鐵匠歎了口氣,瞥了一眼老夫子,記得似乎眼前這位趙學士有一個琴壇上下百年無敵手的說法,還是黃龍士那隻老烏龜親口說的。,最新章節訪問:。隻不過如今,誰還有這份閑情逸致。


    牆外巷中。


    目盲琴師盤膝而坐,焦尾古琴橫膝而放,左手懸空,右手一根手指在琴弦上一摘。


    鏗鏘聲瞬間蓋過了風雨聲。


    撐傘站在拐角的青年刀客終於一腳踏入小巷,開始狂奔。


    灰蒙蒙天地被這一摘切割成兩截,一道隱隱約約的銀線將雨幕切豆腐般切過,攔腰而來,第五洛腳尖一點,身形跳過銀線。


    水簾斷後複合,巷弄兩壁則沒這般幸運,撕裂出一條細不可見的溝痕。


    兩人相距百步變八十步。


    長了一張清秀娃娃圓臉的女琴師沉浸其中,無視前衝而來的撐傘男子,依然是右手,卻是雙指按弦,一記打圓。


    雨夜造訪小巷的第五洛眼睛眯起,手掌下滑,托住傘柄,雙指輕擰,傘麵樸素的油紙小傘在小巷中旋轉飄搖。


    嗤啦一聲,油紙傘被氣機擰繩如實質鋒刃的兩條銀線滑切而過,刹那間辨別出軌跡的第五洛往右手踏出,腳尖點在牆壁上,身體在空中傾斜,恰巧躲過殺機。


    七十步。


    女子做個相對繁瑣的疊涓手勢。


    小巷內的黃豆雨點瞬間盡碎,兩邊牆壁上炸出無數細微坑窪。


    那柄尚未落地的油紙傘幾乎碾為齏粉。


    第五洛腳步不停,一揮袖口,以峽穀麵對野牛群奔襲而悟得的斷江應對,既然可斷大江,自然斷得雨幕琴聲。


    兩股磅礴如龍蛇遊水的浩大氣機轟砰然撞擊在一起,第五洛趁勢鑽過巷弄中激起的碎裂雨牆,拉近到六十步。


    目盲琴師纖細右手一滾一撮。


    一根尤為粗壯的銀線在身前滾動翻湧,在小巷弄裏肆意遊曳滑行,如同出江的蛟龍,撲向不願停下腳步的第五洛。


    另一根規模稍小的銀線小蛇從身後劃弧掠空,在她左手牆壁上裂出一條居中厚兩邊淺的縫隙,率先激射向弓腰奔行的刀客。


    在鞘天界刀離手,與這根銀蛇糾纏在一起,綻放出一串火花,第五洛然後五指成鉤,右手握住那一尾如蟒蛟凶悍遊來的銀光,驟然發力,一捏而斷,水花在胸口濺射開來,真是好一幅花團錦簇的景象。


    第五洛身形所至,大雨隨之傾瀉向目盲女琴師。


    隻差五十步。


    天界刀被第五洛一彈指,直刺高空,劃開天穹雨幕,墜向女子頭顱。


    一柄無影劍出袖。


    今夜在此守株待兔的女子臉色如常,懸空左手終於落下,滑音吟猱,一反先前輕柔平和,因按弦勢大力沉,故而激蕩驚雷。


    天界刀鞘和飛劍無影都被斬斷氣機牽引,雖然被第五洛再生一氣,強硬收回,同時也失了先機,終於不得不止步站定,雙袖一卷推出,硬抗琴師左手兩手造就的弦絲殺機。


    針刺鏡。


    鏡麵結實,可抵不過針有千百枚。


    眨眼過後,琴聲停歇,第五洛低頭看了眼左肩,血絲滲出,越來越濃,即使是初入大金剛,也止不住傷勢。


    他有些明白為何叫做擅長指玄殺金剛了。


    琴弦顫動生遊氣,絲絲殺人。


    在殺手榜上第三的目盲女琴師,並沒有給第五洛任何療傷機會,右手大擘複細挑,第五洛以插入小巷青石板上的天界刀斬去一縷,抬頭望去,兩條銀線割破無數滴雨水,掠至眼前。


    這與當初老神仙在泥濘官道上屈指彈水珠,串連成一線劍,有異曲同工之妙,第五洛不敢掉以輕心,伸臂雙扣指,連敲數十下,身形飄然後撤,似乎想要考量這琴師的指玄銀線到底有何等氣勁,銀線不斷刺破水珠,如細針鑽薄雪,毫無凝滯。(.mianhuatang.info好看的小說)


    這讓第五洛心中有些無奈,僅是抗衡氣機厚度,天生的金剛經未必沒有勝算,可要說化為己用,比拚抽絲剝繭的玄妙程度,還是差了太遠,隻得縮回手指,雙手握拳,砸在銀絲鋒頭上,仍是不敢托大,用了劍靈學來的四兩撥千斤,用巧勁一撥,岔開兩條白線,沒入身後雨幕。


    第五洛再次弓身前奔,腳踩雨水,不用觸及小巷青石板,隻是在水麵上一滑而過,右腰側手掌一托,天界刀脫離一塊青石,浮現在身前空中,劍氣滾龍壁,硬生生碾碎了二十步距離的琴弦顫絲,方才一退有十步,現在離了女琴師隻有四十步。


    除去擊退天界刀無影的那一手吟猱,琴師按弦音色複原至先前的清婉柔和,第五洛打小精研古譜樂器,悟性平平,不過對於音律不算門外漢,總算咂摸出些意味了,這名琴師雙手撫琴,左右手琴風一分為二,右手撥弦,是南唐漁山派,講求高山流水,綿延輕緩,有國士之風。


    左手則是典型的東越廣陵派風格,聲調急切躁動,如潮水激浪奔雷,似豪俠仗劍高歌。


    如此一來,雖然音質駁雜韻味雜糅,但是勝在折轉突兀,讓人措手不及,好似河道凶險,小舟轉瞬傾覆。


    以音律殺人,是武道偏門,這名女子的指玄殺金剛,除去銀線鋒利,傷及竅穴骨骼根本,使得傷口極難痊愈,還有更棘手的玄妙,若非第五洛習慣了分神的一心幾用,早就束手束腳,別說前進,根本就應該知難而退,乖乖逃出小巷。


    第五洛以開蜀式劈爛無窮無盡的銀絲,向前步步推移,又十步。


    無線銀絲包裹如半圓,被第五洛氣機滾走壓縮向女琴師。


    盲女麵無表情,不知是換氣還是走神,右手略作停歇,加上左手始終浮空不按弦,琴聲驟停,滴水不漏的守勢就透出一絲縫隙,天界刀攪爛弧形半圓,第五洛不管不顧欺身而進,即便是陷阱,也要一並破去。


    耐心等到相距三十步。


    她終於雙手同時落下,不過好像隻能說是毫無章法,亂七八糟小孩子胡鬧一般雙手拍打琴弦,簡簡單單興之所至地一拍再一拍,接連十八拍,好一個大小胡笳十八拍。


    第五洛四周水坑一個一個接連平地炸開,所幸有刀譜遊魚式憑仗,在生死之間靈活遊走,十八坑蕩起的水花就像十八記滾刀,除了完全躲過的十坑,五水刀被海市蜃樓擋下,仍有三記水刀滾碎了金剛鏡,雨花在第五洛雙腳上紮出血花來。


    第五洛咬牙握住天界刀,當一根短矛擲出。


    琴師本就目盲,談不上什麽視而不見,隻是嘴角微勾,左手進複,右指打圓。


    小巷風雨驟變,天幕暴雨像是一塊布料被人往下用力拔了一下,驀地生出一場宛如茫茫大的風雪築路。


    第五洛頓時被十麵埋伏,圍困其中。


    天界刀懸在離她頭顱六寸,顫顫巍巍,不得再進。琴師左手一氣抹過七根弦,氣勢一層疊一層,右手看似緩慢抬起,輕輕屈指一彈,彈在天界刀刀鞘上,斜插入牆壁一側。


    院內,一直歪著腦袋側耳聆聽琴聲的老夫子由衷稱讚道:“世間竟然真有七疊之手,大有雪擁邊塞馬不前的氣魄,難怪西出陽關無故人。琴聲三音,按音如人,散音泛音與天地合,是謂三籟。這位琴師,大國手無誤。”


    牆邊那一叢芭蕉稍高的蕉葉已經盡數碎爛。


    魁梧鐵匠擋在門口,閉目凝氣,眉頭緊皺。


    老夫子訝異了一聲,嘖嘖道:“這不是咱們西蜀失傳已久的拉纖手法嗎?”


    院外殺機四伏。


    第五洛猜測這名琴師殺手不擅近身肉搏,拚著受傷也要拉近距離,好在十步以內一刀斃命,隻是這場擲骰子打賭下注,賭得奇大,竟然連掀罐子看骰子點數的機會都沒有,相距二十步時,就給琴師左手撥弦掀起的漫天殺機給狠辣避退。


    以步入一品金剛境界的獨到眼力看待這場大雨,就如同一張張散亂雨簾子豎在兩人之間,無人造勢的話,並無玄機,先前琴師右手撫琴,不過是生出銀線,刺破雨簾殺人,但換成左手以後,竟是被琴聲控製住了一顆顆水珠,鋪就而成一張張可以隨心所欲的雨簾,這等精準拿捏,讓深陷其中的第五洛苦不堪言,鋪天蓋地的雨劍****而來,隻能撐開全身氣機,一退再退。


    一身血水,被雨水衝刷殆盡,再絲絲滲出。


    院內老夫子沒能瞧見這幅慘不忍睹的血腥畫麵,隻是輕笑道:“都說江湖人士喜歡一言不合拔刀相向,不過照你所說,這兩位都還沒說過話,就打起來了?”


    不苟言笑的鐵匠沉聲道:“這兩個都是爽利人。”


    老夫子點了點頭。


    淋雨的鐵匠問道:“幫誰?”


    老夫子搖頭道:“本該幫後來者,不過要是死在琴師薛宋官手上,幫了也無用。就當是咱們是鷸蚌相爭坐收漁翁之利,做了二十多年的喪家之犬,沒資格談什麽厚道不厚道。聖人平天下,不是移山填海,無非高一寸還他一寸,低一分還他一分。”


    鐵匠大概是等了這麽多年終於等到花熟蒂落,一院三人不管是生是死終歸都有個結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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