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了,就是從武格格這件事後,四爺對整個後院的態度,才有了變化。


    不僅僅是不來看她跟孩子,四爺可曾去看過大阿哥、二格格?


    四爺這是覺得整個後院兒都烏煙瘴氣、所以才懶得踏足吧?


    福晉管家不善、以至於小桂子這個奴才都能騎到武格格頭頂作威作福。


    而她這個側福晉也不是個安分的,趁著武格格的事兒,果斷對福晉發起挑戰。


    所以在四爺看來,她做了側福晉還尤嫌不夠,是要仗著四爺的偏愛還有膝下的三個孩子,所以早就對管家權急不可待、虎視眈眈?


    或許四爺還以為她是惦記著福晉的寶座、想著趁機一博呢。


    想明白這一切,維珍隻覺得心涼如水,在寢房裏頭枯坐了半日,直坐到了日薄西山,也沒等到前院兒的消息。


    小連子沒有巴巴地過來傳話讓她準備著,四爺等下會來她這兒用膳,更沒有叫她去前院候著四爺。


    所以……


    這是真的連走之前都不肯見她一麵了。


    維珍躺在床上,盯著帳幔上交頸恩愛的鴛鴦,隻覺得渾身上下都一片冰涼,上一次有這種感覺還是挨了劉玉柱一巴掌然後被福晉罰跪的時候。


    那一次,她頭一次真真切切地意識到什麽叫妻什麽妾,什麽又是吃人的舊社會,她當時絕望崩潰到了極點,一門心思盼著死了拉倒。


    那這一次呢?


    這一次,她倒是沒有想著尋死,她不再是從前的那個動輒掀桌子、想著跟這個操蛋的時代一刀兩斷的她。


    她現在是三個孩子的母親。


    她隻是心灰意冷。


    這麽多年,從宮裏到宮外,從光頭阿哥跟小格格到貝勒爺跟側福晉,她跟四爺一路相伴走過,他們見證著彼此的成長,慰藉著彼此。


    他們生兒育女,共同撫養成長,也用心經營著著他們的感情。


    她真心真意對四爺,也一直以為四爺同樣報以一顆真心,非得到了此時此刻,她才清醒,就算在四爺眼裏她是不同的特殊的,卻也不能越了妾的規矩。


    她就得安分乖巧守著尊卑秩序,不能生出任何不該有的心思,不論是對四爺,還是對福晉。


    上了皇家玉牒又如何?說到底,她不過就是個妾,一個被主子爺疑心、甚至都沒有辯駁機會的妾。


    “主子,可要傳膳嗎?”甘草進來,小心翼翼詢問。


    主子今兒明顯不對勁兒,從前主子也喜歡賴床,但是卻從沒有這樣大半天地時間躺在床上,一動不動,連下午要喂三阿哥的事兒,主子也忘了。


    這時候瞧著昏沉沉的寢房裏頭主子泛白的一張臉,甘草很是擔心。


    “不必,”半晌,床裏才總算傳來主子的聲音,“給我梳妝,等下我去前院兒。”


    去前院兒?


    可是主子爺沒有吩咐啊,從前主子也不會這麽一言不發就貿然去前院的啊。


    甘草一臉詫異,可瞧著麵無表情坐起來的維珍,還是忙不迭應聲道:“是,奴婢遵命。”


    她到底還是忍不了,非得當麵問一問四爺。


    刨根究底或許並不是解決問題的好法子,難得糊塗卻是自古被推崇的生存智慧。


    但糊塗從來不是維珍的選擇。


    她永遠都做不到揣著糊塗自欺欺人。


    騙著自己高興那叫境界,但是……她怕是這輩子都達不到那個境界。


    甫一從床上坐起來,維珍胸口一陣發悶,一口氣兒險些提不上來,深吸幾口氣兒,難受總算消退,維珍起身行至梳妝台前坐下。


    “主子,要梳什麽發髻?”甘草詢問。


    “就單螺吧。”半晌,維珍道。


    ……


    此時此刻,梳著單螺的維珍就坐在四爺的對麵,平靜地看著四爺,等著四爺的回答。


    隻是半晌,也沒等到。


    維珍看著四爺沉默的側臉,牽了牽唇,麵露一絲譏誚,她仰起頭,看著上麵掛著的“好柿花生”燈籠,苦澀在眼底漾開。


    這燈籠還是她親手做的,多虧從前有學設計蛋糕圖案的經曆,她寫字一般,但是畫畫卻不錯,不過用起毛筆還是挺費勁兒的。


    這個圖案她來來回回畫了好幾遍,才勉強能看,然後就歡歡喜喜做成燈籠,元宵節跟四爺在外頭浪到了半夜才回來,好在趕在子時之前把燈籠送給了四爺。


    四爺當時是怎麽說的?


    “爺所有的好事,都是在遇到珍珍後才發生的。”


    “那四爺可一定要好好兒對我這個幸運符!”


    “小沒良心的,爺對你還不夠好?”


    這才過了多久?


    燈籠上的圖案還新鮮著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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