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任麗當初得知男人犧牲,天都塌了。


    她嫁的那個男人,還算有幾分本事,隻是可惜命不長。


    他一死,連帶著她的名聲也被拖累,被指指點點克夫。即便那會兒已經開始打擊封建迷信,但大家看她的眼神都怪怪的。


    之後,夜裏便有二流子翻牆,來騷擾她這個寡婦。


    她實在待不下去,等撫恤金一下來,便逃之夭夭,兩個兒子也顧不上了。


    以前便是這樣,男人每個月寄回來的錢,她都先緊著自己,扯布做衣服,買雪花膏蛤蜊油等等,這些年是一分錢沒剩下。


    她知道,拿了撫恤金就不能再待在華夏,隻要被人逮到,她日子絕不好過,於是她去了國外。


    吃的是大列巴,喝的是咖啡,日子很逍遙,直至身上用錢換的黃魚用光。


    她用了兩年時間,才能與當地人進行普通交流,也知道自己作為亞洲人,掏錢掏得太爽快了,被當成了冤大頭。


    大黃魚用光,那些虛假的繁華就散了。


    也幸好她長了點腦子,在花錢的時候不忘與歐洲人進行交流,認識了不少朋友,也成功嫁給一個白人,繼續過富足的日子。


    可這個白人年紀太大,沒多久便去世,她與家產被繼子繼承。


    等到年老色衰,什麽都沒撈著,被踹出了家門。


    之後,便得知國內的情況,她收拾收拾東西,狼狽歸來。


    如果小文小武沒出息,她也怕被拖累上,所以先暗中觀望觀望,再去認親。


    她打聽到小文小武在自己走後沒幾年,被一個叫周澤安的團長收養。


    她也不認識周澤安是誰,但當初男人所在的部隊,她是知道的。


    於是趕來了海島,隻在碼頭打聽了下周澤安的名字,就被軍裝的兵嚴肅盤問。


    她知道,如果說不出一個所以然來,很容易被當成可疑分子處理。


    她靈光一閃,道:“我是周澤安養子的親生母親。”


    “哪個樣子?”


    “一對雙胞胎,小文小武。”


    對方放鬆了警惕,“原來是周武連長的親生母親。”


    楊任麗心跳加速。


    她這個兒子,居然這麽有出息?!


    既然知道兒子有出息,肯定要將人認回來!


    她年紀大了,腿腳眼睛都不好使了,經不起奔波和折騰了,就想找個依靠的孩子,安度晚年。


    她想得挺好。


    即便重逢後的開局一般,但她畢竟是小武的親生母親,軟磨硬泡,遲早有一天……


    有一天……


    她租了個單間住下,在見到周武的第二天,她的住處擠滿了孩子。


    “娘!娘!我是你兒子啊!”


    “娘!我是飛虎啊!你六年前生得我!”


    “娘!你咋給我生這麽多兄弟?我爹知道嗎?”


    “娘娘娘……”


    楊任麗被喊得腦瓜子疼,被拉扯得胳膊疼。


    不是!這些既髒又臭的小屁孩哪兒來的?!


    “放手!你們放手!誰讓你們來的?你們這是亂認親!”


    “娘,你不要我了嗎?”


    “娘娘娘……”


    楊任麗的聲音淹沒在這些小屁孩的聲浪中。


    周遭不少人對她指指點點。


    “我就說她穿成這樣,不正經。”


    “跟穿著沒啥關係,她看人眼神……”


    楊任麗歸國後,自認為看過萬千世界,瞧不起國內的貧窮模樣,處處鼻孔看人,透著一股看不起國人的勁兒,還當旁人是瞎子,自以為隱藏的好……


    總之,她才搬來幾天,周遭人不熟,也看不慣她的作風,自然沒人上前幫忙。


    有些同誌看不過去,想上前的,就聽一個最小的孩子,喊破了喉嚨,找存在感:“娘!我是你絕經前最後一個孩子,你不能不認我啊!”


    楊任麗一口血噴出。


    她老歸老了,但沒絕經啊!汙蔑!純粹的汙蔑!


    ……


    幾個小時後。


    她總算帶著這群小叫花子去了公安局,還沒開口,就聽一個孩子道:“她都可以亂認親沒事,為啥我們就不能亂認親?她要告我們,那我們也要告她!大家都別好過!”


    “我哪裏亂認親?”剛反駁完,楊任麗似反應過來。


    前幾天去海島找小武,接著便是這群小叫花子,鬼也知道怎麽回事了。


    她曾經的身份早就作廢。


    在她跑了之後,那群妯娌和叔伯們怨她卷走所有錢,還丟給他們兩個小包袱,一合計,將她戶口注銷了。


    所以曾經“楊任麗”的身份,早就不複存在,她是華裔艾麗。


    她憑什麽說周武是她兒子?她有什麽證據嗎?


    艾麗有些瘋狂,“你們是他找來的,對不對?


    他就這麽絕情,自己親媽都不認?”


    那些孩子樂嗬嗬的,就是不應。有些孩子不知情,麵對艾麗的癲狂,呆滯了下,便繼續看戲了。


    沒讓這群小叫花子遭到報應。


    白遭一頓災了。


    經曆這次,艾麗徹底蟄伏下來,想找個恰當時機,與小武相認。


    她不信,血緣的羈絆就此結束了。


    周武帶著喜慶,將艾麗的事告訴大偉,興致勃勃的,還直誇他:“還得是四弟你有手段!陰得很!我麵都沒出,她就偃旗息鼓了!高,實在是高啊。”


    大偉沉吟片刻,道:“你確定,你是在誇我?”


    “怎麽不是?不要在意這些細節!我就是在誇你!”


    “嗬。”


    “哎,四弟,我跟你說,作為純爺們,別整天陰陽怪氣的。四弟妹是咋忍得了你的?”


    “你自己的事都沒搞定,少關心我。”


    “我咋就不能關心關心你……等等,我的事沒搞定?”


    “我準備了去海市的車票。”


    “啊?用得著嗎?”


    “你搞不定。”大偉聲音篤定。


    周武能說啥?


    周武:“我出車費?”


    “當然。還有住宿和餐費,你也得包了。”


    “……你這麽窮了嗎?”


    “幫你解決事,不得花你的錢?”


    “倒也是。”


    ……


    艾麗在搬過一次家後,安分了近一個月,在一次外出吃飯,與一個人擦肩而過時,迎來黑暗。


    “你好女士,能請你單獨吃個飯嗎?”


    ……


    家裏喬鈺曾評價過大偉,如果沒有約束和正常引導,最快走向犯罪道路的必然是大偉。


    暗處的周武一開始不信,現在信了。


    他琢磨了下,四弟是怎麽對老太婆那張老臉雙眸含桃花的?


    哦,大概是四弟本就生了一雙招人的桃花眼吧。


    隻是戴了眼鏡,那份蠱惑人心的眸色降低了幾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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