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時都是這麽輔導十三弟的,剛才一看到那滿張的鬼畫符就沒有摟住火,這時候瞧著維珍這副蔫了吧唧的樣子,四爺心裏難免就生出些許心虛來。


    李家從前都沒有給維珍請過西席,維珍能識字就不錯了,甚至還能看得懂書,懂得什麽“他強由他強,清風拂山崗;他橫由他橫,明月照大江”,這其實已經很難得了。


    他是不是對她要求太高了?


    剛才是不是吼得太大聲了?


    要不……等下讓蘇培盛去膳房取個果盤來?


    昨天的枇杷跟櫻桃維珍就吃了不少。


    四爺正琢磨的時候,就聽著一陣敲門聲傳來。


    “主子爺。”是蘇培盛。


    “進來。”四爺道,收回思緒。


    蘇培盛推門進來,行至四爺跟前,躬身道:“啟稟主子爺,福晉來了。”


    蘇培盛這話一出,維珍跟四爺都是一愣,旋即四爺回過神來,道:“讓福晉先去正堂候著,爺等下就過去。”


    “是,奴才遵命。”


    蘇培盛退下之後,維珍放下了毛筆,看向四爺:“四爺,妾身扶您回去吧。”


    四爺放下書,沉著臉瞪了維珍一眼,別以為他不知道,維珍這時候心裏肯定慶幸福晉過來,她好能趁機腳底抹油。


    哼,不思進取。


    維珍半天沒等到四爺發話,微微抬起頭茫然地看著四爺,四爺冷哼一聲:“別以為爺不知道你打的什麽算盤,就算回去了,也要每天寫足五張,爺會隨時抽查的。”


    維珍敢怒不敢言,憋屈點頭:“是,妾身遵命。”


    求求你不要再散發爹味兒了,我現在有點兒爹味兒不耐受,真擔心等下會忍不住嘔尊貴的四爺您一臉。


    見維珍乖巧答應,四爺這才滿意地道:“過來。”


    維珍繞過桌子,行至四爺跟前,伸手扶了四爺起來。


    其實除了最初的兩天,四爺走路根本沒什麽影響,但是四爺卻沒提過這茬兒,這些天去哪兒都讓維珍扶著自己,這時候也是由著維珍扶著自己,一步步緩緩朝外走。


    出了書房,冷不防地被外頭的天光晃了眼,維珍忙得低下頭,四爺垂著眼看著維珍隨手用烏木簪子挽的發髻,看維珍那一截瑩白纖細的脖頸,微微失神。


    說起來,閉門養傷的這十天,還是四爺頭一次跟一個女人相處這麽長時間。


    閉門謝客,前院兒就隻有他和維珍,連蘇培盛跟甘草都隻在外頭候著。


    從早到晚,一日三餐,聽維珍嘰嘰喳喳,壞心眼兒地欺負她看她敢怒不敢言氣鼓鼓的樣子,亦或是被她的辣眼睛的字氣得肺疼,然後晚上在蟲鳴風動中與她交頸纏綿……


    這樣在四爺看來幾近荒廢虛度的日子,他卻詭異地沒覺得不耐煩。


    方才聽蘇培盛通報福晉來的時候,四爺一時還有些恍惚,原來都過去這麽多天了,原來……他也會不舍。


    進了正堂,維珍收回了手,四爺垂著眼看自己空蕩蕩的左臂,有些失神,然後身側就傳來了維珍恭恭敬敬的聲音。


    “妾身見過福晉,福晉萬安!”


    “主子爺,您好些了嗎?妾身這幾日可真真擔心壞了,”福晉瞧著四爺進來就忙不迭迎上來,一副泫然欲泣的模樣,紅著眼上下打量四爺,再開口就帶著哭腔了,“都怪妾身無用,都沒能伺候在主子爺左右,妾身實在羞愧難當,真是無顏見主子爺,還請主子爺發落!”


    一邊說著,福晉一邊就給福身請罪,四爺蹙了蹙眉,伸手把人扶了起來:“爺知道你的心意,爺不怪你,你身子可好些了?”


    福晉受寵若驚,忙不迭點頭道:“回主子爺的話,妾身已經好利索了,所以特地來前院侍奉四爺。”


    一邊說著,福晉又行至維珍麵前,伸手扶起了維珍,一臉的感激:“這些時日勞煩妹妹照顧主子爺了,真是多虧了妹妹。”


    福晉異乎尋常的熱情讓維珍很不自在,她收回了手,又衝著福晉福身道:“這都是妾身應當的,福晉切莫折煞了妾身。”


    “這些時日你也辛苦了,回去好好兒歇息吧,”福晉取了帕子擦了擦濕潤的眼角,含笑跟維珍道,“這麽多天沒見大格格,必定惦記得很吧?”


    維珍點點頭:“多謝福晉,那妾身就先回去了。”


    衝著福晉跟四爺分別福身行禮之後,維珍便躬身退了下去,留下甘草為自己收拾東西,她則沿著來的時候的抄手遊廊,一路回到了後院兒,待邁過隔著前後院兒的那道垂花門的時候,維珍站住了腳。


    在前院兒待了這麽些天,都還沒有好好兒逛逛前院兒呢。


    維珍轉過身,守門的小太監忙不迭賠笑上前:“格格是有什麽吩咐嗎?”


    “沒有。”維珍搖搖頭,又轉身,徑直朝自己的小院兒走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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