡心思,好在天底下就沒有算無遺策的人,洪敬岩算漏了大念頭的境界攀升,珠熟時,非但沒有取走大念頭的境界,反而落敗,差點就走火入魔。”


    第五洛感慨道:“怎麽聽上去,洪敬岩比拓跋菩薩還要可怕。”


    赫連威武點頭道:“拓跋菩薩跟第五元先是一人,就算輸給他們,也心服口服。洪敬岩則不同,性很是陰鷙,不可不防。此人年前與捧盤銅人一同去了趟兩天邊境,明麵上是跟白炫堂戰了一場,內裏如何,天曉得。”


    第五洛望向漸漸平靜如鏡的湖麵,感到一種風雨欲來的窒息。


    老頭突然說道:“小,你可知道小野寺龍樹僧人到了道德宗,在那座天門前坐了日夜?真是可憐,被麒麟真人打了天。”


    第五洛憂心忡忡,“老主持死了?”


    老頭搖頭道:“還沒,佛陀金剛身,確實了得。不過估計也扛不下多久時分了。這場道對陣佛頭,我看老和尚比較懸。”


    第五洛心知肚明,看似道殺佛頭,其實就是道教滅佛門了。


    赫連威武笑道:“見過了老和尚的菩薩低眉,接下來也不知道能否見到白衣僧人的金剛怒目。”


    第五洛想起了東西姑娘和南北小和尚。


    種府經曆刺殺以後,府中上下明暗各處,依舊井然有序,大將軍種神通甚至都未露麵,隻有種凉在陸歸別院站了片刻,不痛不癢問過婢女劉稻穀幾句,再看了幾眼被劍氣波及的地麵,也沒有半分凝重表情。


    見到身材魁梧的種凉,陸歸鬆了口氣,他雖然年少時便不喜此人的離經叛道,但某些時候不得慶幸自己並非種家老二的敵人,在陸祠部眼中,種凉行事荒誕,根本看不透,當自己和同齡人種神通還在家私塾寒窗苦讀時,少年種凉就已經殺過許多人。


    據說及冠前去了一趟公主墳,以至於錯過了及冠禮,後來成親,新娘是八抬大轎抬入了種家府邸,可新郎官卻不見了,劣跡斑斑,把種家老爺氣得七竅生煙,老爺歸西時,種凉也沒能見上一眼。


    陸歸的如釋重負,除了見到有魔頭種凉坐鎮府邸,還有不為人知的原因。


    關於種桂的暴斃,他已經聽過女兒陸邇的說法,打心底半點不信,可既然種桂前腳剛死,後腳就有高明刺客堂而皇之入府針對種檀,等於側麵證明了陸邇的說法,這對陸家是天大的好消息。


    福禍相依,女兒破相,加上冥婚,還有接下來的進入漢帝陵墓,一旦回到南朝,整個陸家都會得到一筆豐厚的報酬。


    陸歸想起可憐的女兒,說了一句自相矛盾的言語:“可惜是女兒,幸好是女兒。”


    持節令赫連武威的那個家,唯一配得上持節令身份的,大概就是引泉入府做湖,夜已深,睡意卻淺。


    沒了邪月在場,個男人談興正濃,都是粗人,少有引經據典的高談闊論,經過交談,第五洛才知道在老持節令眼中,第五元先無名親隨,白炫堂是當之無愧的帥才。


    下麵的四大天王基本上都是旗鼓相當。


    赫連武威喝了口酒,滿臉紅光,肌膚褶皺如鬆紋,愈發像個老農,“聽說過一些個得天獨厚的門閥公練武最終練成高手,還真沒聽過從小被所有人看不上皇能成就大氣候。”


    白發老頭拆台道:“這小運氣好,上有貴人不斷。老夫要是打小就有無數秘籍在手,保準十八歲之前就入一。再有高人指點,十歲之前絕對到達指玄境界。”


    赫連武威斜眼道:“你要是來做天界,早投胎十八回了。”


    老頭瞪眼怒目,赫連武威哪裏會懼怕他的示威,懶得理睬。


    第五洛坦然自嘲道:“是運氣好。道教有說人自受胎時算起,男的先天稟賦,以八為準,七八五十六歲之後,就已經生氣全無,隻留後天餘氣強撐,所以富貴老者,年邁再信黃老,去求道修長生,往往成為奢望,也僅是稍微延年益壽。練武確實八歲前築基煉體為重要,十六歲前要是還沒有下苦功夫,想成為高手,跟做夢差不多。我小時候自己倒是也有成為頂尖劍士或是一流刀客的天資,不過耽誤了,說到底,靠自己的很少,靠家世的占多。”


    赫連武威搖搖頭,“我不愛聽這種話。我是過來人,知道其中的艱辛。”


    白發老頭總算說了句良心話,“其實你小還是有些韌性的,這個老夫還真不好意思否認。不過說句潑涼水的話,你這輩啊,是追不上大念頭這些怪物了。”


    赫連武威罵道:“就你屁話最多!”


    第五洛笑道:“武功這東西,說到底還是練了再說。”


    老頭愣了一下,嘀咕道:“跟劍仙老王一個德性。”


    第五洛好似沒有聽到這句話,問了個關鍵問題:“赫連伯伯,那這次是否答應截江,讓漢帝陵浮出水麵,重現天日?”


    赫連武威眯眼喝酒,沉思良久,才緩緩說道:“原先老頭兒我不打算咬餌,後來大念頭來到府上,就變了主意。誰是蟬,螳螂,黃雀,彈弓,就看各自天命了。”


    第五洛突然笑道:“赫連伯伯,治軍治政兩事,都要跟你,能到幾分皮毛是幾分。”


    老持節令爽朗道:“不藏著掖著。我膝下無也無女,好不容易攢下點墨水問,總不能都帶進棺材。事先說好,你要真心想取經,還要跟我一起走走看看,書上東西,我知道得少,也不樂意教你。”


    第五洛笑著點頭,老頭咕噥道:“你們這些當官和將要當官的,一刻沒的清閑,比習武還無趣。”


    一老一小相視一笑,跟老頭說軍政,不是對牛彈琴是什麽?


    喝酒之餘,第五洛在心中默默算計,如下棋局。


    公主墳一分為二,大念頭邪月,聽上去除了客卿赫連武威,再無其它可供驅使的勢力,致命的是這位持節令不好陷入深,隔岸觀火,即便有實質性的支援,也不可能明目張膽調動兵強馬壯的控碧軍。好在有白發老頭楚狂奴不出意外會親身涉局。


    小念頭那邊,與種凉有所勾結,應該對開啟帝陵一事起碼會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甚至有可能就是想擺脫八年守靈人身份的枷鎖。


    種陸兩家不用多說,連跟赫連武威一個級數上的權臣種神通都親臨西河州,傾巢出動的門閥勢力注定驚人。


    這之外,會不會有趨利而至聞腥而來的雜亂山頭,尚未明了,但板上釘釘地會有,而且不容小覷。


    第五洛則是被邪月強行捆綁到一根線上,出力多少,得看局麵的險峻程,按照第五洛的本意,這種吃力不討好的渾水不蹚才穩妥,他這麽一個從小在皇宮寶物樓裏爬上爬下的家夥來說,對於秘笈和寶物,實在提不起興趣。渾水摸魚,那也得摸魚的人喜歡吃魚才會使勁。


    一場亂局。


    第五洛皺著眉頭慢慢喝酒。


    赫連武威瞥了一眼,笑意老辣而玩味。


    西河州突然要截江更換河道,這可是一項牽扯到許多利益糾葛的大事,好在赫連持節令威望擺在那裏,沒有人敢當出林鳥,赫連武威也對黃河下流兩岸受損的豪橫家族給了不少補償,不少門閥弟都得以進入控碧軍,官職都不大,不過也是以往做夢都不敢想的好事,加上攔江改道,也隻是繞出個長二十裏的半圓,還稱不上傷筋動骨,一時間西河州仍是風平浪靜,僅有一些流言蜚語在高門大族私下談論,老姓們該如何過日還是怎麽過,隻是惋惜持節令下令截江附近不許經營買賣,有控碧軍負責督工巡查,否則還能多出一筆橫財。馬無夜草不肥,天下道理都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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