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鎖鏈捆起來也好,給他打造最華麗的籠子關起來也罷,讓他每天每夜、每時每刻都隻能看著你,看著你……你就是他的世界,你就是他的全部,那雙輕蔑又高傲的眼裏,再也不能無視你,永永遠遠都隻能有你的身影……”“不……”薩列下意識哭著搖頭。“不?”“阿瑞洛斯”歪了歪頭,眼中趣味更濃,仿佛化作一個深邃的漩渦,帶著致命的吸引力,“不對吧,這明明就是你夢寐以求的願望啊?”“你明明就恨極了,恨他為什麽要拋棄你?恨他憑什麽拋棄你?如果有機會,你一定要讓他知道,你是多麽離不開他,要讓他對你的痛苦和渴望都感同身受啊……”直起身體,唐修齊眸中幾分悲憫,近乎冷漠,帳篷外漏進一絲慘白日光,照亮了雌蟲布滿淚痕的臉,也照亮那雙扭曲憤怒的眼“你說呢?”薩列的脊背深深弓起,嵌入皮肉的寶石一刻不停地彰顯著存在感,讓他每一分每一秒都在回憶自己的伴生雄蟲是如何將他拋棄。那麽毫不留戀地拋棄啊!!明明他們自誕生以來就緊密相伴,從來就沒有過一刻分離,可為什麽呢?為什麽自從進入那座金碧輝煌的宮殿以後就什麽都變了呢?他們出生在一個極其偏僻的鄉間,消息閉塞,什麽也不懂,後來一支路過的商隊發現他們的伴生關係後,直言5s的等級,足以讓他的伴生雄蟲在王城獲得貴族爵位,再也不用過這種苦日子,於是他們去了。果不其然,來到王城之後瑪依處處受到追捧,那些王公貴族們圍繞在雄蟲身側,讚美著他的美貌讚美著他的力量,可每每讚美之後都要加上一句您這樣高貴的雄蟲,身邊怎麽能帶著一隻如此粗鄙不堪的雌蟲?粗鄙不堪?哈哈哈哈!他帶著瑪依在滿是泥水的田野裏打獵求生的時候,你們這些肮髒不堪的貴族又在哪裏?!憑什麽質疑他們的關係?!!可是瑪依,我最親密無間的伴生雄蟲,從什麽時候起,你看向我的目光也和那些貴族臭蟲相差無異了呢?我努力啊努力,拚盡全力當上皇宮禁衛軍的統領,為你一次次贏來雌蟲鬥獸場裏的桂冠,可是你統統都不在意!!你忘了我們在寒冷的冬天緊緊依偎,我第一次施展完全蟲化是為了幫你遮擋那些風雨!你忘了你的二次覺醒,就在那個蘆葦長過腰側的水邊,我們構建了直達靈魂的親密!你現在甚至都將我曾有的觸碰視為最大的侮辱!!可是,可是我還是那麽渴求著你啊!恨不得,恨不得把你拆吃入腹!血啊肉啊骨頭啊全部跟我融為一體!我們是這世上最為緊密的伴生,就算腐爛也該在腐爛一起!我親愛的,伴、生、雄、蟲。……半哭半笑的,半瘋半癲的,薩列對上那雙悲憫又疏離的眼:“我幫你們……但我隻有一個要求……”“瑪依的心髒包括身體,都必須給我……”我要他,永遠都不能離開我!!…………*薩列肯開口,自然有其他下屬雌蟲去和他對接卡法比皇宮的種種情況,阿瑞洛斯以休息為由回到了帳篷,感到了那股氣息還在後下意識鬆了口氣,然而一口氣鬆完又不知道該說什麽,隻能抿著唇沉默。唐修齊看著某位在自己帳篷裏“罰站”的首領大人,眼中含笑,眼底卻一片莫測難言,指尖輕輕叩擊著床沿,忽然開口發問:“嚇到了?”聞聲一愣,阿瑞洛斯搖了搖頭:“沒有。”“過來。”很平靜的聲音,聽不出任何喜怒,銀發雌蟲卻尾椎一麻,下意識辨認著聲音的方向走過去,剛一走近,一股無形的力量就扯住衣領勾著他急速俯身向下,直到停在了某處溫熱呼吸前。那是……嘴唇的位置嗎……撐住床榻的手指悄悄揉皺了被褥,緊接著就感覺有什麽掐住了自己的下顎,逼他低頭對著某個地方,明明是一片空氣,阿瑞洛斯卻好像真的看到了那雙深邃黑眸,靜靜反映著他的靈魂,映照出他的笨拙,也映照出他的無措。摩挲著雌蟲的下巴,唐修齊問:“既然沒有被嚇到,為什麽會不高興?”紅眸顫了顫,實在太像被天敵逼到角落的幼獸,阿瑞洛斯慢慢地說:“因為,有點難過……”唐修齊想,就算不記得了,也會因為伴生雌蟲的本能,為另一隻伴生雌蟲感到難過麽?可想起短短時間內看到的一切,他的語氣更加深沉,也更加,難以拒絕。“那麽,明明待在這裏很不開心,也總是會難過,為什麽還要當一個被利用的‘首領’?”唐修齊了解阿瑞洛斯,他的小雌蟲絕不會在意什麽冠冕堂皇的“大義”,或者什麽首領的“高帽子”,可偏偏阿瑞洛斯真就留在了這個烏煙瘴氣的反叛軍裏,尤其一想到這裏竟然還有不知死活敢覬覦阿瑞洛斯的蠢貨,握緊下顎的手指就更加用力了一些,如果此刻拿開,怕是都已經留下了紅印。他的印記。不管怎麽掩飾,來到這個時空,唐修齊都極其不悅,不悅到心頭那股蠢蠢欲動的支配欲幾乎快要掀開溫和假麵他的伴生雌蟲,怎麽能聽從其他雄蟲的命令?他的阿爾,又怎麽能被那些小醜欺負?笑意愈盛,恐怖壓迫的氣息也愈發蔓延開來,如果此刻站在唐修齊麵前的不是阿瑞洛斯而是其他蟲族,恐怕早就窒息得喘不過氣來。然而聽了他的問題後,銀發雌蟲卻陷入一種彌久的沉默,沉默到唐修齊都以為自己將得不到回答時,阿瑞洛斯的聲音低緩輕柔地飄蕩過來。“我忘了一隻很重要的雄蟲……我一定要找到他……可是這個世界不好……”“我怕他看見了……會難過……”我希望他開心,不希望他難過。第127章 溫柔擁抱唐修齊不語。生物的基因中天然就存在自私的本能, “存活”與“繁衍”的需要迫使我們靠近更為優秀的個體,因而在自由意誌下做出的舉動,大多帶有“侵占”“掠奪”的意味。即便早已走了出來, 但唐修齊必須承認, 他母親決然的一生與死亡,依舊在他性格構建的過程中留下了無法抹消的影響,所以他萬事權衡利弊,所以他從不輕易交托信任。他不信有什麽可以忤逆基因的天性, 對另一個靈魂獻上全然的忠誠與偏愛這聽上去太像中世紀窮小子用來哄騙貴族小姐的童話故事。可阿瑞洛斯總會用各種方式告訴他,我屬於您, 臣服於您,這種根植於靈魂深處的信仰足以取代“自私”成為新的本能,安撫住他對於整個世界的懷疑。不論何時, 不論何地。手中力道一鬆, 唐修齊想,就算同為伴生雌蟲,阿瑞洛斯永遠也不會變成薩列那樣這笨蛋是無可救藥的呆, 任他為所欲為, 都不覺得他壞。“你會找到他的。”唐修齊保證。沒有任何理由,阿瑞洛斯信了。……“問出皇宮的布防之後, 你真的要替他們去執行刺殺計劃?”已經消除了薩列傷口的精神力侵蝕,以雌蟲的自愈的能力,薩列恢複健康是遲早的事。一聽這個阿瑞洛斯就頭疼, 半點旖旎心思都沒有了:“我不去,死的雌蟲會更多。”雖然存在很多問題, 但反叛軍的確是目前對抗卡法比的最強勢力,內部權力鬥爭是內部的鍋, 還有更多加入的雌蟲是真心想要謀一個生路,阿瑞洛斯不會因此丟下他們不管。“你覺得這個行動有幾成勝率?”“七成。”唐修齊沒說話,但阿瑞洛斯還是能感覺到那股似笑非笑的視線,心虛地接上一句:“對方七成……”阿瑞洛斯再強也不是神,帶著一群各懷心思、又弱又殘的雌蟲,去闖五步就有一隻高級雄蟲護衛的卡法比皇宮,能把大部分反叛軍帶出來就已經是最好的結果了,他最多再往卡法比身上戳幾個窟窿現在真不是決戰的最好時機。唐修齊:“你們沒想過聯合其他勢力嗎?”阿瑞洛斯歎氣:“不是沒想過,隻是各方都有各方的想法罷了。”雄蟲掌握生產力和話語權的背景下,卡法比統治期間,雄蟲對雌蟲的壓迫簡直就是喪心病狂,其中爆發的起義組織並非隻有卡茨率領的反叛軍,事實上,此類反抗組織並不在少數,甚至還有一些溫和的雄蟲都看不慣卡法比,暗中進行了不少資助,可惜各方理念卻大不相同。有的認為雌蟲肩負了蟲族生育的使命,雌蟲才是蟲族延續的根本,“神演論”什麽的都是歪理,他們就該把雄蟲圈養起來;有的認為雌雄一樣重要,但雄蟲既然有安撫雌蟲精神海的能力,所以應該愛護雌蟲優待雌蟲;有的完全就是好戰份子,高呼鮮血和混亂才是蟲族的底色,恨不得蟲族全打沒了才好……說白了,大家都想上台後掌握新的話語權。阿瑞洛斯甚至想過,假使現在雌雄地位逆轉,混亂程度肯定也隻增不減,權力爭鬥才是永恒的主題啊。唐修齊本來就“惡補”過這個時期的混亂,經阿瑞洛斯解釋後更能明白六萬年前的雌蟲到底散到什麽程度,都不用風吹,他們自己就能先吵個天翻地覆。唐真搞起義的老祖宗蘭德修斯一針見血:“你們必須有一個統一的信念才行啊。”之前在跟何塞討論卡法比的“神演論”時唐修齊就說了,卡法比這隻雄蟲吧,道德層麵上的確抽象扭曲了不止一點,但在“概念營銷”上無疑是個高手,他給自己的帝國還有雄蟲們構建起一個了無法拒絕的“意識形態”神佑則興,神棄則亡。統治階級在施行統治時不僅要憑借強大的集體,同時還需借助“意識形態”的力量為自己的統治提供合法支持,不然與原始蠻荒的野獸行徑有什麽區別?唐修齊還是很好地把蟲族帶離了蠻荒社會的。“神演論”就很好地符合了“意識形態”的三個主要特點。解釋現有秩序蟲族是蟲神帶來的,我們要遵從蟲神的意誌,雄蟲是珍寶,雌蟲是殘次品。提供美好社會雄蟲就該高於雌蟲,占據絕對尊貴地位。勾勒理想未來雄蟲必然會在蟲神的庇護下帶領蟲族走向光明。所以別管“蟲神”那個死變態是不是真的這樣想,這套說辭就沒哪個雄蟲能拒絕得了,因此,就算一團渣滓都比卡法比這個暴君“擬人”,他還是有一大堆忠實擁躉此君政治考試一定能得滿分。阿瑞洛斯若有所思:“可是,有什麽能最快引起所有蟲族的共鳴呢?”“蘭德修斯。”唐修齊臉不紅心不跳地說。就是阿瑞洛斯聽“蘭德修斯”的名字從眼前這個“奇怪靈魂”口中說出來,莫名有種怪怪的感覺。銀發雌蟲猶豫了一下:“為了更好的明天?”咳咳咳咳!猛一聽到自己曾經取的口號,唐修齊是真被自己中二到了,但不得不說,真的好用。“滄桑”憶當年呐,遠古蟲族那些沒文化的部落野蟲們,哪裏經受得起地球華國上下五千年的智慧“打擊”,被唐修齊“忽悠”得一愣一愣的,有不少當場就淚流滿臉高呼臣服當然,實在沒忽悠成的,那就隻能接受蘭德大帝“愛的(物理)教育”了。就看你是想輸得痛快一點還是“痛苦”一點。“可是,卡法比一直都在宣稱蘭德大帝就是‘神演論’的最好證明,也很讚成‘神演論’。”說著阿瑞洛斯眼中閃過一絲厭惡,顯然極度反感蘭德修斯的名字從卡法比那個抽象生物口中說出來。唐修齊很淡定:“蘭德修斯是從墳裏爬出來說自己支持‘神演論’了,還是給全蟲族托夢要你們全部服從卡法比了?他能用蘭德修斯的名義,你們為什麽不能?還可以說卡法比就是故意玷汙蘭德修斯的名聲,你們才是維護大帝榮耀的正義之師。”六萬年前尚且淳樸純潔小雌蟲震撼了,還能這樣搞?如果阿瑞洛斯還有遠古蟲族的記憶,一定能想起唐修齊經常和他提起的“輿論戰”,以及黑發雄蟲提起這個詞時,對遠古蟲族蟲均胎教肄業的“惋惜”文化水平太低太低,聽都聽不懂的情況下,拳頭當然比輿論更有力。“況且,”蘭德大帝笑笑,“他或許會介意別的蟲族用他的名義,但絕不會介意你用。”“為什麽?”阿瑞洛斯下意識問到。看不見唐修齊的模樣,卻能感覺到那道視線正溫和打量著自己,忽然一聲輕笑,銀發雌蟲耳朵又開始滾燙。“因為,你比較可愛吧~”完了,阿瑞洛斯暈乎乎地想,我好像真的生病了,一種奇怪的熱病,怎麽他一笑我就暈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