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見神明:“?!”少年站在原地沒動,低著頭,似乎在審視著自己的雙腿,卻始終沒往前邁開一步。顧七垂眸,看著對方一動不動的姿態,在短瞬間似乎明白了什麽:“想去地底?”過度思慮的腦子似乎才在這個時候緩和過來,宿聿緊緊抓著顧七的手,抿著嘴半句話也沒說,渾身的疲憊與活絡的腦子似乎分割開來,哪怕他現在神識清晰,可渾身酸麻的感覺卻讓他一隻手抬起來都有點費勁,往前邁開一條腿這麽簡單的動作放在現在,他一點也做不到。宿聿道:“嗯。”顧七沒有遲疑,半蹲而下,讓少年另一隻手扶住了他的肩膀,整個人屈膝在他的麵前:“上來。”宿聿隻是猶豫了半會,兩隻手剛搭上對方的肩時,顧七空餘的那隻手已經借力將他往背上一拉,四周一陣恍惚,宿聿反應過來的時候人已經在了對方的背上,手臂穿過了腿窩,穩穩地被他背在了身上。男人的臂膀格外有力,靠在他身上的時候,宿聿的腦海裏短暫地掠過了某個場景,仿佛沒有從那個詭異短暫的幻象中回過神來。顧七沒有再說話,背著他就往前走去,似乎知道他想去什麽地方,一句話也未曾多問。力竭到身體疲憊,雙腿發麻這種情況宿聿第一次出現,以往這麽多陰氣的輸出,他要麽已經昏過去了,要麽就是渾身無力,清醒地且被人背著這種感受,印入了他的腦子裏。宿聿:“墨獸。”墨獸突然被點名,有種照管不利的心虛感:“我都說了你小子身體還沒好全就別亂來!你看看這幾天你弄了多少個陣法,這哪來能怪我,沒昏過去那都是萬幸了,身體酸點麻點怎麽了。這要怪也得怪不見神明,跟我有什麽關係!?”正在清理黃粱夢裏各種髒東西的不見神明茫然片刻,下一瞬立刻反應過來:“幹我什麽事,我小胳膊小腿怎麽扶他,這活說幹也得你幹!我一邊要壓天魔陣,一邊要放黃粱夢,一邊還得盯著那個惡心玩意。”“他坐那麽久!正常人都麻,怎麽能怪我!”一陣靈一異獸頓時就吵起來。本想問點那個黑衣人魂靈情況,聽到它們吵架,宿聿果斷地忽略了萬惡淵裏的聲音:“……”聲音一安靜,四周就好像靜默了下來,遠處修士的說話聲也少了。顧七沒有說話,平穩中有掠過,似乎是禦劍而行。風迎麵吹來的刹那,宿聿莫名有種在山階上的感覺,山風徐徐吹來,有人背著他慢慢地往前走,走到更高處的山巔,耳邊的蟲鳴聲,身周是黑夜的涼意。“墨獸。”宿聿忽然道。墨獸對在這種突如其來的問話有種不好的預感:“幹什麽?”宿聿的聲音有點疲憊:“讓不見神明把天魔陣的陣紋背下來。”不見神明愣了一下,什麽?背什麽?!“等等,我……”宿聿卻在交代完這話後閉上了眼睛:“我困了。”墨獸:“?”不見神明:“!!!”顧七感覺到搭在肩膀的手似乎有一瞬抓緊了,但很快那種感覺就鬆弛下來。這種鬆弛等到顧七帶著他抵達啟靈城地底的時候,肩上的人已經傳來了平緩的呼吸聲,似乎過度疲憊讓他陷入了沉睡,微弱的氣息噴灑在頸側,冰涼的手與泛冷的身軀,顧七忽然才有種這人身上的體溫是熱的感覺,他剛想出聲喚醒對方,卻在聽到那呼吸聲的時候停住沒有說話。垂眼看著少年低頭垂落的白發。發絲微微垂著,被風吹得一晃一晃,身上的人像是沒有重量,會被風帶走。“你怎麽過來了”江行風一愣,見到他背上睡著的人。顧七站著許久沒動,靜靜聽著耳邊人的呼吸聲。過了半會,他輕輕地把人放下來:“看看他。”“人沒什麽問題,會昏睡過去是因為太疲憊。”江行風拉過他的手把脈,查探到這人體內幾乎萬年不變的脈象,陰邪入體已經是小事了,上次在地宮中有損的經脈似乎沒有好轉,但好消息就是也沒變壞,簡單給宿聿查了傷口:“傷口沒繼續裂開,應該是穩定下來了……不過他這經脈確實有點奇怪。”江行風拿不準的地方就在這,沒有加深也沒加重,好似正常的傷病在他身上沒有過度明顯的表現。少年眼角似乎有點青黑,臉上滿是倦容,額發濕漉。顧七伸手微微一擦,發現他的眼角有略微的血跡,“江行風。”“你放心,不是眼疾的問題。”這人眼睛的事,早在之前地宮的時候,江行風就注意過。“他的眼睛,修煉靈眼這種洞悉術應當不會傷到眼睛,他眼睛的情況更像是自幼就存在的,應當不是因為什麽導致的失明,從這段時間的照料來看,應該是天生失明。奇怪的地方在於,我跟幾個師弟都查探過,他的眼睛似乎沒有傷疾,可能跟他的功法有關係。”沒有傷疾,就說明這人的眼睛應該是沒有問題。可自幼失明這種狀況又說不通,這也是江行風這段時間感到疑惑的事之一,看不出原因的眼疾,反複裂開卻詭異維持平衡的傷口,他這數百年的醫術修為連這點東西都沒研究徹底,那就有可能是這人本身功法的原因。顧七是見過他身上的傷口轉眼愈合的情況,但是現在他的傷勢沒有愈合了,地宮的傷持續到現在都沒好:“修煉功法的差異有很大的關係嗎?”平常元嬰期修士,江行風全都拿捏了,看不透這人身體上的疾症,有很大原因是因為他防備過重。“這當然會有,有人就是利用功法來維持某種平衡,甚至有的邪修以血養魂,沒有明顯的疾症……隻有可能功法或者體質的緣故。”江行風倒了顆藥給宿聿服下,想到這人滿身的通靈血,這能包治百病的通靈血,這小子的體質應該格外強悍才是,他斂去疑惑,繼續道:“有些情況確實是醫術無法看透的,我還見過奪舍身體導致神魂殘損的,更有人因為神魂過於強大,導致身體異變虛弱的。”說到這,他忽然想到什麽:“神魂……說到這,這小子的識海很強大。”“江神醫!” 遠處的喊聲傳來。江行風顧不得這邊,把手中的藥遞給顧七,匆匆去忙了。神魂過於強大……江行風簡單給宿聿處理完,急忙跑去看其他修士的傷勢,四周留下的隻有顧七與宿聿。他微微偏頭看著睡得正香的人,腦海裏浮現的卻是黃粱夢中一幕一幕掠過的景況‘天虛劍門收養的遊魂,化魂為人,本就是天生異類。’活屍不知道什麽時候出現在了宿聿的旁邊,他看了顧七,又呆呆地蹲在了已經睡著的宿聿的旁邊。似乎想要從顧七的手上把人接過來,卻沒有伸手,好像在等著什麽。顧七回過神來,腦海中混亂的思緒一掠而過。他微微鬆開手將少年放在了活屍的邊上,忽然發現被對方拉住了衣角。少年握著的手很緊,哪怕在睡夢中,也沒有放鬆的跡象。顧七沉默片刻,稍稍一動割開了什麽,同旁邊的活屍道:“你看著他,別讓其他人靠近。”活屍:“嗷?”顧七沒再多說,起身往地底走去。啟靈城地底的魔陣被第一時間控製住,孟開元與玉衡真人聯手,魔氣在將要泄露出去的時候就已經覆蓋住,一點也沒泄露,唯獨出現異樣的是那道被雜糅的魂靈,完全被魔氣所熏染,連玉衡真人都沒辦法驅散上邊的魔氣,隻能采用鎮壓的方式,那些魂靈已經沒有辦法再恢複原狀,完全雜糅的狀況與先前天魔陣四散的魂靈不一樣。“魔陣差點就成了,但我們還沒從此地的天魔陣中查出端倪。”玉衡真人先後算了好幾卦,現在一臉菜色地說道:“不過好事是那些黑衣人急著自戕,這裏還遺留很多痕跡未來得及處理,我已聯係天麓山的修士過來……”但是這樣的陣法,竟然能及時被那場黃粱夢壓下,但凡晚一步,那些黑衣修士引爆血蟲就難以控製了。“你的夢境被那麽多修士看到了,你就不擔心這嗎?”玉衡問。孟開元搖頭,他視線循過遠處齊家坐輪椅的少主,以及不久前一直欲言又止的玄羽莊副莊主,重新掛起他那副和藹的麵孔:“看到就看到吧,反正活了一千多年的事,瞞不住。”而且他夢裏那些事……本該讓更多人知道。孟開元沒有直接回答,而是看向遠處那團霧。不見神明的霧暴露過一次,連真身都被人看到,它也就沒有藏的必要。站在那裏,其他的修士路過都得避著他走,生怕那團霧一不小心碰到自己身上。而不見神明正在背陣……宿聿睡著前的交代,要它把這該死的天魔陣陣紋背下來,而且這玩意還不是惡念,不能靠吃到嘴裏記住,隻能當著這麽多修士的麵前死記硬背,期間還要收獲無數來自散修盟修士,以及那個拿著銅錢的算命頭子的注視。“那邊兩個怪人一直在看著我。”不見神明陰惻惻說道。墨獸漫不經心地回道:“你又不是什麽天生麗質,看幾眼吃不了虧。”不見神明狠狠地瞪了孟開元一眼,繼續背陣法。隻有孟開元看著不見神明的稚嫩的臉孔,似乎透過他在看著某張熟悉臉。萬惡淵裏其他鬼都在忙著把催開的草種都收回去,到處都是混亂一片,狼王更是偷偷地趁著挖地洞的功夫,與率領的妖靈們偷偷摳了一大塊啟靈城的小靈脈,搬進了萬惡淵裏。習慣了每次都有大量勞工進萬惡淵的墨獸這次看著那個天魔陣,越看越不爽:“我們虧了。”萬惡淵鬼眾:“?”都偷挖了小靈脈,這還虧啊!那群修士現在還以為那塊小靈脈被天魔陣吞了,擱那研究半天呢!墨獸忽然看向這四周的散修盟修士,想到了什麽。它問不見神明:“你從黃粱夢救一個人,算多少錢。”不見神明:“?”萬惡淵的鬼眾們:“???”混亂之中,其他的修士都在往地底走。隻有活屍蹲在安全的地方,沒有搭理萬惡淵裏越來越吵鬧的聲音,它愣愣發呆,身後是已經陷入深眠的宿聿。少年閉目,疲倦的麵容上緊緊擰著眉,似乎在睡夢中遭遇了什麽,它安靜地蹲著,忽然間伸出手撫平了少年的眉頭,“睡覺,不要皺眉。”它把宿聿的姿勢調整好,低頭時看到宿聿的手心裏似乎拽著什麽。那是一塊被扯下來的衣擺。第107章 疑點茅草屋裏暗沉一片, 年輕人微微擦去唇邊的血跡,案桌上全是倒了一地的小草人,小小的器皿中放著一隻萎靡不振的血蟲, 屍水流了一整桌,他卻沒有絲毫的情緒變化,隻是看著那個已然碎裂留影石, 微微地籲出一口氣。屋外跪伏了一地的黑衣人,隻有一個穿著青衣的修士推開門來,見著坐在案桌邊上的年輕人,輕聲道:“主上,啟靈城那邊的布排,已經被孟開元連根拔起了。”這話不用多說,青衣人也知道眼前不發一言的人已然知道啟靈城發生的所有事,那些成事不足的家夥失敗的時候, 詛咒已經掠奪了他們的性命,不會給任何人留下可乘之機。他微微垂目,卻忽然看到年輕人指腹上的血跡,瞳孔微縮,主上受傷了?!年輕人背對著他,幽幽說道:“南界那邊接連失誤的時候,就該知道孟開元已經有所防備。”“黃粱夢被奪, 那人手裏有不見神明,應該是宿家虛妄山林裏失蹤的那個陣靈。”青衣人小心翼翼說道:“我們的人查不到虛妄山林的蹤跡, 可能是當年宿驚嵐在虛妄山林裏留下了什麽手段,試圖隱瞞什麽……現今不見神明在他手上, 或許虛妄山林裏的秘密也在他手上,是否要趁此機會 , 將他絞殺。”年輕人像是聽到什麽笑話,斂起眼皮,倦倦地看向青衣人:“你是覺得,以他的能力,對付不了你們?”青衣人的臉色一怔,沒敢多言。“從千年前他毀掉萬寶殿的時候開始,我便知道那人從虛無之地走一遭,心境與手段已非是那個僅會陣法的天真之人。”年輕人撥弄著眼前的已然沒有任何反應的草人,自顧自地繼續往下說:“接連毀了南界這麽多布排,卻始終沒有找過來,原來是失憶了……也對,不然這麽這麽多年過去了,他怎會每次都被殺死,天地遊魂,轉世為人本就逆天而行,原來他也沒法確保自己能轉世為人,你說可不可笑,明明千年我給過他這樣一個機會,偏偏他選擇與我背道而馳。”青衣人不敢說話,也不敢揣摩眼前人的想法。從南界駐守的黑衣人失敗之後,主上突然就把血瘟疫的計劃提前,還特意設立在那人所在的玄羽莊。本該一舉絞殺的南界玄羽莊的殺局,最後隻被主上用來試探那個人……那他們費勁將玄羽莊莊主引去西界的目的是什麽?越是細想,青衣人越是無法猜到主上的想法,更不敢開口非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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