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門是敞開的,太陽落入汪洋大海,將湛藍海染上金黃色,隻偶爾泛起的浪花,才在視覺下露出許原色。


    光線將院內坐著的夫妻影子拉得很長。


    喬鈺戴上手套,沉默地接過老周洗幹淨的碗筷,邊道:“這次離開,再回來……”


    這邊便不是家了。


    “舍不得了?”


    喬鈺搖頭,而是想到上一世。


    她四海為家,到處漂泊,出國擴展海外市場是常有的事,她在穿越前的世界沒有歸屬感。大約是自己本身就不屬於那個世界。


    如今的歸屬感,或許是家人給的,又或許是這個時代樸實的人給的,到了離別時,還是有些惆悵了。


    所以在席麵散過之後,她需要安靜的環境,做點事,分一分雜亂的心。


    老周沒再說話,掃了眼她,洗碗的動作放慢了些,她絲毫沒察覺,雙目有些放空。


    等碗筷洗完,她還想拖拖地,擦擦灰。


    老周擁著她,道:“行了,趕緊洗洗睡吧。”


    “哦。”


    老周見她精神狀態不佳,幫她洗完澡,抱著她上樓,然後擁她入懷。


    沒有做任何事,隻是抱著她。


    “老周啊。”


    “嗯?”


    “你年紀也大了……”


    “……”老周表情有些龜裂,“你嫌我老了?”


    喬鈺:“我怕你走得早,剩我一個人,咋個辦哦。”


    “……”


    他擁她的力道用力了幾分,道:“不會的,我不會比你早走。”


    “你的意思是,你要比我活得久?”


    “最多一天。”


    “啊?”


    “早點睡吧,不然我都懷疑你換芯子了。”


    “哈,行了,我不裝文青了,我們幹點別的,轉移轉移注意力。”


    “啊,不太好吧?沒拿水壺回房……”


    “想什麽呢?給我精油按摩!”


    “……”


    他的確是想多了。


    屋內響起曖昧的聲音,但兩口子老正經了。


    吃完席麵,喬鈺收拾收拾了東西,將她和周母的,還有小金魚、三娃四娃的東西全部打包寄到京市。


    又和老周溫存了幾天,便踏上去京市的火車。


    因體諒她要坐火車,老周沒做太過分。


    喬鈺也獎賞地吻他,沒多纏綿,卻過於恩愛。


    “老周,我在京市等你呀。”


    “嗯。”


    每次一離別,老周話都少起來。


    喬鈺又抱著他腦袋,親了親,哄著他:“憑你的本事,相信那天近在咫尺!”


    “……”她慣會抬高人。


    但他很受用。


    老周:“嗯,不會太久。”


    “就知道我們家老周頂呱呱!”


    聽她這麽誇人,老周也笑起來,“還有呢?”


    “帥死了!酷斃了!”


    “嗯,還有呢?”


    喬鈺:“禮尚往來,你是不是也得誇我兩句?”


    “……”快樂沒了。


    ……


    坐在綠皮火車上,喬鈺看著遠去的風景,已經不是第一次經曆離別,但每次感受都不一樣。


    ……


    京市。


    收到海島那邊發來的第二封電報,老爺子氣急了,朝著電報謾罵:“讓你待久點待久點!回來這麽快幹嘛!”


    說著,對上小金魚“原來你是這樣的太姥爺”的視線,老爺子為自己找補:“我這還不是為你爸媽著想!夫妻異地太久不好!”


    小金魚蛐蛐:“太姥爺,你少來了,你分明就想背著媽媽,多吃幾天辣椒!我爸媽分開再久,他們也是相愛的!”


    即便,小金魚覺得膩歪。


    老爺子沒反駁,他在瘋狂找補。


    找補什麽?


    家裏做的辣椒醬是他的專享,但是有定量的,一下子少了半罐,傻子都知道有問題啦!


    劉大姐送來晚飯時,老爺子趕緊攔著人,說及辣椒醬的事。


    “軍娃子那兒還能做辣椒醬不?”


    劉大姐迷茫道:“辣椒醬?院子裏辣椒剛下種,離摘辣椒還早呢,怎麽做辣椒醬?”


    “那可咋辦!”


    沒有新鮮辣椒,軍娃子咋做辣椒醬?


    老爺子想了個損招兒,買了外麵的罐裝辣椒醬添到軍娃子給的辣椒罐裏去。


    甚至為了封口,收買了如下幾個知情人士。


    四胞胎、小金魚和周母。


    小孩子嘛,給點小錢就擺平了,輪到周母這兒……


    周母反勸他:“你還是坦白從寬吧,小鈺那孩子練了一雙火眼金睛,眼尖著呢,你背著小輩兒做的事兒是小,被揭穿丟了……”


    “老臉是大”最後幾個字,周母猶豫著,沒說出口。


    看老爺子還是堅定的態度,周母也懶得勸了。


    隨便吧。


    喬鈺回來,家裏該熱鬧了。


    確實熱鬧了。


    喬鈺一回來,老爺子吃辣椒醬帶來的連鎖反應映射在嘴角——


    冒了痘痘。


    喬鈺挨個兒抱人,先是小金魚四胞胎和周母,輪到老爺子的時候,她盯著那顆紅豔豔的痘痘。


    “爺爺……”


    “哎喲喂,小鈺啊,我剛恢複位置,和那群老東西不對付,又不能整他們,隻能起些口舌之爭,這不,焦上了嘛。”他指了指痘痘,“上火啦!喝菊花茶都不管用!你給開開降火的藥?”


    “行呐,我給你號號。”


    “嘿,不用不用……”


    “不號?那開不出來藥。”


    “那算了,反正它過不了幾天就消了……哎!”


    喬鈺強行拉過老爺子的手,已經給號上了。


    老爺子佯裝氣定神閑。


    老爺子汗流浹背。


    老爺子開始虛了。


    “鈺啊……”


    “吃辣椒了?”喬鈺笑眯眯的。


    “沒……”


    “是嗎?那我去問問軍娃子,順帶嚐一嚐家裏的辣椒醬。”


    “別啊。”老爺子扭捏了下,認了:“吃了。”


    “好吃嗎?”


    “嗯嗯嗯,好吃噠。”


    小金魚指腹劃了劃自己臉蛋,“太姥爺羞羞,學我說話!”


    太姥爺理直氣壯:“家有一老如有一寶,誰還不是個寶寶了!學學咋了!”


    喬鈺頭疼扶額。


    這事兒還不能怪到家裏其他人身上,誰讓老爺子位高權重,還是家裏年紀最大的。


    她掃向王大姐,“王大姐,麻煩你最近得給老爺子單獨做飯了,少油少鹽,清淡為主。”


    “鈺啊……”


    喬鈺叮囑完王大姐,才扭身對上老爺子的視線,“爺爺,為了你,最近幾個月我也不到處野了,專門守著你,好嗎?”


    “不……不太好。”


    “怎麽了?是我不孝順嗎?我天性四海為家,為你回歸家庭,摒棄天性,壓抑渴望,犧牲這麽大,怎麽就不太好了?”


    好、好一個道德綁架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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