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於一夜雪詐死的原因,自然是程留香不願與朱拓結下死仇,又不能違背內衛魏無涯的意願而不得已出的計策。


    如今他“死而復生”,是不是就說明與內衛攤牌的最後時刻已經來到?


    程留香似是明白陸小果心中所想,淡淡道:“內衛與朱拓之爭,我們誰也不幫,魏無涯如今要全力對付朱拓,隻要我們不動,他暫時不會主動招惹血影門。”


    兩頭不幫?陸小果心有疑惑。血影門樹大招風,以魏無涯謹慎多疑的性格,他會容忍一個態度如此不明朗的強大組織在一旁虎視眈眈,看著他跟朱拓龍虎相爭?


    程留香的話還沒說完,他繼續道:“不過,魏無涯一定要死。”


    這還叫誰也不幫?陸小果糊塗了,他簡直猜不透程留香到底是怎麽想的。更不要說如此機密之事居然還當著葉孤山說。


    葉孤山道:“魏無涯之強大,在於他代表了朝廷和當今聖上。一旦他身死,聖上會有何反應,誰也不知。天子之怒,絕非我等能夠抵擋。”


    對於葉孤山如此不拿自己當外人,幫程留香分析局勢,陸小果簡直搞不懂他到底是哪一撥的。自遊擊將軍府衙一役,他似乎又重新認識了一遍這些他曾經以為已經很熟悉了的人們。


    葉孤山說完便閉目養神,不再開口。


    陸小果這會兒腦子已經不夠用了,正在努力分析消化,程留香突然無聲道:“我不殺魏無涯,魏無涯也必會殺我,所以他必須死,隻是不能死在血影門手中。”


    陸小果立刻明白他的意思,隻是有些不可置信,“你想讓葉孤山出手?”


    程留香點頭。


    陸小果實在想不通,葉孤山跟程留香不是有仇嗎?他怎麽可能替血影門賣命?再說他跟朱拓不是一夥的嗎?朱拓可沒有要跟血影門冰釋前嫌的意思啊。


    陸小果盡量往程留香的思路上靠,猜測道:“難道你想跟朱拓握手言和?”


    程留香緩緩搖頭,“隻要我不出手,就算魏無涯真的死於葉孤山之手,朱拓也絕不會承血影門的人情。”


    陸小果想了想,婉轉道:“至少從目前看,朱拓應該是正義的一方。”


    程留香明白他的意思,淡淡一笑,“無論誰是誰非,血影門都絕不能做他人手中的棋子。”


    陸小果沉默,對於程留香的想法,他有些明白,又有些不明白。血影門這樣的殺手組織,本就是替人解決手尾,又何來不是棋子之說?


    ☆、迷茫


    陸小果生來就不是喜歡動腦筋思考的人,做事一向憑喜好直覺。他覺得自己是血影門的人,就理應站在程留香這邊,哪怕他心裏還是偏向朱拓多一點。


    他對朱拓的感覺其實頗複雜。以前隻是單純把朱拓當成好朋友,自從福來客棧裏那驚天動地的一吻後,他就開始對朱拓敬而遠之。至於對方的隱瞞和欺騙,他自己也沒向對方吐露實言,即便有一絲憤怒也很快消散殆盡。直至朱拓那句“後會無期”,他才真正意識到,對方已經將自己遠遠的推開。


    這種認知對他的心理觸動非常大。


    幸好,這種時候沒有人有心情去關注他的這些小心思。


    一夜雪和玉麵狐很快去而復返,手裏拿著一些不知從哪裏挖出來的番薯。


    玉麵狐一進來就坐到陸小果身邊,離一夜雪遠遠的。


    “幸好附近有個農家,才弄到這些吃食。”玉麵狐一邊說一邊生火烤番薯,他身上有傷,動作難免滯澀。


    陸小果有些不忍,攔住道:“我來吧。”


    玉麵狐嘆息道:“路遙知馬力,患難見真情啊。”


    陸小果擺弄了幾下,突然頓住道:“我們這樣高調,行蹤被發現怎麽辦?”


    對於這個近乎弱智的問題,其他人顯然覺得沒有回答的必要。


    玉麵狐耐心解釋道:“朱拓和魏無涯現在都忙著先弄死對方,應該顧不上咱們。”


    陸小果看向程留香,程留香卻仿佛已經忘記了剛剛才說過的話,麵無表情道:“任憑他們如何拚殺,我們隻管坐山觀虎鬥。”


    陸小果有些擔心朱拓了。


    “嬌十八怎麽辦?”提問的是一夜雪。


    程留香隻說了八個字,“活要見人,死要見屍。”


    陸小果心裏一震,嘴裏有些發苦。嬌十八知道血影門太多秘密,無論她是落到朱拓手裏還是投誠魏無涯,血影門都不可能允許她繼續活在世上。


    這是作為殺手無可避免的悲哀命運。


    陸小果很想知道如果換成是自己,程留香抑或是血影門能否網開一麵?


    想了想,他還是打消了這個念頭,對於這種沒有任何懸念的問題又何必心存幻想自討苦吃呢?


    “這次我們打糙驚蛇,朱拓對嬌十八的看守勢必會嚴密許多。”一夜雪繼續道。


    程留香點點頭,“就算她未必知道魏無涯太多機密,這麽重要的一個棋子,朱拓也不會掉以輕心。”


    他停頓了一下,似乎在等待別人的高見。


    葉孤山雙目微闔,像是已經睡著了。陸小果還沉浸在自己的苦惱中,哪有心思考慮這個。


    玉麵狐見程留香的目光投向自己,無奈道:“朱拓現在肯定已經不再相信我,我去也是白搭。”


    程留香想了想,覺得是這個道理,便道:“天色已晚,先休息吧,明日再繼續商量。”


    “我來值夜。”一夜雪說著起身走出破廟。


    在作為一名合格的刺客應具備的條件裏,無論是冷酷無情還是忠貞不渝,陸小果覺得自己都遠遠不如一夜雪。


    別的不提,就隻詐死這一件事,自己都未必下得了這個決心。


    大概是對一夜雪比較放心,程留香很快就進入夢鄉。


    葉孤山遠遠坐到角落裏,似乎不屑於與這些人為伍。玉麵狐在夢中難得皺起了眉頭,似是有什麽難解之事。


    陸小果卻難得失眠。靜靜捱了一個時辰,見天色有些發亮,悄悄起身走了出去。


    葉孤山微微抬眸瞅了他一眼,又合上眼。


    陸小果沒走多遠,很快找到盤坐於樹梢的一夜雪。他一躍而上,在一夜雪旁邊坐下,“你去歇一會兒,我替你。”


    一夜雪雙臂環肩,眼眸微垂,“睡不著?”


    陸小果卻定定瞧著他,鄭重道:“對不起。”


    雖說一夜雪當初是詐死,他畢竟受了自己一劍,陸小果心中始終有種濃濃的愧疚之意。


    一夜雪看了看他,“你心裏有他?”


    陸小果險些從樹上栽下去。


    一夜雪這句話雖然說的沒頭沒尾,但他居然神奇的聽懂了。


    他撓撓頭,“雪哥你……說的是什麽?”


    一夜雪淡淡道:“你懂的。”


    陸小果有點後悔好心出來替他值夜了,他苦笑一聲,正想說自己真沒懂時,一夜雪再度開金口,“你們不會有結果,越早看清現實對自己越有好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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